第5章 与月相逢 4

艾桑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浑身是烟尘与划伤,皮肤被割裂后流了不少血,其中一些不深已经开始愈合结痂。

她爬起来,灰尘四起,呛得她一边咳嗽一边四处寻找还活着的豹豹。

一只花豹被一棵很大的针叶树压着,艾桑废了点劲将树挪开,花豹就爬了出来,他的后腿不正常的弯曲着,显然是骨折了。

此时这只花豹还在挣扎着往来时的方向爬:“刚才地塌了,是彭森把我撞过来的,他还在那里!”

艾桑抬头看着来时的路,大约一千米内的大地上出现了道道裂缝,其中有些裂缝正在缓慢愈合,如果是掉进这种地缝的话,彭森必死无疑。

不过方才那道冲击波将他们冲出了好几百米远,否则以艾桑的体质也不至于晕过去。

我的体重较轻,被冲得这么远情有可原,像这只花豹身长接近四米,想来是被彭森撞了一下才借到了冲击波的势落到了安全区,而彭森本豹还有西尔恐怕都在那边。

艾桑按住花豹:“你先别动,不然腿会废掉的。”

她找了找,先将花豹背上的口袋扒下来,从里面拿出衣物撕成条,搭配树枝为他处理了后腿,又从他那里拿了部分干粮和一个水袋。

“我去找人,如果撞上彭森和西尔,而他们还活着的话,我会尽力救他们,如果他们死了,我会割下他们的毛带给你。”

花豹铜黄色的眼瞳带着探究:“离这里最近的城市是鲁特莱斯,我会在那里的冒险者公会等你三个月,我叫德姆,混血种,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艾丽卡,很高兴认识你,德姆斯特朗。”

艾桑撸了撸花豹的耳朵,转身离去,德姆瞪着她的背影许久,嚎道:“我是德姆!”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艾桑目之所及的所有地方都没有进入工业化的迹象,离开弗洛森要塞后,大路宽阔却并不平整,就像是什么怪物用暴力踩踏出来的,道路两旁的丛林则茂密而黑暗。

往回走了大约八百米,艾桑停住了脚步,目之所及的大地彻底已塌陷成一个巨坑,再往前走两步就是一处断崖,疾风形成的风壁正从下方升起,将大地与下方的区域之间形成一个隔断层。

风越来越密集,连带着崖边也不再安全,有碎石和土层被卷下去,艾桑调整了一下重心,才没被风吹下去。

根据传说,血月本是要坠进深渊的,但他这次明显坠歪了方向,连带着整个弗洛森要塞都被一起砸下了深渊。

从今天开始,深渊边缘的地图又要重画了,弗洛森要塞的大小约200平方千米,常驻人口是15万,据说是深渊周围最大的人口聚集地,现在全没了。

“都变成这样了,城里的人,还有彭森、西尔他们应该都死透了吧。”

罗莎琳德、莎拉那群魅魔,还有帮了她的老狼人在这样的天灾之下也很难幸存,可是在艾桑的记忆里,即使是末世到来后,九级以上的海啸与地震频发,但也依然有人类活下来。

生命是了不起的存在,何况这个世界的物种大多身体素质很好,还有可以使用魔法的超凡者存在,说不定下面还有不少活人。

艾桑伸手向前,感受着深渊下方吹上来的风。

风里有熟悉的东西正丝丝缕缕的缠上她的手掌,拉着她往深渊里坠去。

她听到了,就在刚才,有人用一种古怪的语言发出了呼唤的信号。

艾桑在奥列沙的语言课学过这种语言,似乎是叫茹因文,这种语言不存在逻辑,书写起来也很费力,想要将之说出口更是极费心神,血族的小豆丁们有时候三天都学不会一个茹因文字,奥列沙本人也说他只掌握了三百个茹因文字。

艾桑曾尝试教导天生就会1级精神魔法魅惑术的魅魔们学习茹因文,但他们也顶多学会一两个字。

唯有她自己,学习这种文字的速度比其他人都要快。

背上的破魔长斧突然震动起来,艾桑闭上眼睛,深呼吸,决然的翻身朝下一跃,在下坠了约两百米左右,她感到身体就像进入了没有重力的水池中,上与下的概念发生变化。

艾桑在这时果断甩出斧头卡进岩壁,稳住了身体,朝上爬去。

她知道,从此刻起,自己进入了开普勒大陆的子位面深渊,这是一个力场与地面完全相反的空间,现在她看似是向上爬,但如果有上帝视角的话,就能发现她是在朝深渊的更深处进发。

这里也是原身的来处,原身是十年长一岁的长生种,她在深渊里活了181年,也就是长到了十八岁,而混血种普遍活不过二十岁,原身在认为自己只剩20年可活的时候,决心离开深渊寻找活下去的方法。

她一边爬一边用茹因文喊道:“我在这里,告诉你的位置。”

“告诉我你的位置,我现在去救你。”

“你还清醒着吗?有受伤吗?”

“告诉我你的位置和状态。”

艾桑喊了很多声,到最后觉得嗓子都快哑了,头也很疼,那个发出声音的人该不会死了吧?

她犹豫一阵,如果下面没有人能汇报方位的话,她再冒险往深渊里爬说不定会赔掉小命,谁知道那么大一座弗洛森要塞坠入深渊时,有没有把下面也砸出一个大坑。

深渊第一层是灼热的熔浆之地,如果弗洛森要塞不幸落在其中一座火山上,下面说不定已经是炼狱了。

就在此时,那个茹因文又一次出现在艾桑的脑海里。

他说:“伸手。”

艾桑下意识地照做,然后一只苍白的宽大手掌跨越空间,携带着浓重到几乎液化的浑浊之息扯住她一根手指,纡尊降贵的拉着她穿过遥远的距离。

是空间转移,而且还是没有传送阵的能量保护的那种空间转移!

艾桑被迫暴露在空间乱流中,看不清的次元刃割开她的皮肤,让她忍不住痛呼出声,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还活着。

她很幸运,穿梭空间时遇到的次元刃并不多,只是身体分成两部分,大腿在距离她不到五米的地方。

艾桑先爬过去把右腿捡了回来,拍拍上面的灰放在断口处,主躯干立刻长出肉芽,与大腿重新连接在一起。

根据原身那断断续续的记忆,当她还在深渊里生活的时候,这种旺盛的生命力便好几次救了她的命,艾桑打量着天空,判断现在应该是晚上。

也不知道这次她又晕了多久。

艾桑起身,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巨大的废墟,石块、横梁,前方是一截皱裂的街面,但基本还算完整,艾桑想,这段路的修建者应该拿奖,质量真好,她一脚踩上去,哗啦一声,大半条腿陷进了碎石里。

原来这路面只是看着完好,实际上一踩就碎。

这里是被血月带入深渊的弗洛森,而且艾桑可以确认的是,弗洛森没有落在第一层熔浆之地,而是在更深层的地方。

即使只是身处这里,周围的浑浊之息就浓得让人像是吸入PM2.5浓到快成液体的雾霾一样,那浑浊之息顺着呼吸进入体内,连肺部都产生了明显的湿凉感。

最重要的是,因为浑浊之息的浓度太高,她已经没法看清东西了,艾桑发觉自己的眼前就像蒙上一层灰色的纱布,将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的,视野内只有大小不一的色块。

这该不会也是吸入浑浊之息的后遗症吧?

想到这里,艾桑嘴角一抽,她抬脚,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这里还有人吗?”

除了回音,没有任何东西回应她,随着摸索,艾桑勉强判断出自己应该身处城市中心的白塔,白塔是弗洛森要塞的地标建筑之一,位于上城区的中心,是血月祭祭品们的住所,那些血统高贵的少男少女们会在血月祭当天,在塔顶将血放入血池中,帮助血月之主完成坠月。

这座塔通体雪白,即使看不清东西,艾桑也认得出这里。

这座高塔如今已经断成好几截,凌散的断肢与尸块还有一些看不清面目的头颅落得满地都是,草鞋踩在地面时,会因为地面的血迹感到黏腻。

少女戒备着,试探着又走了几步,却没有见到任何活人,反而因为过于注意周围而忽视了脚下,结果被绊了一下。

她单膝跪地,发现绊倒她的是一个头,头上的长卷发即使染上尘土也依然可以看出其金灿灿的本质。

艾桑之前只偶尔在弗洛森要塞的城主,埃克森侯爵身上见过这样的金发,据说这是他高贵血统的象征。

她想了想,再次用茹因文喊道:“你在哪里?”

那个声音回应了她。

“这里。”

艾桑猛地回头,将长斧拿在手里,将其当做盲人手杖,点着前方走过去,接着她就又被绊倒了,整个人跌在一个比石块柔软得多的事物上。

她的大腿碰到一处冰凉坚硬的金属,摸起来圆润而光滑,应该是一枚扣子吧,她顺着往上摸,摸到了冰凉的发丝。

与深渊的撞击让血月之主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任由这个雌性在尊贵的神躯上摸来摸去。

萨坦睁着冰蓝的眼睛,冷漠的观察着坐在他身上的雌性。

尖耳朵,这是精灵的外貌特征,可她的头发却深黑而卷曲,精灵族里没有任何一支血脉会让后裔有一头黑发。

她是个混血的杂种。

血月之主从没想过自己用最后一点神力带到身边的会是个混血种。

能够听懂茹因文,血统来源便必须高贵,魅魔族已经堕落,看来是这个雌性体内的精灵族血统来源有问题,她恐怕是某个高等精灵的后代。

而能够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穿梭空间,甚至是在深渊三十九层以下存活,说明她至少有紫晶级的实力。

失策了,混血种太过低贱,从出生起就注定不会接受神学的教育,对于神灵的敬畏之心也会低于贵族。

“是你在呼唤我吗?”

少女眨眨眼,捧着眼前人的脸,虽然看不清这个人,她还是露出一个微笑。

“我来救你啦,你还好吗?周围还有其他活人吗?”

血月之主深知,一个雌性杂种能够长大,并且拥有紫晶级的力量,身上也没有被谁打上奴隶的烙印和契约,对方便绝不可能是个简单的人,八成心机叵测,毫无信念与道德可言,将背叛和欺骗视为常态。

他不打算暴露身份,也不想与对方过多纠缠,干脆不动也不呼吸,等对方以为这是一具没有价值的尸体后,自然就会离开。

温热而带着裂口的手指在他面上拂过,那杂种俯身,用脸贴着他的胸口,手指摁着他的颈部血管。

没有感觉到心跳。

一滴水珠落在萨坦的手背上,他微微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在流泪。

艾桑想起了很久以前,她被爸爸抱着走过大片的废墟,周围全是尸体,有时看到完整点的躯体,他们会去看看,但对方不是丧尸便是已经失去了生机。

在末世之中,他们什么也拯救不了,所以她宁肯报考基地里的职位,也不想去外面进行战斗和搜救,总觉得承担那样的工作会心理压力太大。

结果换了个世界,她还是没法从灾难中挽救任何生命。

“对不起,我来迟了。”

艾桑微微低头,轻声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一冯克:1小时

一密兰:1分钟

一舒鲁:一秒

女主在没有运动时,心跳是两舒鲁一次,她习惯以此判断时间。

温馨提示:虽然女主似乎是个好人,但作为末世中长大的那一代人,她的三观(包括感情观)绝对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