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牢房里,有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谁也没开口说话,好像在比耐力。
对峙了一会。
年纪稍大的那个先说话了,“林以安,借刀杀人玩得挺好的。”
没错,被关在里面的人正是时以安。
时以安一点也没有阶下囚的自觉,平淡反驳他:“我姓时,不姓林!”
‘哈哈!有趣,实在有趣!’
郑庆斌,也就是另外一个人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看他的面容,该是一个温柔矜贵的世家公子,如若拿着一把折扇,轻摇轻摆,不知道要引得多少女子为他折腰抛手绢。
不过他的左眼眉尾处的刀疤,硬生生把他的儒雅抢走了一大半,温润的双眼乍看平易近人,实则里面深藏着狠厉,就像是蓄势捕猎的饿狼,瞄准目标就会扑上去咬断猎物的脖子,吸干他的血。
“林建华啊林建华,不止我想要你的命,你儿子也想要你的命。”
郑庆斌心情不错,他大方道:“你取悦了我,我大人大量,不计较你设计我的事。虽然你改姓时,时老爷子以前对我有些恩惠,但是你骨子里流淌的是林家的血,我要你一条腿,不过分吧?”
听到要他一条腿,时以安眉头都不皱一下,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中。
他早就知道,如果郑庆斌知道他在这里,肯定不会放过他,不为别的,只为他身体里淌着林家的血。
郑庆斌略微挑眉,“不错,是个狠角儿,对自己下手眼睛都不眨一下。如果你不是林建华的儿子,我还挺喜欢你。”
没错,今天这一出都是时以安和郑成瑞设计出来的,郑成瑞要权,时以安要林文华的命。
时以安和林文华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林文华的妈妈小三登堂入室,他们手上沾满了时家人的血,时以安和他们早就不死不休。
他们成婚的第二天早上那群来找麻烦的人就是受了林文华的指使,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时以安一个人住在茅草屋和这些多多少少也有点关系。
要是他住知青宿舍,估计天天被人抓小辫子,举.报。
林文华能这么容易欺压时以安,全都是因为他‘未来老丈人’陈主任。
陈主任是县革.委.会一把手,手段狠毒,栽在他手上的人不知有几何?
都说时势造英雄,陈主任就是时势英雄,凭自己能斗能下手,一路爬上一把手的位置。
林文华顺势和陈主任闺女陈卫红勾搭上,而且他的外家吴家,是京市革.委.会其中一个头目,算是一条线上的,陈主任对于他和自己闺女的事也是乐见其成。
人往高处走,人之常情嘛!
不过时以安也不算太差,他和革.委会二把手郑家联系密切,两方人私下摩擦不断,今天你整我,明天我陷害你,你来我往,势均力敌。
时以安也在谋划,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将林文华彻底废了,但是新婚第二天发生的事情让他积压已久的情绪崩溃。
他觉得自己很废物,他自卑、恶劣。
发生的一切一切都在指责他的卑劣,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好,随时都有危险,还把茶意拉下水。
但他不愿意放手。
一想到她毫无防备的接触、干净清澈的眼眸、不问是非的保护,他就更不想放手。他乞求他向往,他掩藏自己的恶劣,去拥抱被他强留下来的美好。
而这一切都被林文华破坏了,他想,只有林文华消失了,茶意才不会发现他的阴暗。
然后他就开始设计让林文华消失。
他祭出最大的杀器郑庆斌,Y省革.委.会一把手,只要他知道林文华在这里,不管是不是被利用,他都会不顾一切过来,废了林文华,还有他,不过他不在乎。
他外公对郑庆斌有恩,他会伤筋动骨,但不会死。
况且,郑庆斌对林家的恨不比他少。
郑庆斌被林家害了两次,第一次,流落Y省十几年,好不容易辗转回了京市,又被林家和吴家一起,害得家破人亡,偌大的郑家只剩他一个。要不是郑家人舍弃一切把他送到Y省,林家和吴家手伸不了这么长,只怕他也不在了。
所以,作为林家和吴家后代的林文华遇上郑庆斌,必死!
至于为什么林文华明知郑庆斌在Y省,还要来Y省做知青,全是因为林文华的自傲还有时以安的设计,等林家和吴家知道林文华要到Y省下乡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况且林家和吴家对手在边上虎视眈眈,稍有不对,那就是下一个郑家。
他们只能尽力掩藏林文华的踪迹,不让郑庆斌发现,打算在郑庆斌发现之前把林文华接走。
时以安要做的就是把林文华在Y省大丽市南村的消息传给郑庆斌,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水到渠成了。
果然,郑庆斌接到林文华的消息就马不停蹄赶来了。
刀来了,他要准备一个万无一失的动刀理由。
他每天晚上去南村蹲点,因为他知道,林文华是个很小心的人。
小心到什么程度?
他住在知青院的最里面,凭着陈主任威严隔出了一个小单间单独居住,这还不止,他每天白天出门、晚上回来的时候都会仔细检查一遍房间的情况,一根头发丝都不放过。
那几个晚上,他把南村知青院里所有人的习惯都摸清楚,尽可能让自己置身事外,不留疑点。
时以安很会模仿人的笔记,他在郑成瑞的帮助下拿到了赵家姑娘的字迹,鉴于林文华多疑,他模仿了好几天,直到完全一样才罢休。
等郑成瑞传消息告诉他时机成熟之后,他以同样来在Y省下乡的赵家姑娘的名义开始给林文华寄信。
赵家姑娘和林文华有婚约,只等京市那边的人把他们捞回去就成婚。
陈卫红不知道赵家姑娘的存在,赵家姑娘也不知道陈卫红的存在,为了避免人多口杂,每次都是林文华去见赵家姑娘,赵家姑娘从来没有来过南村,所以她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
他在信中表示要来南村看林文华,但是林文华拒绝了。
在他多次请求下,林文华没办法,只好让她晚上来。
本来时以安的打算是把林文华引出去后,想办法把他敲昏,他趁机把准备好的‘证据’藏到林文华房间去的,不想没等他出手,林文华心虚,自己不小心从斜坡上滚了下去,碰巧那时候周宇楠他们跑过来,被他看到了,他自然就意识到自己被设计了。
这也是为什么林文华咬死是时以安害他的原因。
不过就算他没有看到周宇楠他们,他也会把锅往时以安身上甩,因为他还不敢和陈家闹翻,毕竟他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也不敢让赵家姑娘知道他做的事,他只能说时以安报复他,连他们传递的信件都不敢拿出来作证据。
林文华也确实不敢把信拿出来,甚至还怕时以安把这些事抖出来,所以他把一切事情都推到他身上。
东西时以安放进去了,郑庆斌的人也去找到了,该做的他都做了,剩下的听天由命吧!
时以安盯着监狱的铁栏杆发呆,怎么办,好像越来越配不上小意了,他该放手吗?
可是他完全不想放手。
呵,真卑鄙!
各种情绪在时以安的眼睛里挣扎,疯狂、激动,最后又回归平静。
事情发展到现在,他遗憾,但是不悔!
如果再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样做。
因为林文华的存在一次次提醒他自己有多不堪、多阴暗,他的每次一陷害都让小意觉得麻烦,没有谁会一直容忍麻烦,他只能亲手解决麻烦,让小意少厌恶他一点。
见他这样,郑庆斌也没有了要和他聊天的兴趣,眼睛一转,突然来了一句,“听说你成婚了?要不我去见见?”
平静的如一潭死水的时以安瞬时间跳上来,双手越过铁栏企图捉住他,“你别招惹她,不管她的事,有什么事冲我来!”
郑庆斌往后退了一大步,笑着说:“抓到了。”
时以安疯狂拍打铁栏杆,“我们之间的恩怨和她没关系,是我设计你、我招惹你,你把我的命拿去,别找她。”
郑庆斌笑容突然变得阴狠,“她和你结了婚,就有关系。”
然后他留下一句‘往死里打,废他一条腿’就离开了。
时以安崩溃大喊:“郑庆斌你回来,我错了,是我的错,你别找她麻烦,你回来...”
直到听不到声音,郑庆斌‘哼’了一声,“倒是个痴情的。”
路过警局接待室,里面吵吵闹闹的,郑庆斌皱眉:“里面怎么回事?”
后边的秘书立马上前去询问情况。
不一会,秘书回来了。
“据说是时以安媳妇要找他,正大闹警察局。”
“时以安媳妇?”郑庆斌来了兴致,调转步伐回头,“看看去。”
秘书能怎么办,只好回去。
刚进到里边,郑庆斌觉得那人的眉眼好熟悉,和记忆中那双灵动的双眼非常相似。
见到他,里面的闹剧自然停下来了。
郑庆斌旁若无人的走到茶意面前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茶意有点懵,“啊?”
郑庆斌很有耐心的再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茶意。”
“茶意?”郑庆斌瞳孔蓦然放大,“茶家大队?茶秀秀和你什么关系?”
茶意:“?”
茶大队长一把拉开不在线的茶意,突出重围激动道:“茶秀秀是她亲妈。”
他觉着这个人很熟悉,他好像在秀秀下葬那天远远见过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人。
郑庆斌惊恐道:“她果真是秀秀的女儿。”接着他又问:“时以安是她什么人?”
茶大队长立马道:“男人。”
那激动劲儿,不知道还以为时以安是他男人。
郑庆斌慌乱的朝自己秘书大喊:“去叫他们停手,赶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