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候。
这会儿天气阴沉,太阳在高空被乌云遮盖,若隐若现,远处吹过来冷风还夹杂着昨夜遗留的湿气,让人不自觉跟着多颤抖几回。
初为人的茶意也不例外。
此刻的她正憋屈的窝在厨房的灶台边生火,让一棵柴不顾生命危险去生火,可见,生活已经把她逼得不成样子了。
她没有妖力,吃饭取暖都要靠火,没有火她就会.死,冷死或者饿死。
忽然,灶台里隐隐闪过一小窜火苗,火要有风才着得快,这点她知道。
她蹲在距离灶台一米、自觉安全的地方,用尽全身力气对着灶洞里的火苗‘呼呼’吹起来,然后...火苗又双叒叕熄灭了!
“什么玩意儿!”
茶意气急败坏把手里的木柴丢出去,颓废的瘫坐在地上。
累了,毁灭吧,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回了,让她成为第一个被冷死、饿死的绿茶精吧!
‘呼呼~’
门窗被寒风刮得‘啪啪’作响,茶意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只要风没有刮到她身上,她就不冷!
忽然,一阵狂风穿过窗缝和门缝,无情的拍打在她身上,头发在空中飞扬了一会又凌乱的落在她脸上,和肚子里的‘咕咕’声一起嘲笑她的无能。
茶意:“......”
认命似的又捡起火柴盒,按照她早上在秀姨家偷学来的点火方式,把柴火按部就班的摆放好,点火,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灶台里的柴火,暗暗握拳。
天啊,求求你,让火着起来吧!
或许老天真的听到了她的祷告,火势越来越盛,火焰的温度渐渐升高,小心翼翼的把一根比较粗的柴添上去。
“茶意,小贱人,你给我滚出来!!!”
门外传来嘶吼声,吓得茶意一抖,手里的木柴掉在火星上,火又开始奄奄一息,她双手颤抖,“别熄、别熄,求求你,别...哎哎!!!”
没听到她的祷告,火又一次无情的熄灭了。
“啊!!!”
茶意崩溃的大喊,愤怒起身穿过院子打开院门,也不管外面的人是谁,直接一顿疯狂输出,“喊什么喊,叫魂啊,耳朵都被你喊聋了。大冷天的,你吃饱了我还饿着呢!有病啊?”
陈老婆子,也就是一大早来找过茶意麻烦的陈向东兄弟俩的奶奶,呆愣的看着陷入癫狂的人,‘你...你...’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茶意愤怒的一声高过一声,“有事说事,你什么你?”
听到动静出来查看的秀姨见情况不对,赶紧打断她的话,“小意,不能乱说,她是你未来的婆婆。”
茶意翻白眼,‘未来婆婆’是什么?能吃吗?
陈老婆子见到她,自觉有人给自己撑场子,腰杆挺直起来,刻薄又挑剔:“茶意,要不是看你可怜,我根本不可能同意你和我儿子的婚事。我劝你老实点,把我逼急了,不让你进陈家的门,你想哭都找不到地方。”
“想做我儿媳妇的人大把,你根本不算什么。”
秀姨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茶意一眼,赶紧跑到陈老婆子跟前说好话,“她姨,消消气,孩子还小,她说的话当不得真,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她昨天发烧,烧糊涂了,我叫她来跟你道个歉。”
她拿眼神示意茶意过来,“小意,快过来,跟你陈姨道个歉。”
陈老婆子高高在上的‘哼’了一声,很不屑的瞟了茶意一眼。
茶意虽然是第一次做人,很多事情都不懂,但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这人明摆着不喜欢她,讨好她干嘛?
“我没错,我不道歉。”
陈老婆子冷笑一声‘呵!’,接着半是嘲讽半是威胁:“你和陈家的婚事是你舅舅求来的,像你这种没爹教养,长大又克死自己亲妈的丧门星,要不是我陈家好心收留你,谁敢要你?”
“本来我还可怜你,将就将就的了,现在看来……”
未尽之言在场的人都听懂了,意思就是不要茶意了呗!
想象中的跪地求饶、痛哭流涕完全不存在,茶意平淡道:“别将就了,重新找吧!”
本来她也没打算要,她自己去找合心意的。
“你?!”
陈老婆子又被噎得说不出话。
茶意不是她最满意的,却是最合适的人。
首先她没爹没妈,唯一的姐姐也没了消息,人在不在都不知道,以后进了陈家还不是任她磋磨;再有就是她性子软绵又听话,全当找一个丫鬟使。
最重要的是,她儿子发话了,必须要比前头城里那个文化高,城里那个是初中文化,要找那不得是高中文化?
这几年能送去学校的姑娘家本来就不多,好欺负又答应不生孩子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诸多条件看下来,茶意就是最合适的人。
茶意不退让,陈老婆子也不松口,一时间场面有点僵持不下。
“你瞎说什么?”
一道急吼声打破了僵局,伴随而来的还有两个焦急的身影。
来人正是原身的舅舅还有舅妈,也是促成这桩婚事的有力推手。
茶小舅要被气死了,人在家中坐,危险天上来。
吃饭的碗还没端稳,就听到有人急匆匆的跑来说他外甥女的婚事要黄了,他费心费力谋划的票子房子也要飞了。
他饭都顾不上吃就赶过来了,这婚事必须要成,房子票子必须是他的。
茶小舅怒吼道:“茶意,你乱说什么?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跟着来的小舅妈也出声应和,不过她说话可比茶小舅有艺术多了,“小意,你妈不在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得不为你多操心,你是不知道,我和你舅舅为了你的婚事求了多少人,给多少人低头做小,才得来陈家这么好的人家。”
“你是听了什么流言蜚语,想毁了这门亲事?但我们真的是为你好,你不要想左了,来跟你陈姨认个错,这件事咱们就算翻篇了,好吗?”
要不说小舅妈会说话,她这话暗暗捧了陈家不说,还把自己作为长辈的苦心和无奈都表现出来了,这段苦口婆心的话引起了在场长辈的共鸣,谁家没几个忤逆的孩子。
“茶意,你舅舅舅妈也是为了你好,赶紧过来给他们认错。”
“就是,哪个做长辈不希望自家孩子好,别让他们的苦心白费了。”
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在场的人都希望这桩婚事能成,有人叫了陈老婆子,“小东奶奶,孩子小不懂事,你大人大量,以后好好教导就成了,别跟孩子计较。”
陈老婆子得意得不行,所有人都站她这边,面子里子她都有了,但是她就是不松口,还想拿捏茶意一番,直接把她按下去最好,“这种忤逆长辈,不孝顺的东西我陈家要不起。”
小舅妈慌了,陈家儿子是县里运输队的,平常钱票补贴多,要不是他是个二婚又要求多,哪轮得到茶意,这婚事说什么也不能黄了。
赶忙到陈老婆子身边低头说好话,“小东奶奶别生气,你放心,回去我们就教训她,保管给你一个服服帖帖的媳妇。”
接着她气急败坏的指责茶意:“死丫头,还不赶紧过来认错。”
她不高兴,茶意火气更大,这些人脑子有毛病,她哪里有错?
“我认个鬼的错,陈家是你们找的,有问题自己解决,别找我。”
茶小舅怒骂道:“死丫头,这事由不得你,你妈不在了,你就得听我们的。”
茶意反怼道:“也由不得你。要嫁你自己嫁,别说为了我好,你们就是想卖了我拿彩礼还有贪图我的房子。”她可聪明了。
“人我不嫁,房子我也不给。”
有些事实是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的,遮羞布被扯下来了,茶小舅恼羞成怒,“闭嘴,我抽死你。”
茶意把脚下的一截方木踏断,捡起半截‘嗖’的一下擦着茶小舅的耳垂飞过去,落地时把一块石头碎成几块。
法术虽然没有了,但是她有功夫。
说道理她不行,动手她可是一点也不杵,又捡起另外一截指着刚才声讨她的众人:“你们谁来?”
众人一致后退半步,独留茶小舅一人站在前边,等他转头,众人又退了半步,茶舅妈和大家步伐一致。
茶小舅:“......”
镇住的不止茶小舅,其他人也懵懵的,时隔多年,他们再一次见识到‘茶氏功夫’!
他们得意忘形了,为什么茶家母女三人在村里安安全全没人敢欺负,就是因为茶意拳头大,打人凶残。后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茶意收敛了性子,逐渐变得软绵,是他们张狂了,忘记了小白兔的蕊子是大老虎。
茶意疑惑的对呆滞的茶小舅说:“以前你不是说我们不是亲戚,没什么关系。怎么突然变成我小舅了?你不要脸吗?”
这些都是从原主脑子里挖出来的,好像是因为原主妈没有听家里安排,硬要生下她这个没爹的孩子,所以原主外婆一家都和原主妈断绝了关系,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茶小舅的手抖成帕金森,“你...你...”
陈老婆子待不下去了,那么厚实的一块方木,她一脚就踩断了,这脚要是踏到她身上怎么办?
以前也听说茶意力气大、打人凶得很,她也试探过几回,明明性格软弱的不行,怎么忽然就变了?不行,她要回去跟儿子再商量商量,要是真成一家人,闹起来一家子堆一起都不够她一锤。
“行了,你们自家的事自己解决。”说完就要离开。
茶意叫住她:“你别走!”
陈老婆子面上不显,其实心里有点慌又有点自得,呵,假把式。
“把你家的衣服拿走。”
陈老婆子不敢置信的问她:“什么?”
茶意体谅她年纪大,又强调了一遍,“把你家的衣服拿走,挡我路了。”然后她诚恳道:“对了,我觉得你们家适合找丫鬟,不适合找媳妇。”
媳妇应该不是这样的。
“你看看你们的要求,要洗衣做饭要带孩子,还要伺候你们,这就是找丫鬟嘛,我懂!”
她长土里的时候小狐狸他们给她说了不少画本子里的故事,就是绿茶族里也是有丫鬟的,对于这些东西她多少明白一点。像他们这个要求,不就是在找丫鬟吗?
她是最出色的绿茶精,怎么可能去伺候别人?
众人:你懂个锤子!
陈老婆子:“......”
这是哪里来的憨子,说什么憨话?
这话在他们听来是嘲讽,可茶意是真的在给建议,她不知道弯弯绕绕,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说的是真心话!”
众人:“......”我们看到了!
是,陈家是这种想法,但说得这么直接真的好吗?以后还要不要见面了?况且丫鬟什么的,这是能说的吗?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想说她什么,偏偏她整双拳头都散发着真诚,让人觉得多说她一句都是不对的。
煮熟的鸭子眼看就要飞了,茶小舅夫妻疯了,连能锤他们的拳头都不在乎了,不管不顾开始谩骂起来。
这边,时以安、周宇楠还有大队长三人在压马路唠嗑。
大队长披着厚袄子,把自己缩在里面,吸了一口烟斗,缓缓吐了一口气,“唉,也不知道明年是个什么光景,山上的茶树能不能熬过去。”
提到茶,周宇楠头上的小雷达疯狂动起来了,“大队长,说说呗,山上的茶树是个什么情况。”
时以安只管走自己的路,没什么反应,好像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嘿,这小子还挺上道!
大队长心里赞了一下周宇楠,又偷偷觑了一眼时以安,仔细描述起山上的茶树。
周宇楠一边听一边默默注意时以安脸上的表情,见他时而皱眉时而思考,放心的笑了。
“茶树长得一年不如一年了,队里人都说明年弄点化肥来试试,庄家用了化肥越长越好,用在茶树上效果应该也是差不多的。”
时以安的眉头更是皱得能夹死苍蝇了,欲言又止。
他的变化都被周宇楠看在眼里,他不说也不问,直点头应和大队长的话:“我也觉得这个办法行,化肥本来就是提高产量的,实在不行我帮队里找路子,多弄点化肥来。”
大队长:“行,麻烦你了!”
两人又细聊一番,事情好像就这么说定了。
时以安的眉头是松了又皱、皱了又松,实在忍不住出声了:“不能用化肥。”
大队长和周宇楠一脸得逞,对视一眼然后奸笑。
大队长为难了:“我们也是没办法,村里没人会种茶树,只能一点一点尝试了。唉,一年忙到头就混个温饱,靠这点茶叶挣些钱,难啊!”
周宇楠催促道:“老时,你说说呗!”
大队长也乞求道:“时同志,你教教我们吧,农村苦,除了种地也没啥出路,好不容易靠茶叶搞点副业,多多少少有点收入,你是不知道,去年每家多赚了一块钱,高兴得快疯了!”
时以安踌躇半响,终于开口:“山里的茶树不能用化肥,会影响茶叶的口感还有质量。我跟着进山里看了一下,那些茶树都是几十年的古茶树,用周围的腐叶做肥料就行,带人去把周围的树丛野草清理一下,别让他们抢了茶树的营养。”
他这次开了口,下回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大队长逮着他使劲,“把树留在山里?我还打算带人把找到的茶树移到山底茶园里,方便照顾。”
时以安摇头:“别移,就留在山里,现在技术到家,乱移动会破坏茶树的完整性。”
“哦!”大队长点头,“原来是这样,你瞧瞧,差点坏事。嗳,你上回说的杀青法子真的好用,茶叶的质量好了不少,就是产量一直提不上去。”
时以安:“要提高产量...”
一路走来,不知不觉就说了许多,大队长收获良多,高兴的频频点头。
他今天心情非常好,明年茶叶的产量应该又可以翻一番了,意味着大家的钱包又要鼓一点了。
不过,他的好心情也没有持续太久。
他们正前方吵得厉害,他不想理,这样的场景每天都有,管都管不过来,有这时间倒不如多学点种茶技术,争取明年把产量提上去。
时以安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单薄的身影,她有一双很干净、很好看的眸子,意识到大队长没有上去调解的意思,忍不住开口:“大队长,前面吵起来了,你不去看看吗?”
大队长:“啊?哦!嗯!对,我应该去看看,这就去!”
时以安这人冷心冷情,要让他感觉到大队的和睦温暖才行。
大队长火急火燎跑过去,坚决要把影响大队形象的状况按死。
周宇楠上前一步,和他并肩:“我还以为你不会开口。”
时以安:“我是不忍心看茶树被破坏。”
周宇楠小声‘切’了一下,明明就是担心大家来年没收入,还嘴硬不承认。
时以安闭口不说话,注视着风暴中心的人。
茶意感觉有人盯着自己,不经意间和那人对视上,哦,是他呀,熟人来的。
时以安以为她在和自己打招呼,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带着周宇楠离开了。
夜幕降临,时以安卷卷被褥裹在身上,静下心来回忆今天的那个眼神,仔细想来,那个眼神不像是感激,倒像是...在看自己的猎物。
猎物?
时以安也被自己的发散思维逗笑了,一定是闲的,瞎想一通。
作者有话要说:时以安:我媳妇单薄瘦弱,你们别欺负她。
众人:她一锤,地面都在晃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