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004章:破阵

这是一柄锈的发黄的剑。

剑锋出鞘的时候,铁锈纷纷落下。

严无炽看到了宋恬手里的锈剑,在不远处呱呱大笑。

“这也叫剑吗?废铁吧!”

“有如此的剑,真是辱没我七星剑宗的名声。”

宋恬不语,持剑上前。

哪怕只是一柄生锈的铁剑,但是心中的激动澎湃之情,不亚于当初。

剑法,在乎身法,在乎剑心。

这十年来,师父所创的‘归心剑法’,她早已记得滚瓜烂熟,一招一式浮现于眼前,只是不曾用剑。

曾几何时,她不愿意,不敢触碰剑。

但是今日,为了师门荣辱,为了救人,为了,一个说公道的机会!

宋恬持剑而来。

白衣与剑,恍若疾风。

就连严无炽见了,也心中一惊,隐隐有些不安。

但仔细一想,不安很快变成得意——用剑难免调动全身灵力,若是她经脉爆破,那可不关他的事了!

“怕什么?一把破铜烂铁,你们有点男子汉的模样吗?”他呵斥师弟们。

玉虹峰的小弟子们被迫上前,他们原本倒也不怕,只是觉得这女子的眼神骇人。各色法器祭出,却压根没有挨宋恬的身。

有了剑,她更是如游鱼得水,穿梭于敌人之间,一切自如。

渐渐地,玉虹峰小弟子们发现,那不是一把发锈的铁剑,而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

更可怕的是,他们只是炼气期的小弟子,很快,就没有更多的灵气来催动法器了!

然而,此时此刻,宋恬也并不好受。

她本就身受重伤,浑身经脉堵塞大半,前夜试图自救,失败了。

现在,浑身是一点灵气也无。

宋恬的唇色发白,她仍旧冷静出招,眼看着就能将几个小弟子逼入绝境,忽然,一道金光闪过!

严无炽生怕自己威严扫地,急忙出手。

他祭出金陀螺,打搅宋恬的剑。

金陀螺与铁剑相撞,巨大的力道,让宋恬不由得后退几步。

砰!

金陀螺飞速旋转,忽然多出一层锋利的刀片,迅速地将铁剑切成两半。

半截剑落地。

严无炽手里都是汗,但是他神采飞扬地笑了。

宋恬手持断剑,但她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幕,仍旧变幻剑招,不仅摆脱了金陀螺的攻势,又占了上风。

师弟们惊恐大叫:“严师兄!严师兄!”

严无炽不由得恼怒,他虽然也是剑修,但是有些看不懂这磐石峰的剑法。

“让开!”他怒斥。

严无炽大步流星走来,双手交叉往下一挥,两道尘土扬起。尘土飞入空中渐渐有龙卷风之势,一时间天地变色,风吹怒号。

他是变异风灵根,玉虹峰云华仙君最宠爱的弟子之一。

他的飓风阵,谁也破不了!

……

黄尘漫天。

宋恬抬起头。

她被困住了。

两道飓风呼啸,变幻成一个封锁的阵法,将她变成砧板上的鱼。如果她想强行冲破阵法,必然要调动浑身灵气,也就是,等着爆体而亡……

倘若不出去,飓风阵又在步步紧逼,将她束缚无形。

师兄的呼唤声渐渐听不到了,视野也只限于这一方天地。宋恬将半截断剑插在地上,盘膝而坐。

她的手心都是汗,身形也在微微颤抖。

飓风阵并不可怕,是经脉,是灵气……

她用古籍上的旧法医治自己,是无效的。她抬眸望了望漫天黄沙,仿佛变成五行阵法,又如万物,相生相克。

也许,是因为……

……

“师妹!阿恬!”

桑竹朝飓风阵大喊,然而他听不见师妹的声音,也看不到师妹的身影。

大师兄还在昏迷不醒,他们师兄弟二人,像是风中的孤草随风颤抖,更像是地上的蝼蚁,任人践踏。

他好后悔,自己以往只知道睡觉、摸鱼。

飓风阵外罡风烈烈,压根无法近身。

严无炽轻蔑地看着他们。

他终于放心了。

磐石峰三人全部废掉,后半生彻底无缘仙途,这比让他杀人更愉快。

这样,他也才满意。

若要怪,当然是那个磐石峰杂鱼的错,竟然敢当着他的同门们的面,让他没脸!

飓风飞旋,阵外只有桑竹撕心裂肺的呼喊。

大约过了一刻钟。

玉虹峰师弟小心地问:“严师兄,她怎么还没出来,会不会有事啊?”

严无炽怒瞪他一眼:“怎么,你想我有事是吗?”

“不不不……只是好奇。”

他脸上浮现一个讥笑:“筑基和金丹,云泥之别,便是刚刚结丹的修士,也走不出你师兄的阵法。”

修真界阶层碾压,向来如此。

严无炽耐心等待着。

忽然,飓风阵里扬起五色毫光,冲天而起,冲破了漫天的尘埃。

“那是什么?!”师弟们惊呼。

没有人知道。

但是他们很快就看见了,飓风阵的风沙渐渐变淡,尘埃落地,宋恬提着断剑,走了出来。

就连严无炽也有些不会说话了:“你,怎么,你。”

“我的经脉已经无恙。”她对桑竹道。

桑竹又惊又喜,仿佛重新从鬼门关里爬了回来:“你如何做到的?”

“天灵根。”她言简意赅。

众人:“……”

“那飓风阵呢?”

“我经脉顺畅后,思考了一下,就出来了。”

她说得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在众人听来,皆是一脸震惊。

宋恬看向大师兄,桑竹已经将他身上的棉衣皮帽脱掉,他醒了,嘴唇干裂说不出话,眼角有泪痕却已无泪。

她赠给他的留影石,也不在胸前。

宋恬垂眸,忽然,整个人开始剧烈地晃动。

桑竹也是。

不好!

原来是严无炽恼羞成怒,用全身的灵力,再次放出金丹期的威压!

“住手!”

一声娇叱从半空中传来,紧接着一道强力冲散严无炽的威压,他跌倒在地,有些惊愕。

是谁?

会为磐石峰的蝼蚁出手?

而且,对方的修为应比他高,已经是金丹期后期了。

“谁?”他环顾天地。

众人皆仰头望着天,赤日之下,一艘玉兔云舟仙气腾腾,悬于半空之中。

只见一妙龄女子,身着鹅黄色罗衣,头扎飞天髻,明艳多姿,盘膝坐在玉兔之上。

有人认得她,有人不认识。

桑竹问:“她是谁?”

宋恬道:“应该是月明峰大师姐,风如织。”

月明峰仙子缓缓落地。

桑竹诧异道:“为什么月明峰的人会来?”

“我请的。”宋恬平静道:“你走后,我用你的鸽子给月明峰送了信,随即赶来。”

桑竹有些惭愧:“本想炖了它……”

风如织走来,宋恬、桑竹忙向她行礼。

她抬手,笑道:“无需多礼。七星剑宗本就是一家,谁也不能仗势欺人。我乃月明峰风如织,你们叫我如织师姐便是。”

随即歉然道:“我今日事多,等门中师妹将信给我,已经误了时辰。让你们受委屈了。听闻昨日桑师弟也曾来找我,事太多,抱歉了。”

她温和有礼,与玉虹峰众人形成天壤之别。桑竹昨日的怒火早已消散的无影无踪,道:“风师姐客气了。”

月明峰位于磐石峰的北面,师父临行前,曾经告诉他们,有事可以找月明峰帮忙。

林苦寒师兄妹三人各有各的怪癖,但有一点是一样的:除非到了紧急关头,绝不会求助他人。

大师兄眼眶湿润,看向风如织。

风如织俯下身,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温柔且坚定道:“你放心,如果你被冤枉,我一定会帮你找回公道!”

随即,她取出一枚淡青色的丹药,放入大师兄的口中。

宋恬朝她默默鞠了一躬,桑田急忙跟上。她笑着摆了摆手,走向严无炽。

……

严无炽其实并不将月明峰放在眼里。

在七星剑宗,除了掌门所在的七星峰外,玉虹峰、落霞峰,才是六座山峰中的翘楚。随后是长水、月明,还有青龙峰。磐石峰当然垫底。

然而,月明峰的岑峰主乃是化神期初期修为,不可小觑。

他们平时行事低调,没想到今日竟然出来多管闲事。

严无炽衡量完利弊,看风如织朝自己走来,想了想,先笑道:“风仙子,久仰大名。请问仙子可是南州‘霹雳老祖’,风北幽风前辈的后裔?我出自北疆严家,家中有一堂姑奶,便是嫁到了南州风家,她名唤……”

风如织打断了他:“我出自凡人界,并非世家出身。”

“……”严无炽脸色一变。

风如织并不给他面子,冷冷道:“你以威压欺人,我便也以威压欺你,让你知道世上强者如云,不要有一点小小修为,就自鸣得意。磐石峰弟子都秉性敦厚,你为何欺辱他们?”

她严厉指责,严无炽气得咬牙切齿,但碍于修为差距不好发作。他讥讽道:“敦厚?偷灵草,辱骂剑尊,也算是敦厚吗?”

几人都看向严无炽,就连桑竹,也并不知道大师兄到底做了什么。他只是听人说,大师兄被人吊起来打,就赶紧回去报信了。

严无炽指着大师兄,嘴都快裂到耳根子了,笑着道:“这位磐石峰的首席大师兄,今日破晓时分,鬼鬼祟祟出现在我玉虹峰灵田附近,我门弟子上前照例询问,他做贼心虚,逃窜时将灵草遗失。此草名唤‘亡蔵草’,整个七星剑宗,只有我玉虹峰独有,不是他偷的,又是谁呢?”

他朝后招了招手,立刻有师弟上前,呈上一颗灵草。

日光下,草身莹莹发光,像是凡间的翡翠,却不知为何起了这个古怪邪门的名字。

风如织仔细看过,道:“我曾在《幽冥草木经》一书见过这种草,此草常常用于炼制高阶丹药,对经脉堵塞的修士,有奇效……”

严无炽哼了一声,道:“想不到,风仙子颇有见识。听闻磐石峰有人再度渡劫失败,身受重伤。我想,这不会就是他上我玉虹峰偷灵草的缘故吧?当真是、手足情深呐。”

他一通挖苦,几人都看向大师兄,等待他的解释。

大师兄刚刚服用了灵药,现在恢复了些许精力,他费劲张开嘴为自己正名:“我没有偷灵草……”

严无炽冷笑:“我玉虹峰灵田,每隔十丈,都有留影石,十二个时辰不断地记录。你不肯承认偷灵草,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何在破晓时分,出现在灵田附近?”

大师兄猛然想起那两位外门弟子。

他生性醇厚,想着别人出于善意提供了消息,自己是万万不能再出卖别人的。

但是,他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严无炽大笑:“无法解释了吧?你——”

话音未落,就被宋恬打断了:“我听闻,玉虹峰灵田,乃是化神期修为的阵法师亲自打造的,阵法一绝……”

“那当然有。”严无炽得意洋洋道:“我玉虹峰门下阵法,乃是三位化神期大能合力打造,闲杂人等,修为在元婴期及以下,闯入直接绞杀……”

宋恬道:“我师兄是元婴期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