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点沉默,朱珠捂着手腕坐着,良久无言,不知道说什么,干巴巴来了一句,“婆母,我明日不能来请安了。”
“做何去?”
“明日要回门。”
这时,暗三取了药膏过来,打断了室内有些诡异的氛围,朱珠接过药膏时,惊讶发现婆母的丫鬟也很高。
谢延看着小姑娘雪白的手指轻轻点了暗绿色的药膏,似乎很是怕疼,只用指腹轻轻点在了红痕处。暗绿色的药膏愈发衬得小姑娘指尖白皙。
手腕上的红痕也越发显得有点刺目。
朱珠的眉头慢慢舒展了,药膏十分清凉,药效十分好,只轻轻点涂了一层,立刻不疼了,上面的红痕肉眼可见淡了一些。
眉眼舒展,面庞就自然而然染上一些松快的笑意,仍旧软声细雨和婆母絮絮叨叨,“待我明日与三爷一道回门后,就与三爷一道向您请安。”
既然婆母希望他们感情和睦,朱珠也乐于做出一个姿态,唇角微微上翘,慢声细语的,“我只是跟着您学了几日,便觉受益良多,三爷若是能得婆母一星半点的指点,那也是极好的事……”
谢延只觉荒唐。
从未有人带给他如此荒谬又强烈的情绪。
“我指点他?”谢延似笑非笑。
不过是一个不知上进的胆小蠢货,也值得费心思?
与其指点一个蠢货,倒不如直接换一个夫君。
“朱珠,你觉得陈少瑜如何?”谢延从记忆中挖出这个人选来。
若是原来一昧死板自作文人清高光有才学的陈少瑜,谢延还看不上眼,不过近日那人似乎受到什么刺激开窍了一些。
谢延并不关心这个人受了何种刺激,倒觉得陈少瑜可以一用,勉强算是入了眼。
朱珠悚然一惊,手中的药膏差点跌落在地。婆母难道知道她和陈少瑜有过婚约?现在说这个是怀疑他们有私情不成?
暗三冲着主子挤眉弄眼,大逆不道推了推桌子弄出一点动静。
谢延面色渐缓:“是我忘了,你是深闺女子,并不认得陈少瑜。”
朱珠走后,暗三重新取了一瓶新药膏给主子。要他说,朱姑娘手上的那点红痕连伤都不算,结果千金难买的药膏直接送给了朱姑娘。
谢延撕开衣服,胸口的布帛渗出轻微的血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男人径直撕开裹伤的布帛,布帛和伤口分离发出极轻的刺啦声。
这时,极轻的“噗”一声,一只信鸽扑闪几下落到窗前的乌金书案上。
暗三取下信鸽上的信管,开了蜡封的瓶口,展开信纸念给主子听。
“成王和太子的人具追向云州,两队人马相遇时发生争斗,全军覆没……”
暗三越读越兴奋,一切都在主子预料之中。谁能想到主子就在京城呢?甚至六年前,所有人觉得主子在封地云州,没人觉得历经那一番生死追杀之后,谢延还有胆子留在京城,更何况京城根本没有他的藏身之地,他不可能有任何筹码让人替他掩藏行踪。
谁又会冒着得罪太子和成王的风险,去帮助一个不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帝庶孙呢?
而那次追杀后,谢延心脉受损,养了几年恢复后,上次成王在盘山寺替病重皇帝祈福,谢延被成王人马剑伤心肺。
时隔几年又伤了同一处,皮外伤看着重其实很好恢复,重要的是内里得慢慢养。
暗三读完信抬头,有些意外看到主子微微思索的神色,要知道,主子对这些事情,从来都是波澜不惊,脸上未曾有第二种神色。
“你说——”谢延缓缓开口,“若要脸面好看,旁人歆羡,回门可是要备些什么?”
暗三:???
想到不着调整日外宿的房子元,暗三真心实意道:“女子不是都爱比夫君和婆家,房子元一块去,婆家礼节重些……”
暗三说着说着似乎感觉有点不对,不由慢慢住了嘴。
隔了许久,就在暗三以为事情已经过去时,却听主子声音冷沉道:“需什么礼节?列单子给我。”
朱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蘅香院的,婆母的话一下一下敲打在她的心上,匆匆和婆母告退后,朱珠快步走出青褚院,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回去路上,脑中杂七杂八乱想,倒是想也想不出什么头绪。
她和陈少瑜的婚事是在云州时定下的,那时候朱家是云州富商,陈少瑜的县令父亲去世后,一直勤于读书中了秀才。
这桩婚约因着朱家看好陈少瑜的读书天分,而陈母病重家资微薄,两家就此定下,不过知道的人不多,朱老爷隐藏着消息想待价而沽,一直没有向外透露。
直到后来朱家搬到京城发展就此断了联系,后来朱老爷得知陈少瑜来京赶考,得了青山书院韩院长的青眼,纵使两家没说,这桩婚事又心照不宣捡了回来。
只是后来换人了。
对朱老爷来说,不管是谁嫁给陈少瑜,总归都是朱家的女儿,都是一样的。
朱珠却忍不住多想两分,婆母为何提起陈少瑜,这桩外人都不知道的婚事婆母不可能知道,当时既没定亲也无信物。
“夫人!”
刚踏入衡香院,阿葡和阿萄两人急急赶了过来,语气慌乱。
阿萄稍微镇定些,快速交代了事情经过,“夫人,方才阿番姐姐检查明日的回门礼,谁知晌午还在的大公鸡这会子不见了!阿番和阿豆姐姐打听到被三爷拿走了,刚要找您谁知道三爷断了腿被人抬回来了!”
朱珠消化完这件事,只问:“公鸡呢?”
阿萄觉得有一丝丝说不上来的怪异,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口气说完道:“公鸡被三爷拿去斗鸡输掉了,刚刚已经赎了回来,只是——公鸡的尾羽全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