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绿得人发慌,才到莱克肩膀的伊琳和不足人类小腿高的电脑无声对视。
使本就不甚温暖的房间温度更凝结成冰。
虞苏觉得她必须得做点什么了,轻咳一声:“那个,小秋——”
“是真的吗,姐姐?”
电脑屏幕一跳,上面的字体再度变换。
“当然不是!”虞苏赶紧反驳。
“不是么?”
死神凉凉地问。
虞苏:“......”
“是......还是不是啊?”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虞苏......虞苏直接放弃,她“嘶”一声扶住后腰:“好晕啊,我的恐高症好像犯了。”
“小秋,再不治疗你姐姐就要进ICU啦!!”
她可怜巴巴地眨眨眼。
晏秋:“......”
死神:“......”
“姐姐连恐高症的症状都这么与众不同。”
“你脑袋长腰上了?”
虞苏:“......”
“哎呀,”她捂住脑袋,“不是恐高症,可能是闪到腰了。”
晏秋:“......”
死神:“......”
就腰和脑袋的位置互换了是吧?
姐姐的限定甜心晏秋舍不得姐姐为难,最先妥协,电脑屏幕上的绿光渐淡,变成和他发色一样浅浅的金:“姐姐过来。”
不顾身侧死神浑身的低气压,虞苏颠颠地跑过去,一脸心疼地搬起电脑:“你怎么变成电脑了啊小秋?”
电脑屏幕上闪着金光的文字流动着爬上虞苏指尖,最终缠在她的左手中指最后一根指节,浅浅一圈金光像透亮又名贵的戒指。
“姐姐别担心,”少年嗓音清澈,比红鼻子老头不知道好听了多少倍,“变成电脑能为姐姐搜集到更多信息呀。”
“呵。”
死神唇角浮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我还以为座位码都是随机分配的呢。”
虞苏已经学会了自动忽略掉他的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举起手,仔细看了看手指上的金光,问道:“这是什么?”
“是我的一部分。”
晏秋微微一顿,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跟姐姐解释:“姐姐只当做万事万物都能被拆解成代码,我把自己也拆解出一部分,就能跟姐姐说话啦。”
“一部分?”虞苏看向电脑,“那你的另一部分......”
“我的‘本体’还在这台电脑中——有人来了,姐姐把我搬到电脑桌上去。”
有、有人?
虞苏赶忙把电脑搬起来,往电脑桌跑去,把电脑放在电脑桌的一刹那,门锁转动的咔哒声便同时响起。
她一矮身,躲进电脑桌下的阴影——却忘了近一米九的莱克足足比她高了二十几公分——
“嘭”一声。
她头撞上桌角。
尖锐的疼痛使两行眼泪齐刷刷地落下来——
“啪嗒———”
砸在地上。
同时,小声吸着气的虞苏跟拧开门锁的老陈视线撞在一起。
两人都是一愣。
老陈:“......”
虞苏:“......”
“回、回来了啊?”虞苏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打了声招呼,“那什么,我晚上不是来借鱼吗?钥匙好像掉在你家了,我来这找找。”
老陈:“......”
在桌子底下借的鱼吗?
他又看向站在他卧室门口,不停释放冷气的“伊琳”。
“......还有一把钥匙掉我家卧室了吗?”老陈回身关上门,又点燃一根白蜡,问。
虞苏:“......都、都找找嘛。”
“哦。”老陈点点头,“找到了吗?”
“......找到了。”虞苏硬着头皮答。
给死神打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开溜。
死神却忽地一笑,反客为主地问:“你干什么去了?”
老陈拨了拨烛火,使火光照亮他的脸。
他看上去有些年纪了,头发白了大半,身材倒是劲瘦硬朗,皱纹也不多,老年斑却已经像浮岛似的一块一块在肌肤上漫了出来。
“出去看看......这么大的雪,光鳞海怕是已经冻结实了哟!”
虞苏下意识往莱克的手表看了一眼:00:24。
半夜出去看雪?
而且外面被黑暗笼罩,她跟死神跳楼的短短几秒都差点被黑暗侵吞......出去不就是个死吗?
虞苏的目光来回在老陈面庞上回荡,看不出坐在他体内观光的究竟是谁。
“你们还不走?”老陈讶异。
“走、这就走......”虞苏朝死神眨眨眼,死神终于不情不愿地从卧室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一条漆黑的长绳。
虞苏:“......”
拎这么长一条绳子,说是捡钥匙谁信啊......说来人家上吊的还差不多。
还好老陈的视线并没转到他身上,而是出神地盯着烛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虞苏和死神安全走到门口,才微微松了口气——却被老陈蓦地叫住。
“等等——”
他说。
他背对着他们身体未动,头却扭过来。
脖子扭曲地别着,成了一根麻花,语气倒依旧客气礼貌:“你们没动屋里的这台电脑吧?”
虞苏瞳孔被撑得圆圆,尽量平静地说:“没有。”
“哦。”老陈头又扭了回去。
咯吱咯吱地发出轴承老化一般的声响:“没动就好。这电脑邪性得很,寻常人可不能随便用——你们也知道的吧?”
“什么?”
“黑暗侵蚀整个世界,所有光源被吞噬,连日月星辰都没法幸免于难,更别提人造光源......只剩火光能勉强短暂驱散黑暗......”
他苍老的声音模糊又遥远:“这就太怪了吧?这台电脑到现在还能用呢......”
“传说,这是鳞人的火种。”
虞苏还怔怔地听着,老陈却没了下文。
他站在朦胧烛火间——似乎站着睡着了。
虞苏轻轻叫了两声“老陈”,他也毫无反应。
只能小心带上了门,离开101。
她和死神的脚步声都放得很轻,在寂静的鳞人公寓中却依旧响得很阴森。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虞苏皱着眉问晏秋。
指尖金光闪了闪,晏秋组织了一下语言,确保姐姐能顺利听懂:
“我在电脑中,查到一个鳞人传说。”
“鳞人传说?”
“嗯。”他声音好听,阴森的故事讲起来都带着温情。
“姐姐也可以理解成人鱼、或者鲛人。”
“传说光鳞海孕育鳞人,鳞人大多相貌昳丽、歌喉动听,留下的眼泪是珍珠,还有珍贵的、能治愈所有疾病的蓝色血液。”
“在遥远的、整个世界还未被黑暗吞噬的过去,鳞城中的人类偶尔还能见到鳞人在海岸出没,据说向鳞人许愿,就能被慷慨的鳞人满足一个愿望。”
“那要是有人许愿再被满足十个愿望呢?”虞苏问。
晏秋一笑:“别人的话,会被没什么耐心的鳞人咬掉脑袋。”
“但要是姐姐,我能满足姐姐一百个愿望。”
“呵。”死神标志性冷笑,“少废话,我没空听你们讲故事。”
虞苏:“......”又没让你跟着听。
“然后呢?”她往下问道。
“但很少有人知道,鳞人以爱为食。”他声音忽然带上些不可捉摸的缥缈,“他们的欲望就像一个无底洞,要很多、很多、多到数不清的爱,才能把洞填补上一条小缝。”
“要是没有那么多爱呢?”
“姐姐,”晏秋叹息般地缩紧虞苏指尖金光,虞苏被勒得手指一麻——好在他很快松开她的手指,嗓音轻快,好像不太在意地说,“会死的。得不到她的爱,会死的。”
“谁?”虞苏讶异。
“鳞人呀。”少年笑眯眯地说。
虞苏似乎想到什么,神情变得凝重:“那如果鳞人的爱人不再爱他......”
“那他的爱人就只剩两个结局。”
“死亡。”
“或是变成一样的、欲望像深渊一般永远无法填补满的鳞人。”
虞苏呼吸一滞。
她觉得......
一道手臂横在身前。
虞苏整个人被拦住。
死神在201门前停下。
虞苏看向他,无声地询问。
“她死了。”
什、什么?
谁?
虞苏猛地一扭头,看向201的房门。
要是没记错的话,这里面住的是......
“莉莉?莉莉死了?你怎么知道?”虞苏不敢置信。
死神“咔哒”一下掰掉门锁,径直拉开房门。
201室内很昏暗,但虞苏还是模模糊糊看到倒在地上的人影。
莉莉裸.露在空气中的四肢都浮起细密的鱼鳞,身下一滩腥咸的蓝色血液一直顺着地势流到门口——她拿来装神弄鬼的纸牌散落在手指边,沾染了血迹。
而纸牌上,深蓝鱼尾、两腮遍布鱼鳞、尖利的牙齿和指甲都狰狞暴露在空气中的鳞人,栩栩如生。
不知被谁刻画其中。
或许就是莉莉,因为桌上的颜料还没干透。
深蓝、黑红的颜料比纯黑的夜色还压抑。
原来莉莉是个画家。
画家莉莉已经停止呼吸多时了。
虞苏没忍住后退半步,感觉到手指浮起暖洋洋的金光才重新站定:“谁、是谁杀了她?”
“顾老师、还是老陈?”
也有可能是莱克......虞苏没忘记莱克加入水管中的粘液。
死神回过身,阴鸷又凉薄的半个笑容爬上唇角:“这公寓里的死人不止她一个。”
“难道顾老师也死了?!”虞苏震惊。
“不。”
“公寓里,现在不多不少,三具尸体。”
什、什么?!
这公寓里一共可就五个人!
老陈刚才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你怎么知道跟你说话的是人还是尸体?”死神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漫不经心地问。
对、对......要是人的话......怎么能把脖子扭出180°?
那、那这样......
红鼻子老头声音响起:“你要选择这个时间节点使用贴纸、抓取‘第一位鳞人死亡’打卡吗?”
“我......”
“姐姐。”
晏秋握了握虞苏的冰凉的手指:“姐姐别急。”
“我认为,你该先去传说中的光鳞海看看。”
光鳞海......
虞苏看向深不见底的黑暗。
她就只剩最后两根小火柴了......
“姐姐放心,有我在呢。”
“呵。”死神转身就往外走,阴沉的嗓音遥遥传过来:“你老婆喊你跟上。”
“哦哦。”虞苏捏紧兜里的小火柴跟上去。
晏秋的声音立刻变得危险:“老婆?我怎么不知道姐姐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老婆?”
虞苏:“......”
这种出轨还被捉奸的既视感是怎么一回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三人行,必有人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