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西婵怀疑少年可能冲撞到了什么东西,但又不好多说,想着先把周家敛骨迁坟的事处理完,再仔细问一下。
走过黄荆弯马路对面的山坡,几人抵达了周家自己选的那片林子。
这林子有些阴暗,杂草横生,潮湿的落叶下时不时就有蜈蚣爬出来。如此还不算,林子内每走上一段路,便会出现一个陈旧的破坛子。
这坛子多数都盖了张草席,不过这些草席都破破烂烂,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
这些坛子,就是敛骨金坛。
凤来镇敛骨葬延续至今,并不是所有人家在敛完先人尸骨后,都会将尸骨再次埋回地里。
在国家动荡那段时间,这边好些人家将先人尸体装进金坛,准备随时迁移,但因各种各样的意外,金坛无奈留在了地面上,这也导致这片地区,稍微大一点的树林里,就能看到这种东西。
这还是前些年政府组织清理过的,不然,林子里敛骨金坛只会更多。
“陆侄女,我家自己选的就是那块地,你瞅瞅怎么样?”到了地方,周家主人站在一块长满了青苔的石头上,指着坡下的一片凹地说。
陆西婵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下方那地属于低洼地势。
前方百米处,便是凤来镇的郁水河,因着有这河的存在,这地方很开阔,一眼望去就能望到河对面的山脉。
且低洼地前方那一段河流,远远看去,还有些像龙。
这一个龙的形象地势,刚好与风水中的龙脉与龙势对应。
在普通人看来,此地就是个有山有水的藏龙地,极适合用来埋葬先人,然而这地方落到陆西婵眼里,却是少了一样东西。
那便是风……
风水地藏风聚气,这地方有气无风,风势被他们站的这处山坡给挡住。
陆西婵大致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朝周家主人道:“周叔,你看的那地方,不大适合做老人家的阴宅。我下去看看,要是找不到通风的穴,怕就要换个地方了。”
术有专攻,周家主人显然很清楚这种事得听谁的。陆西婵话刚落,他就忙附声道:“成,成,这种事你在行,那就麻烦你了。”
陆西婵微颔首,让周家人就在坡上等着,自己独身去了坡下面。
阴阳五行一说存在已久,阴宅阳宅都得五行调和,缺一不可。陆西婵想寻一个风穴地,如果能找到风穴,那周家老大葬在这地方就是特别好。
不说从此飞黄腾达,但却可以福泽后辈,三代以内,只要周家不做啥伤天害理的事,就不会破了祖坟的这风水。
下了山坡,陆西婵看了一下方位,抬步笔直往东面的一个坡口走了去。这个坡口,是坡与坡中间的狭缝,距离周家自己看的那块地大约有七八百米路的样子。
周家自己看的地没有藏风,但位子只需要稍移一下,便就又成。陆西婵没花多少时间,就在自己看中的地方找到了风穴。
她抬眸,看了看四周树木枝丫伸展的方向,分辨清楚坟头与后土该在的方向,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插//进土里,然后拍拍手,往周家人走了去。
“周叔,我给老人家重新选了个地,在坡口那边,我用树枝做了记号,明儿巳时二刻,也就是上午九点半的时候,你挖第一锄土,迎老人家搬家。”来到周家主人身旁边,陆西婵往坡下指了指,让周家主记好位子。
周家主人:“陆侄女,那我妈敛骨的时间,是定在什么时候,我们还需要准备些什么?”
陆西婵:“莫婶上次带话,让准备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吧?”
周家主人点头:“都备好了。”
陆西婵笑了笑:“那就没别的了,抽空叠一些金元宝出来,明天用就成。”
陆西婵顿了顿,又道:“回去后,你把老人家的生辰八字给我一下,我算算什么时辰动土起坟比较好。”
“嗳,好,那咱们先回去。”周家主人应承了一声,然后笑呵呵地和陆西婵出了树林。
周家这次起坟是要大办的,除了请陆西婵相地敛骨外,还请了镇上丧事一龙的人。这丧事一条龙主要是置办花圈和功德屋的,而所谓的功德屋就是纸扎的冥屋。
陆西婵跟着周家人从坡上回到周家,这丧事一条龙的人已经在忙碌了。
主家这会儿已经在做饭,陆西婵从周家拿到老人家的八字,稍排列了一下,便把起坟敛骨的时间定在了明天早上七点十五过后。
算好时间,她也没闲着,从丧事一条龙那边拿了一个木牌,开始刻后土神位。
后土是幽冥地界的主宰,人死入土,按民间说法,就是投入后土怀抱。在葬礼中,后土又称守墓神,守护墓地,以防被孤魂精怪侵占。
这只是习俗中的一种。
关于这种习俗,陆西婵这个能开阴阳路的人,都不知其真假。
因为,她没见过后土。
别说后土,她连阴司无常都没见过。
虽然她跟着她爷学了走阴敛骨,但事实上,陆西婵并没见过几次异界生物,活了二十四年,统共也就见过三次。
中午十二点过,周家喊前来帮忙的人上桌吃饭,陆西婵将刻了一半的后土牌位放到一边,去坝子边的水龙头处洗了洗手,便跟着丧事一条龙的人进了屋。
今天周家加上自己人,一共坐了四桌。
因着天气不算好,四张桌子都是摆在堂屋里的。吃饭的时候,那个让陆西婵怀疑撞了邪的少年,也坐上了桌子。
这少年很孤僻,他没和他表哥表弟们坐一起,反而坐到了大人们的那一桌,不但如此,他身边的位子还是空着的。
他身边没人,可偏他却端了一副空碗筷放在桌上,并且还往碗里还夹了一块鸡肉。
少年夹完鸡肉后,并没立即开动,他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什么。
片刻后,他脸上露出失望,饭也没吃,筷子一丢,就往堂屋外走了。
周家女婿肖国辉,也就是少年的爸爸,看他这个样子,脸上浮起怒意,起身就想去把少年揪回来。
刚站起来,就被他妻子拉住:“他爸,先吃饭,回头饿了再弄些给他吃。”
堂屋里人多,肖国辉也不好发作。
他黑着脸看了眼妻子,忿忿地坐回原位,然后侧头小声埋怨妻子:“都是你惯的,啥都依着他,我说让他看看心理医生,他一闹,你就舍不得。你瞅瞅,这坏毛病都带到他舅家来了。”
“先吃饭,等咱妈的事完了,回家再说。”周芳满脸无奈。
在大舅子家,肖国辉也不好说重话,气哼一声,坐下继续吃饭。而周芳则抬头,满眼惆怅地看向了屋外。
陆西婵坐在他们隔壁桌,堂屋里这会儿虽然吵,但她一直留意着那个少年,桌上发生的事,毫无意外全落进了她的眼里。
陆西婵眉头轻蹙,乌黑眼睛淡睨着少年刚才坐过的位子和桌上那副多出来的碗筷。
片刻后,她目光轻转,在堂屋里悠悠打望了几眼。
周家房子坐北朝南,整个屋子都很亮堂,这会儿人又多,陆西婵看了几眼也没瞅出啥异状。
饭桌上发生的事,除了肖国辉夫妻与陆西婵,并没有人放在心上。吃完午饭,陆西婵稍休息片刻,便继续刻起了后土神位。到了下午四点过,后土牌位刻好,陆西婵找到周家主人,告诉他明天早上七点半左右起坟,让他提前准备并通知亲朋好友,在六点半前上山后,便准备回陆家沟了。
这边有丧事一条龙的人在,并不需要她亲自操持。
丧事一条龙的服务人员虽都是普通人,但常年接办丧事,有什么忌讳他们都清楚。
和周家主人定好时间,陆西婵出了周家。不想才走到周家坝子下面的马路,远远的,就看到肖家那个少年,像机械木偶般从马路对面的田梗慢吞吞走了过来。
肖家少年午饭没吃就离开了,一直到这会儿才回来。小半天没见,再见他,陆西婵竟在他身上看到了死气。
少年岁数不大,按说应该是朝气蓬勃的,但此刻他身上的气场,却给陆西婵几分行将就木的感觉。
陆西婵眸子微紧,觉得这少年身上的事怕是拖不得了。
中午饭桌上,少年的行径可不是普通人该为的。
那是请神上桌才有的阵势。
也不知道他招惹到了哪路邪神,按少年身上气场来看,这事要不快些处理,周家老人墓一迁,不定就会有另外一场丧事。
一迁墓就出事,这妥妥是在砸她招牌。
想到这儿,陆西婵也不急着回去了,身子一转,又回了周家院子,想弄清楚肖姓少年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