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猫是在半个月前开始出现在斗奴场的。
斗奴场内有规定,上场前可解开手脚的镣铐,但脖子上的铁圈不可解开,上场前可选定武器,可携带暗器,也可携带毒药。
狸猫从来不带武器,也不曾使用暗器和毒药,他单凭赤手空拳,就能把对方打得嗷嗷乱叫、跪地求饶。
这人在南区共参与了一百场战斗,最高次数的,他一天与十人争斗,无一败绩。在那段时间里,赌场以狸猫为卖点,在客人之中大肆宣扬狸猫“不败战奴”的事迹,引得众人纷纷带奴与之一战。
虽然狸猫偶尔也会受伤,但比起他的对手来说,那些伤简直称不上是伤。
月楼最后道:“狸猫打人狠,下手重,深知不将对方打趴下,那么趴下的人就将是他。往往与之对战的,没有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但与其他斗奴不同的是,狸猫从不取人性命,若是察觉对方再无反抗之心,他便会就此罢手。”
“那些输于狸猫的奴主,往往对狸猫恨之入骨,甚至不惜花上大价钱,也想让狸猫易主。而那些输给狸猫的奴,大多心服口服。”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他也想一睹狸猫的风采,只可惜他们同为笼中囚,除非落入同一主人家,否则见面的可能性极低,月楼感叹道:“像他这样厉害的人,不该是个奴。”
依月楼想,狸猫应该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在那样一个肮脏的地方,当一只供人玩乐的蛐蛐儿。
燕梨轻看月楼这失落的模样,险些就想要告诉他真相,但末了还是狠下心忍住了。
她不忍心破坏月楼心目中狸猫的高大形象,更不忍心告诉月楼,狸猫其实就是刚才坐你旁边抢你饭吃、阴阳怪气对你说话的家伙。
“也许他有别的隐情吧。”燕梨轻安慰月楼道,知道乐亭周没在地下赌坊吃什么亏,燕梨轻也就放心了。
只是想到这人带着他的一身“轻伤”在自己面前晃晃悠悠,而被他打到动弹不得的人正躺在床上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望着房梁无声落泪,她实在无言以对。
念在乐亭周冒死挣了七十两的份上,燕梨轻还是决定替他给月楼刷一下好感,“对了,你既然成为了我的家人,免不了以后要与乐亭周打交道。他其实是个挺好的人,就是嘴巴欠了一点儿,人是没有什么恶意的。”
月楼微怔,张了张口,心想那人确实没什么恶意,只是给他喂了毒药,还想剁了他的命根子而已,又不是想立马就要了他的命,虽然和要了他的命也没什么区别……
但他对燕梨轻有好感,愿意听她的话,只得一言难尽地点头,“嗯,我知道的。”
这边燕梨轻已经从月楼的口中知道了她想要知道的消息,就没打算再将乐亭周关在门外,她走到房门前打开门,却不曾想方才还在门外呼唤她的人,这会已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奇怪,人呢?”燕梨轻嘀咕了一句,就回过头去看月楼,“我带你去买衣服?”
月楼有些迟疑,但还是站起身来,跟在燕梨轻的身后。
赎回月楼之后,燕梨轻身上的银子其实已经不多了,但她心里有意为月楼换两身好点的衣服,便让系统用积分兑换了一点银子。
她带着月楼到成衣坊选衣服,她偏爱浅色,想为月楼选两身浅色衣裳,但月楼婉拒了,选了两套深色的衣服。
“那两套浅色的不好看吗?”
“主人,我……”
“嗯?”燕梨轻眉心微蹙,“叫姐姐。”
“姐姐。”月楼乖乖改口,“浅色不耐脏,我穿深色比较好。”
燕梨轻犹疑了一下,那套白色的衣裳实在太合她的心意了,便询问掌柜,“这件有尺码更大些的么?”
“有的有的。”
燕梨轻点头,“那两件都给我包起来,他身上这件也一并算上价。”
“好嘞。”掌柜欣然应道。
系统忽然出声道:【那件衣服,你是买给乐亭周的?】
-嗯,那件乐亭周穿起来应该挺好看的。
燕梨轻想象了一下,觉得乐亭周比月楼更适合那件衣服,事实上乐亭周生得好看,披个麻袋都别有风味。
由乐亭周来穿,才算不辱没那件新衣裳。
燕梨轻又带着月楼到别处去逛了逛,她走得慢,看见什么新奇的都会凑过去看一眼。
月楼总是不徐不疾地跟在她身旁,没有一点的不耐烦。
这是她到典川以来第一次逛街,她为自己和月楼选了一条同款的玉佩,当作他们姐弟间的信物。她替月楼系上,对此很是满意。
倒是系统,难过得嗷嗷叫唤,它连哄带骗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积分,这下全被燕梨轻拿去换了钱,还不是用在攻略对象的身上。
月楼的身价简直是噌噌往上涨。
【我说,要不然还是适可而止吧。】系统几乎是哭着说道,扒光积分用在配角身上,这不是从它嘴里拔牙串项链戴着玩吗,【万一他是白眼狼呢?万一你付出真心,喂了狗呢?】
-那他会背叛我吗?
【按理来说是不会……毕竟他的设定就是忠犬小侍卫,但是……你也不能把积分全兑没了啊!!】
-兑没了就再挣。
【就你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劲,再挣回那些积分还不知道要多久呢,我的心太痛了,要不你还是鲨了我吧!】
-好了好了,我以后认真做攻略任务就是了,保证把积分挣回来。
系统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开窍了?想通了?一下子就打通任督二脉了?居然没对我说‘你好烦,闭嘴’。】
燕梨轻本来不想说的,但现在确实想说了。
只是念及系统真的以积分变现银,她占了好处,心情很高兴,暂时不想怼系统,就忍了回去。
-我就是觉得,积分确实有点用。
【那是自然。】听到燕梨轻终于醒悟,系统感到十分欣慰,【快大声地告诉我,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是挣积分,挣好多好多的积分!来啊,大声地告诉我!】
燕梨轻:“……”
-有病。
燕梨轻不再搭理系统,乐呵呵地带着月楼去下一个地点逛。她仔细地想过了,她既然不能将月楼带回似空山,那么在回到似空山之前,她要将月楼对她的好感刷到最满。
就这样逛了一下午,燕梨轻感觉有点累了,便就近找了个茶馆,带着月楼歇一会儿,然后再回客栈。
她方一坐下,就见自己身旁忽然多了一道身影,对方以快到模糊的速度一屁股挤开月楼,占据了燕梨轻身侧的位置。
月楼一个跟头摔在地上,正以为是敌袭,就差拔刀了,待看清来人的容貌后,默默将刀收了回去。
月楼:“……”
“师姐,好久不见啊。”乐亭周笑意盈盈地说道,手上动作不停,给燕梨轻倒了一杯茶,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最后才望向地上的月楼,惊讶道:“哎呀,你怎么坐在地上?地上多凉啊,快起来吧。”
嘴上那么说着,乐亭周却连拉月楼一把的动作都没有。
燕梨轻白他一眼,“他为什么坐在地上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她现在一想,确实深色衣服更耐脏一点,还好尊重了月楼的想法。
月楼一脸麻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到了燕梨轻对面的位置。
乐亭周依旧是那副无辜的样子,势必将装傻充愣进行到底,“我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之后,乐亭周为了将话题岔开,又从袖口的位置取出一支簪子,插在了燕梨轻的发髻上,并评价道:“好看。”
然后在燕梨轻的注视下,他又拿出了五对耳环两条项链三对手镯两支金钗三根簪子放到了燕梨轻的手里,笑着说道:“师姐,女孩子就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没有首饰可不行。”
燕梨轻有些意外,“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自然是挣的。”
“你既然挣了那么多银子,在地下赌坊还管我借五十两?”燕梨轻不理解,依这些物品的价值,这人明明可以直接赎下月楼的。
乐亭周一副理所当然地回答道:“那自然是为了让师姐有参与感。”
燕梨轻:“……”
月楼:“……”
好欠揍。
有个屁的参与感,燕梨轻只想往他的脸上来一拳。她把这些首饰全放回乐亭周的手里,“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乐亭周不肯依,又把首饰放回燕梨轻的怀里,“我当你师弟那么多年,孝敬你是我应该做的,师姐就不用客气了。”
“孝敬一词是这么用的吗?”燕梨轻无奈道。
乐亭周:“我说是那便是。师姐不必再推脱,那都是我的一番心意,不算欠我人情。若师姐真过意不去,可以考虑一下以身相许。”
燕梨轻:“………………”
大概怕被骂,乐亭周又迅速地切换了下一个话题,“师姐,话说回来你没有发现,我们至少有五天的时间没有见到林榆和井言了?”
他假惺惺地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问道:“他们该不会死了吧?”
燕梨轻看着乐亭周拼命下压,但明显压不太牢而微微上扬的嘴角,总觉得这人好像是故意拖这么久,就想等那两人死了才告诉她似的。
她深呼吸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劝诫自己:不能以最坏的恶意来揣度乐亭周,他就只是个嘴欠但单纯的少年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乐亭周:师姐!(两只眼睛都写满了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