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处的台阶下只有一个牢房,里面横七八竖关着好些女子。
明灭摇曳的昏黄烛火衬得她们面容憔悴、惨白如死灰。
她们一听着动静见人来了便全部看了过来,眼色麻木,分明是活人,却像极了死物。
林鹭毛骨悚然,生了退却的心思。
牢中散发着诡异的香气,勾人遐想和缠绵,这种香气林鹭在萧蓉身上嗅到过。
她们身上甚至没有一件得体的衣裳,见来人了便围过来隔着牢笼用苍白无力的手紧紧抱住她和萧蓉的衣裙。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宗主请赐吾等一死。”
灯火照在离林鹭最近的脸庞,照着女子脸上近乎乞求的哀色。
仿佛死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宗主。”
萧蓉唤她,也侧目死死盯着林鹭。
萧蓉神色是冰冷的,似乎连平日里含情的眉目都结了霜雪。
她将牢笼打开,提着手中尖利无比的弯刀刺向离他们最近的女子,手法狠厉到一招毙命。
那女子脱力般跌跪在地上,伤口处的血喷涌而出,却还挣扎着起身,重重朝着林鹭磕了个头。
脸上分明挂着明晃晃的笑容。
这才倒地,安稳闭上双眸。
林鹭浑身血液都如同冻结了那般,手抽到有些打颤。
萧蓉的弯刀上还残留着女人身上温热的鲜血。
林鹭低头看着萧蓉递上来的弯刀,脚边离她最近的女子正扯着她的裙边,脸上挂着希冀的光。
“宗主。”萧蓉又轻声催促。
一屋子的人藏在黑压压的角落中,死命盯着她。
这种感觉让林鹭头皮发麻,她想起昨夜那个让她窒息的梦。
作为21世纪三好青年,杀人这种事她做不出来,光是想着刀面上淋漓的鲜血,她便控制不住胃里的翻腾。
即便这只是书中世界,她不断催眠所有人都是npc。
可是每人却偏偏又活生生站在她面前,让她无法忽视。
有什么方法能不杀呢?
林鹭的拿手好戏,装晕蒙混过关。
萧蓉差人将她带回寝宫,只吩咐碧桃说。
“宗主身子太弱了,这几日要好好监督她用膳才行。”
“遵命,左护法大人。”
碧桃回话。
萧蓉还没走,坐在林鹭身边抚上她的鸦发,神色全然不若方才,是温柔如水的。
“宗主切记注意身子,遇事不必硬撑。”
林鹭又嗅到萧蓉身上诡异浓烈的香气。
夜里,碧桃引了另一个男宠上前来。
其名唤作启,着白衣,手中抱着琴,眉目如玉。
碧桃俯身说。
“这是左护法让奴带来的,大人吩咐奴定要让宗主今日同启公子同眠才行。”
碧桃颤声道:“宗主心中莫要有负担,启公子也是顶好的美人。”
林鹭看碧桃这小模样定是被萧蓉威胁了。
“宗主夜安。”
启将琴放在一旁,拂袖给林鹭行礼。
他眉目如远山,唇淡而薄,抬眸的一瞬却让林鹭觉得有些眼熟,好似在哪儿见过。
他似乎跟枫有几分相似。
启好抚琴,琴音精妙悦耳,只是将琴放下后,却叽叽喳喳如枝头鸟鸣不止,能从东院扯到西院,上天扯到入地。
启说是原主将他掳回来的,但是后来又说。
“奴本是风月楼中的琴师,男子女子都接待过,宗主只是偶然听了奴的琴音便将奴赎身回来。”
启说着说着还一脸娇羞。
林鹭只觉得这世界还挺开放,原主也挺多情,动不动就将人往后院带。
“那你方才说的是我将你掳回来的,既是赎,又怎么算掳?”
启掀开雪衣,露出狰狞的伤疤,他脸上却带着笑,仿佛不是什么大事。
“宗主并未给赎金,而是将打我的客人和老鸨活生生打死了,再将奴带回来的。”
林鹭瞳孔微颤,单走一个6。
有点东西。
林鹭问:“那我没跟你做过什么吧?”
启睁大双眸有些惊讶,却软和着眉眼说。
“宗主若不嫌奴身子脏,随时都可。”
林鹭眉心微蹙,她知道一般书中男女流落风尘都并非出于己愿,再者启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触目惊心。
她很难不生出怜悯。
“下次若再这么说自己,我可不唤你来了。”
启呵笑一声,又开始抚琴。
林鹭说:“若困了便休息会儿。”
“奴不困,宗主能睡个好觉比什么都重要。”
林鹭今夜却真如启所说,睡了个好觉,没有再梦到奇怪的东西了。
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萧蓉,她手中端着瓷碗,似乎看到林鹭醒来后神色如常,便松了口气。
林鹭照常偷偷吐了出来,再晚些,萧蓉便带着她去阑珊处巡视。
她看着那些女子攀附在地上,犹如无骨枯槁的花,正渐渐凋零。
他们日复一日的痛苦着,甚至也让林鹭产生了他们是不是死了会好一些的想法。
这些人究竟都是谁,萧蓉不主动告诉她,她也不敢冒险去问。
萧蓉侧目看到自家宗主出神,少女呆呆的,萧蓉总是忍不住给她多一些怜爱,毕竟从小便失去了母亲,一个人撑起这么大的门派,背负使命。
宗主儿时很是依赖她的,后来渐渐长大关系也不如从前亲昵。
“宗主这次怎么回来这么久?”
林鹭大概能从萧蓉的话中摸出,原主总是在外面,这也就方便了她去找祝如疏。
林鹭面色微微变化,说:“快走了。”
“我前几日去了哪里,时间有些久,竟都忘了。”
林鹭故意诈她。
萧蓉虽然觉得奇怪,却也老老实实回答。
“宗主去哪里从来不会告诉我们。”
“只是宗主前几日说,是喜事。”
林鹭一阵恶寒,想到那日血流成河的场景,到底哪里来的喜事,难道说原主跟男主有仇,所以灭他满门?
林鹭脑子里响起了电子提示音。
【宿主需要尽快前往御云峰,男主女主男二已汇合,距离触发副本主线剧情已进入倒计时。】
好的,布置任务的时候,这破系统总是来得很快。
林鹭收拾收拾,第二日便打算去御云峰。
萧蓉不过问,自然旁人也不会过问太多。
众人送她到宗门石门前,林鹭竟看那石头门也亲切了不少,虽说萧蓉总是让她喝药引,带她去阑珊处,必要时还要杀人。
但是大概是走的那日风瑟瑟吹着,生了几分离别的怅然,林鹭有些看不清萧蓉和她身后众人的模样。
风沙迷了眼,萧蓉抚上她的发梢。
“有事便回来,若是在外面被欺负了宗主来找我罢。”
—
像御云峰这种大门派,通常情况下都是几年收一次徒,且有固定时间,若是等着这时日,估计她林鹭都被挫骨扬灰了。
【有没有办法让我的功力不被别人发现?】
开玩笑,原主可是修邪魔外道的,顶着这么一身修为进御云峰跟兔子进狼窝有什么区别?
【查询到原主记忆中有此类术法,宿主可自行使用。】
林鹭敛起秀眉,还真有,只是这术法还有副作用。
七日一次抓心挠肺的暑热自心脏肺腑往外扩散,并且最多三个月,若是久了人便会被活脱脱烧死。
林鹭用了,当场就吐了一口老血,疼得在地上打滚。
没有其他办法,用这个就意味着,她最多有三个月的伪装时间,必须在三个月内拿下祝如疏。
林鹭觉得杀了她或许更快一点。
此时天色转黑,林鹭在御云峰山下,可能她多少跟祝如疏是有点刻意的缘分在身上。
林鹭刚被折磨得往地上一躺。
夜色中,一袭白衣的祝如疏恰巧从山下回来。
算来这是林鹭第二次见祝如疏,同样在浓稠的月色下,她只能看到那人不染纤尘的雪衣和鼻梁上架着的白布。
月色皎洁,林鹭却从镀银的月光下辨出少年容貌的一丝瑰丽。
“哎哟,疼死人啦——”
林鹭尽量让自己叫得大声一点,装成一副要死的样子,好让这位温柔男二对她心软,带她名正言顺地回御云峰。
只是这祝如疏好像并非只是眼瞎,耳朵还聋了。
林鹭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再看到他轻抬脚尖,盲杖也微微往上挑,动作轻巧,从她身上跨了过去。
仿佛她跟那日他脚边的死尸没什么区别。
林鹭抓住他的白裳,此时此刻青年终于垂眸,紧蹙眉心,半分不耐。
林鹭看着祝如疏这副模样,心情却好了许多。
“仙长,我要被痛死了。”
祝如疏薄唇微启,一点情面不留。
“山下有医馆。”
“可是我痛得动不了。”
“爬过去。”
“我无父无母没钱,还身患绝症。”
祝如疏一眼识破:“门派此时不收人。”
林鹭心道这死瞎子在书中不是这样的啊,怎么像个大冰块似的柴米油盐不进。
在书中分明是悬壶济世,除妖辟邪的正道之光,怎么到她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