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耳边的声音磁性悦耳,语气还带着微微的温和之意。
言俏俏却完全顾不上细细品鉴,在那高大如山的男人身躯压下来时,便已然乱了分寸。
她的手腕被拢住,稍微挣扎一下,对方便多加一分力,直到二人的手一齐陷入松软的被褥。
言俏俏彻底无法动弹,也意识到自己与这男人的体力差距之悬殊。
她僵着身子,感觉到对方似乎在打量自己。
可四周漆黑,按理说什么也看不清,但炙热的目光仍落在她脸上,痒痒的,仿佛春日路过江边,被垂下来的柳条抚过。
言俏俏忍耐地眨了下眼,敏感的身子却因为这若有若无的痒意小幅度颤抖起来。
她轻轻吸了口气,分明格外小心了,却还是被对方听见。
梁九溪低了低头,问:“嗯?”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侧与脖颈,夹杂着并不常见的松香,陌生又强烈。
言俏俏逃避一般偏过头,被扣压住的手下意识攥紧,却只握住一根骨感坚硬的长指。
长指带着些凉意,在夏夜原本是十分舒适的温度。
她却好似被烫到似的,飞快松开,在黑暗中惊惶不知所措。
梁九溪大掌顺势往上,轻而易举地抓住那抹一触即分的柔软,捏了捏,感慨道:“手这么小。”
从前虽然也小,但他觉着是年纪不大的缘故。
谁知过去了两年,一点也没长。
翠园里遇见时他便这么觉得了,个子也还是那般娇小。
倒不是完全没变化,兴许往上窜了一寸?但在他眼里确实都差不多。
梁九溪习武多年,个头本就高,这两年又带兵打仗,体魄锻炼得越发精健。
穿上衣裳虽不那么显著,但这种程度的变化足以让言俏俏认不出来。
言俏俏用力地想抽回手,却被抓得更紧。
她睁大眼,却依然什么都看不清,这间帝王寝宫黑暗得令人不安。
她本就怕黑,如今黑暗之中还满是陌生男人的味道。
清浅松香无孔不入,明明很好闻的,此刻却如同烈艳的毒药,让她害怕。
言俏俏哽咽了一声,嗓音紧张得发哑:“呜,您、您放了我吧……”
梁九溪以为捏疼了,手上松开,有些头疼:“又要哭?”
压力一轻,言俏俏立即缩手,然后侧身弯起纤细的腰背,将两只手紧紧护在胸口,实在是害怕再被捉去玩弄。
男人的手上老茧很厚,像打磨木雕时用到的砂纸,每次摩挲揉捏都令她心惊胆战。
言俏俏做过许多木雕,但却是头一回觉得自己成了别人手底的木雕。
翻来覆去,被肆意地抚摸、玩弄,染上他人的气息。
她鼻子一酸,又想起小九讲过的那些话。
——“男人多好色之徒,漂亮的女人更容易被盯上。”
——“你就很漂亮,知道吗?去了京城,要多存几个心眼。”
言俏俏已很谨慎了,可她还是被好色的男人盯上了。
她有些委屈,全然不知哪里招惹过这位新帝,竟把自己掳到龙床上来。
梁九溪还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手撑在她头顶,另只手往她脸上摸了摸。
好在没掉眼泪,他心里轻快了些,道:“乖,别躲我,我又不对你做什么。”
闻言,言俏俏身子却更偏了些,将大半张脸都埋进松软的被褥中,躲避他的触碰。
——“京城的男人都擅长说假话,油嘴滑舌、虚情假意,就是要你放松警惕。”
——“不管好听与否,言俏俏,你一个字都不准信。”
她才不信呢!!
言俏俏想着小九的叮嘱,心中慢慢多出几分坚定决心,鼓起勇气道:“我、我不信,男人会骗人……”
梁九溪陷入了沉默。
他终于想起,从前因为担心言俏俏到京城接触别的男人,被别人骗去,所以编了许多故事,灌输了一堆诸如“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的观念。
言俏俏似乎是记得极其牢固,这点倒很乖很聪明。
某种意义上来说,言俏俏这么排斥其他男人,他心里是愉悦且满足的。
可如今,他自己就是这个被排斥的“其他男人”。
梁九溪心情复杂,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郁闷。
言俏俏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把他说住了,忙在床榻上滚了一圈,逃离男人的桎梏。
她以为滚两下便能从另一边下床的,可是这龙床竟格外宽敞,伸开手臂,还摸不到床沿。
言俏俏急忙爬起来,想趁男人愣神的空隙,一鼓作气下去。
谁知才往前爬了两下,身下便一紧,熟悉的骨感长指隔着裤袜抓住她的左脚脚腕。
床榻柔软,梁九溪不必担心她会磕碰受伤,紧了紧手指,手臂发力。
“!!”
言俏俏慌乱地挥了两下手,最后只攥住身下丝滑的锦被,却抵不过身后的力气,转眼间便被扯了回去。
她慌了神,急得用另一条腿去踢:“放开我,放开我!”
梁九溪一手撑床,探出上身用另一只手去拉她,猝不及防被踢了个正着:“嘶……”
踢到了脸。
言俏俏力气虽然不大,但这一脚可没留余地,结结实实踢了出去。
发觉真的踢到了,再想缩回已来不及。
梁九溪本就不是什么良善可欺的性子,脸上着了一道,气息顿时沉凝。
言俏俏感觉到身后男人散发出的寒意,浑身一颤,在对方拿了什么东西要绑住她双腿时,积攒许久的恐惧与惊慌终于达到了顶峰。
她僵硬着身体,再也做不出任何反抗的举动,脸埋在被褥中,呜咽着哭了出来。
听见哭声,梁九溪的动作戛然而止。
分明抓住的是脚腕,他此刻却觉得像是捏住了兔子的长耳朵。
他扔开随手拿来的衣带,脱掉小青梅的鞋,把人抱进怀里,叹气:“挨踢的是我,你哭什么。”
换作旁人,他拿起的就不是衣带而是佩剑了。
言俏俏泪眼朦胧地伸手推阻,不要他抱。
梁九溪哪里敢继续得罪,只好松了点,却还是仗着手臂长,将人圈在身前,耐心道:“我亲近你,是喜欢你。你就一点也不喜欢我?”
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但言俏俏理智尚存,他是皇帝,不能讲这样的话。
她背过身去,哽咽道:“我、我已有心上人,不能再喜欢其他人的……”
明明这么害怕,却会鼓起勇气承认自己对小九的感情。
梁九溪心里霎时柔软成一片,面上却配合着冷声问:“那又如何?”
言俏俏一愣,脸上挂着泪水,急急道:“我与他青梅竹马,我马上要嫁给他的!”
她以为这样便解释得很清楚了,谁知身后高大的男人却贴近,垂首轻吻她脸颊上的泪水,哼笑一声:“那不是更好。”
言俏俏脑子里顿时轰地一声,如五雷轰顶,呆呆地被他吻干净了泪水。
怎么、怎么有这样的人!?
她还不知自己几句话已让这位暴君心情大好,梁九溪微勾着唇,长指挑起她脸颊边的一缕青丝。
一番折腾,言俏俏的头发早就乱了。
松散的发髻斜斜地垂到耳边,几缕乌发散落下来,被他尽数拢在一起。
梁九溪摸着女子柔软的发丝,道:“替你把头发放下来?”
言俏俏蔫头耷脑的,正要破罐子破摔地拒绝,忽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下意识仰头,又怀着些许希望,忐忑提醒:“陛下,好像有人来了……”
梁九溪却并无一丝意外,反而淡定地摸到她发髻上用以固定的素银钗子。
取下钗子的刹那,女子顺滑的青丝倾泻而下,不经意拂过他的面庞。
梁九溪闻到她发间袭人的清香,恍惚以为落下的不是头发,而是盛开的香花。
言俏俏一惊,要转身的时候,大掌压住了她的头顶:“别动。”
同时,脚步声停在偏殿门口,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团暖黄色的烛光。
虽不够照明整个偏殿,却驱散了附近的黑暗。
床榻四周笼罩着轻薄飘逸的云锦纱床幔,夏日既防蚊虫,又较为透气清爽。
但二人一直闹腾,床幔并未拉得太严实,仍有巴掌宽的缝隙。
言俏俏正对着门口,能看见是崔公公提着灯笼来了。
崔公公的身边,则还有一人。
那人身材颀长,行了礼再直起身时,轻飘飘望过来一眼。
看起来很年轻,斯斯文文的,像个温润有礼的读书人。
床幔微微飘动,遮掩了言俏俏的视线。
她下意识偏了点头去看那人,拢着她头发的手便明显停顿一下。
梁九溪倾身往前,幽幽地将床幔拉得严严实实。
言俏俏没地方看,只好垂下眼,便更难以忽视正摆弄着自己头发的大手。
手边没有梳子,梁九溪就用手一下一下梳着,从头顶梳到脊背上,手指依次触碰到头皮、后颈和脊背。
他摸到哪儿,言俏俏都敏感地轻颤,直到浑身发麻。
崔公公提着灯笼站在门口,远望着殿内那张龙床,也不敢去细看映在云锦纱床幔上的男女身影。
他只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
大半夜的,崔公公额上出了一层汗,他小心道:“陛下,按您的布置,抓到刺客了。”
言俏俏几乎瞬间便联想到了林琅身上,慌忙坐直身子,想要往前一些。
她动作太突然,梁九溪都没来得及反应,手里还抓着她的头发。
“嘶……好疼。”
言俏俏捂着脑袋,眉头直皱,委屈得嗓音都变了调,又娇又软。
梁九溪无奈地抬起手,在她头顶揉了揉:“这里?怪我,没注意你要动。”
言俏俏脑子里都是林琅被抓住的事,胡乱地点点头:“没、没关系。”
门口,崔公公听着床幔内传出来的声响,听着自家主子温柔如水的认错声,一时有些恍惚:“……”
他就说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吧。
作者有话要说:来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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