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许氏并不知道婆母还留了这样一手,趁自己来这寿安堂中,竟派人去她房里将这银锭子给搜了出来。

她心越发慌了,可还想辩白,“这……这是我攒起来的往日的月钱……”

她如今像是被人紧紧踩住尾巴的狐狸,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不开。

陆老夫人身边最得信任的嬷嬷,此次亲自去了许氏房中。

“三夫人倒是该解释解释,既是月钱,为何要单独锁在一个木箱里,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若是见得人,为何不与其他细软放在一处?”

许氏没了辩解之辞,脸上已开始一阵青一阵白,“我……我是怕被人悄悄拿走了……”

堂上的陆老夫人也觉得好笑,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来,转头不可思议地问她:“不怕别人偷走多的,倒是怕人偷走少的,柏儿他给你的首饰里,怕多的是比这箱银子加起来更值钱的,你怎么不讲它们也拿到箱子里面锁起来。”

陆老夫人说完,微微颌首,示意堂下站着的嬷嬷接着说,“三夫人还是赶紧招了吧,你这陪嫁丫鬟可是全都招了。”

跪在地上的那个女子瞧着有些年纪,长得却是不错,她如今耸着肩跪坐在地上,听见嬷嬷如是说,只抬头望了自家夫人一眼。

眼神里虽有害怕、有不安,可还有一股怨怼,“姑娘别怪我,我本早就到了出嫁的年纪,你为了巩固自己在三爷心中的地位,将我做个通房丫头一般不当回事,害我原本已说好婚事的远房表兄郁郁而终。还逼我喝避子汤,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

那妇人心中的愤怒战胜了恐惧,她抬起头来,十分怨恨地望向许氏,“你自己倒有了儿女,我这般一心一意为你,你却连我的银钱都要克扣,还日日将我叫到跟前使唤,我为何还要视你为主?求老夫人替婢子做主!”

说罢,她将头往地上重重一磕,瞧着力度就知道有多恨。

“你的事往后再说,你先来说说,你这主子都做了哪些坏事?若你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我便亲自做主,还你自由身,让你出府去同家中父母兄妹团聚。”

老夫人呷了口茶,而后说,声音里满是威严。

白氏恨不能将啖其肉、饮其血,却被身侧的两个粗使嬷嬷紧紧地牵制着。

那婢子记得陆洵的交代,没将三房这母女二人命人将陆嘉沅绑进勾栏的事说出来,其余的都一一说了。

水芙蓉宴派人将六姑娘推进水中,还让表公子伺机而动;将荷包从湖中捞起,而后交给许强,让他编造与六姑娘不轨的话;还有今日这米的事,也是许氏为了得些好处,与娘家勾结……

听着这一桩桩、一件件,陆老夫人只差被气得眼冒金星。

水芙蓉宴上,自家六姑娘落水的事,在盛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虽有惊无险,可到底还是让陆家在盛京城一众勋贵人家中丢了颜面。

自己上次偏袒三房的事,如今想来也不应该,无辜的姑娘平白受了受了苦还要被罚,而这母女二人,是半点儿也不顾及家中其他姑娘的名声会不会受牵连了。

想毕,她越发气极,抄起小几上的茶壶,就往许氏身上砸,她虽上了年纪,可却十分有准头。

那茶壶直直地撞在曹氏的腿上而后落下,里面的茶水污了她的裙摆,还烫得她一哆嗦。

随后老夫人,捏了捏气得发疼的头,又指了指许氏,“你,从前便是使了狐媚子手段嫁进我们陆家的,如今真是包藏祸心、肆无忌惮,我们陆家怎会娶了你这样的媳妇儿。”

说完她又沉默撑着头片刻,转头同身边人说,“去衙里将三爷请回来!”

瞧着这阵仗,陆老夫人怕是动让儿子休妻的意思。

许氏慌了神,再也硬气不下去,她只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如泣如诉,“母亲,瞧在我为陆家生儿育女的份上,不要让爷休我,这让我怎么活呀……”

陆嘉泠见状,也一并慌了,如今看来,还是她们来时想的太过简单,以为只有霉米这一桩事儿,如今这场面怕是收不住场了。

她想起今日在祖母膝边求情,她无动于衷的模样,咬咬牙,准备赌一把,“望祖母念及阿娘这些年的辛苦,饶她这一回,若是祖母让爹爹休了阿娘,那泠儿便去庵里做姑子。”

如今做错事的是她们,还这般出言威胁,陆老夫人只觉太阳穴两边突突直跳,气也不顺了。

她身旁站着的嬷嬷见状,忙上前给她拍背顺气,转头还吩咐着婢女重新去沏壶茶来。白氏见她这般,也有些着急,忙叫身边人去请王医女来,而后也到堂上给婆母顺气。

好容易陆老夫人缓和些,她忙拉住白氏的手,扯着她在自己身侧坐下,“老大媳妇儿,之前是为娘猪油蒙了心,让你和小六受委屈了。”

她如今这话说得有几分恳切,白氏只连忙安慰她,“母亲先别说话,可有哪处不适的?”

小婢女乘了茶盏来,里面的茶汤已放凉了些,白氏接过,亲自喂婆母喝了口。

陆老夫人咽下茶水,摇了摇头,转而又指了指许氏身旁跪着的陆嘉泠,“我还没说你,你倒先把自己给择干净咯,你是陆家的姑娘,偏偏要与你这娘亲作出这样的事来,你是嫁不出去了吗?非得抢你妹妹的未婚夫婿?”

陆嘉泠撇过脸,忍了又忍,“祖母,一年前陆江两家定亲时,泠儿便求过你,让你不要应下这门亲事,明明是我先认识然哥哥的,也是我先瞧上他的,若是没有陆嘉泠这个贱丫头,如今与然哥哥定亲的,一准是我。”

见她执迷不悟,陆老夫人被气得直咳嗽起来,“江夫人瞧上的是六丫头,两家定亲,也是有她与你大伯母少时的情谊在,如何会轮到你,竟与你阿娘作出这等腌脏事儿,你从小在我膝下长大,我是这般教你的?”

陆老夫人恨铁不成钢,气得连话也说不出。

就在这时,陆洵带着王医女进到堂中来。

陆洵见此情形,忙上前关切,“祖母,您……”

他虽是想让三房这母女二人为犯下的罪过吃些苦头,可却并不想让自家祖母气出个好歹来。

可他如今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王医女上前给老太太诊治,从药箱中寻出瓶救心丸来,拿出两粒让老人家含在舌底。

老太太好半天才缓和过来,想要再说什么时,却被陆洵和白氏拦住。

白氏拉着她的手安抚她,“母亲莫急,万事等公爷和三弟他们到了,再做打算。”

方才知道是这母女二人派人害的自家女儿后,白氏便命人去兵部将陆松寻回来。

女儿在这母子二人手底下吃的苦头,自然要叫他这个当爹的知晓,也得他来撑腰。

约莫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陆松先到了。

来传话的人说陆老夫人身体有恙,他于是骑着快马往家里赶,在府门前将马丢下,官服都没换就往寿安堂里赶。

他才一脚迈进堂中,众人便听见他喘着粗气的关切声,“母亲你如何了?”

老太太又好气又好笑,大热的天里,大儿子就这般穿着官服、喘着粗气、满头大汗地三两步跑到自个儿跟前。

方才的气闷心悸已缓和许多,倒是差点被自家大儿子熏着。

白氏见了,只吩咐身边伺候的婢女去给自家公爷打水来梳洗。

又过了一小会儿,陆家三爷陆柏也到了。

他此刻身上的官服已换了,来寿安堂前也简单擦了把脸。

“母亲。”望见跪坐在地上的妻女时,他明显愣了愣,却还是先同娘亲行了个礼。

回来的路上去寻他的人,约莫已把事情的大概告知了他,他初时也十分气恼,很快便也不气了。

许氏的种种,其实早就有迹可循。

他们二人年轻时,刚刚两情相悦那会儿,他瞒着母亲同只是个商家女的白氏约会。只觉得她长得貌美且十分温柔小意,几乎满足了他对妻子的所有的幻想。

可成婚后,一切都变了,他发现她十分善妒,总是没由来地怀疑自己与她房中的小婢女有见不得人的事;还动辄打骂下人,实在不是个贤妻。

可当时她怀着身子,他只当是她因为有身子辛苦而处处体谅她,可当她生下陆嘉泠,行事却越发过分起来。

出了三房,她便装起贤妻,可一回到三房,她便成了个凶神恶煞的母夜叉。

是以这些年来,自己越发不愿待见她,而是更加偏宠新纳进门的姨娘。

如今看来,女儿会做出这般事,便是受她耳濡目染。

“母亲叫儿子回来,是想儿子如何做?”他想罢,还是朝着堂上的陆老夫人问出了口。

陆老夫人呷了口茶清了清嗓子,而后开口,声音已不复先前的气愤,“你自己挑中的妻子,淫也、妒也、多言也、盗窃也,七出便犯了其中四条,你觉得如今该如何处置她?”

陆柏沉默半晌,为着与她那所剩无几的情分还是左右为难了一阵儿,而后开口,“母亲如何吩咐,儿子都依着。”

陆嘉泠抬头,望着自己的父亲,满脸是不可置信,“爹爹,阿娘她是你的发妻啊,你当真要这般狠心?”

作者有话要说:可爱沅沅马上就要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