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两个女人.晋.江.正.版

褒姒深夜偷偷拜访申王后,委实让这位王后吓了一跳。

自褒姒进入周天子的后宫,天子日益可见的荒唐起来。

申王后早对这个女人充满怨怼。

一个乡野之女,能有幸来服侍天子,不好好恪守礼节,规劝君王多多梳理朝政,反而由着天子胡闹。

什么酒池肉林,君王不想上朝便不上朝,想何时取乐便白日宣淫。

朝臣们埋怨的声音不绝于耳。

天子日夜传唤褒姒,褒姒这个女人也乐得引诱天子,种种大逆不道,违背先祖遗训的事,他们都恬不知耻地做了出来。

申王后当然恨,但她没太多办法表达对天子的不满。

她苦口婆心规劝自己的丈夫,结发夫妻,多少有情分在。

但往往,换来的都是天子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总是对她摆摆手,三言两语打发走她。

甚至对她这个王后越来越冷淡,许多天也不说一句话。

后来褒姒一朝生了个儿子,天子给他赐名伯服,受到的恩宠比太子都多。

王后心中的旧恨与新恨堆叠起来,如藤蔓般肆意生长。

她日夜都在心中这样想着:

这不能怪天子,都是因为天子受到的诱惑实在太多了!

古有夏商之朝,妹喜祸于夏,妲己祸于商。

周天子的老祖宗,周王朝伊始,就是由姬姓祖先征讨商纣王。

所有的祖训都严厉地流传了下来,一代又一代,每个周王朝的诸侯国在教育子民时,都要强调。

上一个煊赫大国,商王朝的覆灭,皆是因为一个女人!

一个妖魅引诱商纣王的女人,妲己。

关于妲己的传说已经多如牛毛。

有人说,妲己是天上下降的狐妖,她一笑则众生倾倒。

传说中,商纣王生得人高马大,英俊潇洒,本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帝王。

都是因为妲己,这个如妖魅一般的女人!就是因为她,商末代才有了酒池肉林这种骄奢淫逸的东西,才有了惨绝人寰的炮烙之刑。

甚至有流传至今的传说,据说抓住妲己行刑之时,还有许多行刑官无法动手,只因为妲己一笑,魅惑众生,行刑的就会被蛊惑,对妲己露出痴痴的笑容,手中的铡刀便无法落下。

后来,还是睿智的天子想到了办法,让行刑的士兵用密不透光的黑布蒙上自己的眼睛,防止看到妲己的笑容。

如此,妲己才得以被真正处死。

申王后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这些关于妲己的传言,她从小就在父兄面前听着长大。

从她要嫁给周天子的第一天起,每个人都在叮嘱她,一定要牢牢把控王后的位子,如若周天子的身边也出现了像妲己这样的女人,那就是她王后的失职!

都怪她无法规劝住周天子的行为,无法用自己作为楷模来感化丈夫的举止。

现在,周天子的一言一行在朝中怨言颇多,虽然罪魁祸首是褒姒这个女人,但是她申王后,没有尽到作为王后的职责,没有保护好周天子的品行,不让别的坏女人来败坏、蛊惑君王,她也有罪!

申王后心中怒气冲冲,早就想和褒姒有一次正式的交手。

但是褒姒深受天子的喜爱,她没有找到机会。

万一她作为王后,率先寻了褒姒的麻烦,天子会怎么看待她?

本就已经不太乐意与她说话,夫妻之间的情分日益冷淡,若是再因为她没事找事,主动找了褒姒的麻烦,天子是否会更加厌弃她?

今日,褒姒不请自来,是她自己送上门的。

无论如何,事端不是由她先挑起的,申王后心想,这样一来,就算今日起了什么冲突,天子也不能怪罪于她。

心中想好了一切,做足了完全的心理准备,申王后在这寂静的深夜,唤起了侍女,为她郑重地梳妆打扮,穿戴整齐,这才正襟危坐,传了褒姒进来。

褒姒自从被献给周天子后,几乎每时每刻都伴随天子左右,除了正式场合的行礼,与申王后其实没有专门私下会面过。

一来,她从前并不觉得巴结王后有什么用,眼见王后并不算受宠,而且天子内院的一切事情,其实王后只是帮忙打点,但所有的决定,仍然需要禀报给天子,才能做出决断。

二来,她是个孤女,但是王后是申国的公主。在内院里这么多位份卑微的美人,从没人敢与王后去攀附关系。

王后出身好,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女,是她们这些出身的人完全不敢肖想的贵女。

与这样骄傲的贵女打交道,本身就差了一截气势。

褒姒虽然得宠,但是在王后面前,一开始也是羞怯的。

只是后来才渐渐受到了天子的抬爱,有了这份宠爱作为底气,她才慢慢觉得自己与王后之间的鸿沟也小了一些。

当然,下人们说的话她偶尔也能听到——

王后有什么可骄傲的,就算女人再有权位,大王不疼她不爱她,又有什么用呢?

王后也是可怜的,身份这么尊贵,男人却连碰都不碰一下,往后估计也不会有机会再生孩子了。

……

这些话很多,褒姒听了心里并不舒服,但是她也说不清自己感觉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褒姒心情忐忑,这次受到了光幕的影响,看到了那么多在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她凭自己现在的能力,是绝对没有办法保证后面能活下去的。

可是她很想活着,因此必须孤注一掷,想办法投靠王后。

毕竟,王后的儿子,现今的太子宜臼,未来会是下个王朝的大王。

尽管光幕说了,未来的东周王朝已经式微,甚至割地给犬戎族,但是那又怎么样?

只要褒姒母子俩能够跟随王后,甘愿做王后的附庸,在周天子尚且存活的这几年里,极力保全王后和太子的地位,就能在未来有一席之地,活下去。

她从前踌躇满志,也想爬上高位,但是现在想想怀中可怜的孩儿,只想活下去。

她和孩子,都不要这个王朝最后的祭品。

于是申王后见到褒姒的第一眼,眼眸中满怀的恨意和敌意,突然变成了一股诧异。

褒姒的眼睛红肿,抹着眼泪,垂泪涟涟,目光哀愁地望着王后。

这个流传中面如冰霜的、大王最宠爱的女人,竟然走近了王后,不怀一丝敌意,真诚又可怜地匍匐在王后的膝边,哽咽道:

“王后,妾身心俱疲,万分委屈,万分痛苦,还求王后能救救妾。”

王后并不知道这狐媚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由于她是王后,善良与怜爱是从小刻在她骨子里的最低要求,于是她耐着性子,将惊讶的表情压了压,庄重地问道:

“这是何故?”

岂料褒姒竟伸出纤纤玉手,毫不犹豫地宽衣解带,很快,解开了自己身上所有的轻薄衣物,在这凛凛冬日,冻得瑟瑟发抖。

王后寝殿的火炉在哔哔啵啵燃烧,王后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备受宠爱的美人褒姒,竟能与她在这诡异的冬夜突然宽衣解带,坦诚相待。

当然,更没想到的是,这样受宠的褒姒,她的身上,居然伤痕累累。

王后震惊地伸出手指尖,颤抖地伸手忍不住触碰了一下猩红的伤痕,霎时,褒姒疼得将牙齿咬住,抬头俯视王后,可怜巴巴地说:

“大王每每享乐之后,便会赐给妾全天下最好的药。”

“王后,您说,大王这算不算是很疼妾?”

“他让妾很疼,也给妾了无上的荣光。”

“吃穿用度,一应都是最好的。华服美景,亭台楼阁,丝竹雅乐,只要大王想得到的,都能赏赐给妾。”

“大王赏妾的药真是好啊,即便是再怎么疼,疼到了骨头缝里,疼到了妾难以露出温柔的笑容,但是只要用药几天,妾身上的伤痕便不会留下疤。”

“王后,从前,大王也会如此疼您吗?”

眼见褒姒身上鲜红的、暗红的、交错的伤,王后心中充斥了震惊。

她知道天子荒谬,也知道天子爱享乐,但是从未想过,天子对床.帏之中的女人,也能做出这等事来。

如此一来,她这些天所思所想,几乎被推翻了。

褒姒哭成了泪人儿,一双洁白的手大胆地握住王后的手,不肯松开。

王后本不允许一个身份低微的女人如此失礼,但是这一刻她也没心思在意这个。

“这……这是怎么回事?大王竟然动手打你?那你……你怎么就由着他欺负呢?”

王后想了半天,竟然支支吾吾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可是问完,她也无言以对。

大王要做什么,难道还需要经过女人的允许么?

褒姒的眼睛更红了,声音柔弱得如凛凛冬日里一抹细微的暖风,拨动着申王后的心:

“大王说,妾只是他的物件。妾不仅得忍着,还得叫出来,叫着妾很舒服,这样大王才能满意,妾所受的苦,也能少一些。”

混账,混账至极!

王后恼怒地想着,看着褒姒这幅模样,总不能是自己对自己下的狠手。

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关于妲己的传说,也无数次想验证,褒姒有没有可能就是妲己那种女人。

但是此时,她已经顾不得想那许多。

这么多伤痕,这么难看的模样,总不能是一个爱美的女人自己搞出来的。

更何况,褒姒毫无遮掩地露出了她的身体。

在生完孩子以后,她的肚皮上也长了深深的纹路,一直没有消退下去。

而这些纹路上,也隐隐约约有伤痕。

褒姒伤心地捂着自己的肚皮,哭泣道:“王后也是生过孩子的女人,有了这些纹路之后,大王便十分厌恶,他甚至想拿着刀划破这些地方,让腐肉重生,如此,也许便能消除生孩子的痕迹。”

王后听了震怒,不禁悲从中来。

生孩子,这茫茫天子内院之中,每个女人都想给大王生孩子,都认为生孩子是无上荣光。

谁知道,大王竟是如此想的!

褒姒从王后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可能性。

她不过是将事实添油加醋地告诉了王后,从前她也无数次想过,这样隐秘的伤口,内院中的女人是不是人人都会看她的笑话。

没想到,主动坦露自己隐秘的伤口之后,竟让对她虎视眈眈抱有敌意的王后,产生了一丝恻隐之心。

褒姒之前是刻意哭的,此时竟是真的有些忍不住眼泪。

光幕说的没错,女人之间,为什么不能尝试互相理解一下?

也许,她们二人本就能惺惺相惜。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迟了一阵子,赶上了xinguan又赶上了甲流……恢复更新,生活真是太难了,继续加油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