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俊继续道:“阿宝不爱说话,长得黑,身材又矮小,所以总是被人嘲笑欺负。”
张大娘听得心惊:“你说阿宝在学堂被人欺负?我怎么不知道?他从来都没跟我和他爹提过。”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公孙翰和他的几个小跟班总是喜欢欺负他,大家都知道。”
洛若兮打断他,问道:“既然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学堂的先生?”
阿俊挠挠头:“大概先生也欠了公孙家不少债吧。”
洛若兮忽然回忆起,之前去昌兰山剿匪时,被劝降的众人也提到因为欠了债,不得不拿田地去还,才被迫上山为匪的事情。债主正是公孙家。
公孙家也算是荣西县当地一个比较有影响力的富商了,早年经商致富,后来遇上灾年,倒卖粮食又赚了一大笔。
公孙家的小儿子公孙翰便是全县出了名的纨绔。因为出手阔绰,身边总有几个小跟班,在学堂里无法无天,先生也不大敢管。
时间久了,他看谁不顺眼,便带着几个人去羞辱,发现无人敢言,就越发猖狂起来。
洛若兮又问:“昨日散学后,你看见公孙翰又去欺负阿宝了?”
阿俊回忆道:“是,他们总是在散学后堵他。”
“你有没有看到他们去了哪里?”
“那就不知道了,我也不敢跟着,就径直回家了。”
洛若兮点点头:“无妨,你说的这些已经对本案大有助益。这几日你都可以住在县衙,若是想回家,我派人保护你。”
阿俊谢了恩,最后还是打算先在县衙住下,观察形势变化。
洛若兮逐渐理清了事情原委,吩咐道:“来人!去公孙府,带嫌犯公孙翰来县衙!”
不到一刻钟,一个身着锦衣,腰间系着玉带的公子哥儿便被带进堂内。
公孙翰第一眼就认出了张大娘,又抬头看了看洛若兮,脸上已经流出冷汗,面上却故作镇定道:“不知洛县令抓我是何意?”
公孙家的人来了不少,都挤在堂外,原本路过看热闹的百姓见到他们都默默地走远了。
其中一男子衣着华丽,大腹便便,喊道:“为何抓我儿子?原以为洛县令最是秉公办事,没想到如今也听信他人污蔑之语。”
说着就要进堂内拉走公孙翰,对衙役的阻拦熟视无睹,甚至还推倒了守在门口的士卒,嚣张至极。
此时一柄剑却拦住了他的去向,阮常林立在一旁,眼神镇静地瞪着他:“公堂重地,岂是你想进便进,想走便走的地方?”
公孙朗被阮常林的气场镇住,盯着剑柄道:“县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先把剑放下。洛县令要问什么,我让翰儿答话便是。”
阮常林紧盯着他,缓缓放下手中的剑:“别想耍花招。”
公孙朗转过身面向洛若兮,说道:“哪里敢跟县令耍花招。”然后拍了拍公孙翰的肩膀,对儿子使了个眼神。
一系列小动作逃不过洛若兮的眼睛,但她假装没看见,从头问道:“昨日散学后,你带阿宝去了哪儿?”
公孙翰一听到问题,双腿不由得发颤,支支吾吾道:“我...我...”
公孙朗却抢话道:“县令你瞧这孩子,平时就这样,见了生人胆小不敢说话。”
接着又装模做样地引导公孙翰:“昨日你散了学,不就直接回家了嘛?你娘特意为你准备的烧鹅,你忘了?”
公孙翰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点头:“对!我昨日散学后直接回家了。什么带阿宝去哪儿?我没看见他,我也不知道。”
父子俩一唱一和,装得像模像样。
洛若兮冷哼一声:“有人看见你散学后跟阿宝在一起。而且,听说你总是欺负他,可有此事?”
公孙朗换上一副不服气的神情,高声道:“洛县令这么说可就不讲道理了。谁知道那人是不是污蔑我家翰儿?”
洛若兮将醒木一拍,嗔道:“如果整个学堂的人都看见了呢?况且,我问的是公孙翰,这里没有你答话的份儿,出去堂外候着!”
公孙朗看了看一直站在身旁眼神紧盯着他的阮常林,眼珠上下转了一圈,小声在公孙翰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公孙翰每听一句就轻轻点一次头。公孙朗觉得嘱咐得差不多,便大摇大摆地向堂外走去。
洛若兮继续问公孙翰:“你散学后对阿宝做了什么?如实招来!”
公孙翰面如土色,却依旧狡辩道:“我什么都没做!他是我的同窗,我找他说了一会儿话而已。县令为何一口咬定阿宝的死与我有关?您有何证据?”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公孙翰又大声重复道:“对!洛县令你没有证据!你不可以随意扣押我!”
想必公孙朗出去之前教了他如何对答,现在公孙翰笃定洛若兮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敢对他怎么样,语气也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他想的没错,洛若兮手中的确没有实证,公孙家咬死不承认,她还真不能拿他怎么办。
洛若兮只好后退一步:“我只是问问,没说马上就扣押你。不过你是此案重要嫌犯,我需要立刻派人去你家中搜查。”
公孙翰又悄悄回头看了一眼他爹,嘴硬道:“任凭洛县令去搜,我就在此等候!若是搜不到证据,你须得放我回去。”
洛若兮见他语气坚定,心中也不是很有底,但面上不显,只回复道:“那是自然。”
夏日的午后原本十分漫长,但负责搜查的衙役一来一去,日头也渐渐落了。
快到傍晚时分,几个衙役默默地回来,对洛若兮摇了摇头。
看来公孙家昨日出了事便早有准备,她不能过于着急。
一直在堂下的公孙朗见此情形,气焰更加嚣张,拉起公孙翰就走:“县令既然搜不到证据,我便带翰儿回去了。众位父老乡亲们都看着呢,我们公孙家跟阿宝的死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但围在县衙外看热闹的百姓却无人叫好,都鸦雀无声地看着,然后默默散去。
洛若兮心知,此事必有蹊跷。只是无奈于今日搜证无功而返,反倒打草惊蛇。
刚刚审案时,蒋干一直在旁边听得很认真。此时见洛若兮眉头紧皱,便来到她身边,说道:“主公请换个角度想,虽然公孙家搜不到东西,他的几个小跟班家中未必没有。请主公下令,干愿亲自前往搜证!”
洛若兮眼前一亮,蒋干当年发现的虽然是周瑜伪造的假书信,但他也是自己搜到的,周瑜不可能亲自指给他看。换成其他粗心大意之人也许一觉睡到天亮,那么反间计也就无法达到效果。
身为同窗好友,周瑜料定了蒋干是个细心之人,才将计就计。
洛若兮大喜,握着蒋干的手嘱托道:“就拜托子翼了。公孙家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们需要找到实证,方能服众。”
蒋干第一次感受到洛若兮对他的重视,有些感动,保证道:“定不负主公重托!主公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洛若兮点头,亲自送他出了县衙,嘱咐随行的衙役一切听从蒋干的吩咐,不得有误。
棘手的案子折腾了一下午,耗费了许多精力,洛若兮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她加快脚步,赶回家中。
一进门,便闻到一阵扑鼻的香气。
不是饭菜的香气,而是酒香。
淳于琼正在家中,给自己的酒觞里斟满了酒,满意地闻了闻空气中的醇香,大口咕咚咕咚地喝下肚,接着又斟了满满一盏。
洛若兮走过去,看他半醉半醒的样子,惊喜道:“可是成功了?”
淳于琼拿出一个空觞,倒满酒递给洛若兮:“请主公品尝。”
洛若兮将酒觞置于鼻下,醇厚的酒香袭来,沁人心脾。她轻轻呷了一口,甘甜入口、入喉、入心,全不似她刚穿越过来喝的第一口酒那样干涩。
“好酒!”洛若兮赞道,“你酿了多少?”
淳于琼见她喜欢,也喜上眉梢:“不多,只有这两坛。主公觉得这酒方合适,我便依旧照着此法多酿些,管够!”
疲惫了一日,洛若兮终于用上了好酒好菜,心头阴霾一扫而光,将公孙家的烦事抛于脑后。
戌时末,正待要睡觉,却听见蒋干敲门:“主公睡了吗?我有重大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