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没多久,雨便停了。
温照白三人也要起身离开。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萧星牧闻声偏头望向温照白,便见她神情恍然地对站在后面的男子道:“俞宁,应该是温芍进了木材回了,你过去搭把手。”
“是,师父。”俞宁应声,随后小跑着朝前院而去。
之前温照白让温芍来铺子看看,若是见少了哪些木料,就去进点货。
今日过来没见到温芍的人,就猜到她昨日应该是做了盘点,已经去进木料去了。
本以为今日见不着了,没想到她这个时候回来了。
这时前院搬运货物的短工已经扛着木头踏入了后院,将木头扛进柴房后,才过来朝温照白拱了拱手:“温女君。”
随后她们的目光落在温照白身旁的萧星牧身上,不约而同地闪过一抹惊艳。
但她们都是有分寸的人,也只是拱了拱手,作了一揖便回了前头继续搬木头。
温照白刚要去柴房,想到什么,又转身对萧星牧道:“殿下,臣这还需忙一阵,您先回府吧。”
萧星牧抿唇,没有作声,只是朝苏木伸出了手。
苏木领意,上前搀扶着他,朝门外走去。
秋日本就容易着凉,又加之刚下过一场大雨,地面很是湿润,温照白念及萧星牧那副脆弱的身子,才说出方才的话。
此时见他身形瘦弱,绛红的宫服衣摆被风卷起,乌发翩飞,她脚尖一转,没有进柴房,反而是去了卧室。
在衣柜中翻了翻,找出从前留在这的一件披风,快步追上萧星牧二人:“殿下!”
萧星牧脚步微顿,转身回眸。
温照白缓下步子,上前将披风披在他肩上,又系上绳结。
“好了,殿下早些回去,再晚天色就要暗了,夜路不好走。”
萧星牧抬眸望她,眼眸微动,片刻后,轻轻颔首。
小巧的下巴落在灰青色的绒毛之上,衬得他身形都有些娇小。
温照白微微一笑,望着他转身离开后,才朝柴房走去。
进入柴房,她走到新到的几根木料旁边,上前摸了摸木质。
木雕在木质的选用上非常考究,太硬的木材不容易雕琢,太软的木材不易保管,直丝的木材容易缺损,因此选料上必需软硬适中,选择质地细密而畅通,坚韧结实的木材为好。{来自百度}
温照白经营的只是一家小店,像紫檀木、檀香木、黄花梨木等木料雕成的木雕,虽然精致好看,但卖出去的少,大多是她自己留用。
就像之前她刻的那枚紫檀木玉如意,便是准备送给温父放在房中摆看的。
当然一般上好的木料在普通的木料集市也难得碰到。
她在木材集市采购,买的都是如香樟木、桦木等物美价廉的木料。
樟木有浓郁的樟脑香味,不怕虫蛀,木质柔润,纹理细密,不易变形,硬度与韧性恰好,容易加工,易入刀,不起茬,不易崩,雕刻精细的多层镂通雕也不成问题。{来自百度}
如果运气好,碰上好点的红木边角料,她也会买回去,做些精巧的小摆件。
她毕竟是从现代穿越的,做的摆件新颖别致,很受一些夫郎公子们的喜欢。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一旁一根黄杨木上。
黄杨木不算少见,但绝不多见,她之前剩下的黄杨木刻完那个笔筒就没什么剩的了,没想到这次竟然还能进到现货,而且还是一根质量相当不错的小叶黄杨。
黄杨木木质光洁、纹理细腻、色彩庄重,最适宜用来雕刻一些生动的人物形象{3}。
她伸手摸了摸,心中非常满意。
“女君!”
温芍迈步入内,自豪道:“如何,这块黄杨木不错吧,今日我也是运气好,正好碰上木材商上新货,看到这根小叶黄杨,我便全拿下了。”
“不错。”温照白点点头,赞了声。
“那可不,外头还有好些呢,您可知,我今日还进了什么好东西?”温芍神神秘秘道。
闻言,温照白也有了点兴趣:“?”
温芍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到前头,摆在温照白面前:“这可是小的求了老板好久她才肯卖给我的,上好阴沉木!”
“可惜只有一小块儿。”她遗憾地补充道。
阴沉木也称乌木,兼备木的古雅和石的神韵,有“东方神木”之称,温照白也不禁有些惊讶。
需知这乌木可比紫檀木都差不了多少,平日是极难寻到的。
“家有乌木半方,胜过财宝一箱”,说的便是它了。
温照白接过温芍递来的乌木,细细打量着,心中已经盘算着要用它刻个什么样的物件了。
乌木是上好的辟邪之物,若是刻个佛像、护身符自然是极好的。
乌木价贵,自然不能放在铺子中卖,刻好倒是可以送给母父和长姐他们佩戴,她自己不信佛,自然也不需要。
只是,这佛像,是不是要拿去寺庙中开光才有用呢?
“女君?”
“嗯?”温照白抬眸。
“今日的木材都已经搬完了,您清点一下。”
“嗯。”温照白转头,示意温芍,“你去将账结了,我将木料清点后便回府吧。”
“是。”温芍走到门外同几位短工交接工钱,温照白则是按照温芍给的单子仔细清点过一遍。
半刻钟后,一手拿着新得的一块乌木,一手拿着雕了半日的小猫笔筒,上了马车。
与此同时,萧星牧却已经回了府。
他刚回到房中,坐靠在软塌上,便见苏木拿了张帖子进来。
“殿下,方才玉香给了奴才一个帖子,说是程将军家的夫郎邀请您三日后过府参加他举办的赏菊宴。”苏木道。
萧星牧已经熟练地躺倒在了宽大的软塌上,头靠在金丝引枕上,眉眼慵懒:“不去。”
苏木面露为难,道:“殿下,这次宴会是程将军替她那平民出身的夫郎撑场面办的,京城中几乎所有男眷都被他邀请了去,众人看在程将军的面子上,也都应下了,咱们若是不去,是否有些,不留情面。”
萧星牧摆了摆手:“不必多言。”
苏木见此,也只得蹙额声喏,转身轻声离开寝殿。
忽然,他又听身后传来一道懒倦的声音:“罢了,把那帖子留下。”
苏木立即直起身来,将帖子捋平整了放在萧星牧身旁的小几上。
在苏木看来,之前程将军退了与殿下的婚事,转而迎娶一个平民男子,不仅是不识好歹,更是眼光不好,这次殿下去参加赏菊宴,定能惊艳四座,让那程将军悔不当初。
而萧星牧则是想到了萧星和。
萧星和之所以让她和程凌瑶定亲,是为了拉拢程凌瑶,后来答应退亲,也是不想寒了程凌瑶的一腔忠义之心。
萧星和平日待他极好,他也没必要当众下了她爱卿的颜面,弄得她难做。
那橙红的帖子被苏木放在黄梨木小几上,萧星牧却半点眼神都欠奉。
所谓赏菊宴,他也只打算露个面便离开,既表达了他对程凌瑶退亲一事全然不介意,全了双方颜面,也能少点麻烦事儿。
苏木离开后片刻,温照白便回来了。
萧星牧闻声撩开眼皮,懒懒地送去一眼。
“殿下,打扰您了吗?”
“并未。”他起身,看她倒了杯水饮下,才转身看他。
他敛了敛眸子,避开她的目光。
忽而,他听她道:“殿下怎还未休息?”
外面天色昏黑,又刚下过一场大雨,人也易倦些,她还以为萧星牧已经睡了呢。
“还不困。”萧星牧回道。
其实是她不在他无法入睡。
“你今日回来有些晚。”他道。
“嗯,今日新进了许多木材,有几种很不错,我还带了一些回来,放在隔壁院子了。”
说到此处,温照白忽然想起萧星牧怕黑一事,乌木可辟邪,不若到时刻个护身符给他吧。
萧星牧却对她进了何种木材并不感兴趣,他只是有些困,不,非常困了。
“嗯,回来了便洗漱歇息吧。”他道。
温照白并未发现他的真实想法,只是道:“臣去让侍子打些热水进来。”
“嗯。”萧星牧没意见,只是头有些沉,他便干脆又倒在了软塌之上。
温照白见此,唇角露出一抹笑意:“殿下再困,也应该先将披风取下来再休息,如此这般硌着脖颈,怎么能睡得舒服。”
萧星牧歪了歪脖颈,才注意到披风忘了取下。
又想到这披风是温照白的,他的耳根忽而有些发烫。
猛然一下坐起身,欲要将这披风解开。
可越急越是不得要领,他蹙着眉,半天也没将这绳结解开。
随即,手腕上覆上一抹温热,将他的手轻柔而又不可挣脱地拉开,下一刻,骨节分明的手指便落在了素色的绳结之上。
指节绕转,绳结便散了开来。
蓦然间,身上的披风被人取下,他的身后便感受到一阵凉意,忍不住动了动肩,瑟缩了一下。
“殿下冷?”
萧星牧一怔,没想到她如此细心,连他一点微小的动作都被注意到了。
“尚可。”他抿抿唇,答道。
他并不习惯将自己的心思袒露人前,下意识躲避。
好在温照白也并未多问,只是将披风收好,挂在一旁衣架上。
望着她的背影,他攥紧了身下柔软的毛垫,一言未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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