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萧星牧抬头望她,眸中纯澈清朗,不带半分羞涩或者情意。
林昭然心中顿时一凛,神情也带上了几分严肃:“驸马竟从未碰过你?”
“碰我?”
萧星牧是真的不知,他从小便长在偏僻的宫殿中,伺候他的宫人除了苏木,没有一人是真心待他。
女皇虽然疼他,但到底不是男子,不可能事事都替他安排周到。
是以等他出嫁时,也没人教导他妻夫之事。
林昭然见他如此模样,满眼心疼:“都怪姐夫,之前太忙了,也忘了差人教导你一些,你跟姐夫过来。”
萧星牧面露不解,也没有拒绝,任由林昭然拉着他往里走。
接着,他见林昭然从柜子里拿出一本小册子,神情不太自然地递到他手上。
“这是什么?”
他先是不在意地垂眼翻了翻,只见其中有男女两人,身形交叠……
他猛地将册子扔在了一旁的桌上,瞳孔微张。
却见林昭然又捡了起来,脸上带着笑意将册子重新塞到他手上:“皇弟不必害羞,这都是我们男子必然经历之事,只是……你与驸马成亲这几日,她从未对你做过书上这事吗?”
萧星牧红了耳根,没有说话。
见他这模样,林昭然不必问便已然明白,脸上顿时冒出了几分怒气:“好她一个温照白,竟然看不上你不成,你是堂堂荣安长帝卿,天底下顶顶尊贵之人,她连你都看不上,莫不是外头有人!看本宫不去跟陛下好好告她一状!”
“姐夫……”萧星牧脸上闪过一抹为难,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发展成了这幅模样。
但是他知道一点,一定不能让林昭然去找皇姐告状。
若是,若是温照白真照他们所说,对他做这本册子上画的那些事,他怕是会疯!
他拉住满脸怒气欲要替他打抱不平的林昭然,道:“是我不愿!”
“什么?”林昭然果然愣在原地,一脸惊讶地望着他。
“我不想和温照白做那种事,接受不了同她亲近,姐夫不必去找皇姐了。”
“这是为何?”
“没有为何。”
两人相对无言,许久后,林昭然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道:“既是如此,姐夫也不勉强你,只是希望你能抓住眼前的幸福,日后过得平稳安乐。”
“难得今日你进宫,不如陪本宫和陛下用完午膳再走?”林昭然又道。
萧星牧还未回答,门外就响起了萧星和爽朗的笑声:“是啊,星牧难得进宫一次,今日必须陪朕和君后用完膳再走!”
林昭然闻言,连忙上前行礼:“陛下万福。”
“不必多礼。”萧星和随手扶起林昭然,目光却望着萧星牧。
“你这脸上的红印是从何而来?”她关心地问。
“螃蟹过敏,不碍事。”萧星牧不想同人一遍又一遍解释自己的过敏,一句带过。
但萧星和显然放心不下,她也不像林昭然好说话,硬是请了太医过来。
萧星牧被她拉着往外走,走到殿外便一眼望见了等在门口的温照白。
温照白作为女子,是不可入后君寝殿的,因此只能在门外等候。
萧星和顺着弟弟的目光,便也望见了温照白,一脸严肃地朝她招了招手,等人靠近,她便忍不住责难:“驸马,帝卿性子内向,什么都不说,你便要多关心他一些才是,像这次这种事,朕不希望以后再发生。”
温照白闻言,看了萧星牧的脸一眼,也知道了女皇口中的“这种事”是什么。
她也没有解释,只是拱手回道:“是,臣女记住了。”
萧星和这才满意些许,对她道:“今日你们便宿在宫内吧,不要走了。”
见温照白未回应,她又扬了扬眉:“怎么?不愿?”
温照白哪敢不愿,拱手道“臣女遵旨。”
“朕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先用午膳吧。”说完她又望向萧星牧,“皇姐特意让宫人给你做了你喜欢的菜。”
萧星牧喜欢的菜?
温照白闻言不禁眉眼一动,抬眸望去,却见萧星牧从始至终神情平淡,没有一丝被皇姐关心重视的愉悦欢喜。
又想到他在府内用膳时的挑剔程度,她也不禁有些好奇,萧星牧喜欢的菜是什么了。
直到宫侍端着菜上来,温照白却不由皱起了眉。
这些菜,萧星牧喜欢?
这些菜色不过是更加精致精美的家常菜,两人成婚这几日,虽然不至于全部做过,但餐桌上好些菜色也是出现过的,但温照白记得萧星牧连筷子都没朝那些菜伸过。
她用余光扫了眼身旁萧星牧的碗,其中仍空空荡荡,除了侍子盛的汤,什么菜也没夹。
随后,她便见萧星和开始给他夹菜,一个一个菜往里面夹,只要是她夹的,萧星牧多少都动了几口。
一顿饭下来,萧星牧虽然也没吃多少,但比起这几天在温家,确实吃得多得多。
温照白也明白了,萧星牧根本不是挑食,他是只吃女皇陛下给他夹的菜。
用过午膳,萧星和便有事先离开了,温照白和萧星牧一起去了他在宫里住的宫殿。
萧星牧走路偏慢,温照白便慢下脚步等他。
今日难得艳阳高照,连带着秋风都有了几分暖意,从宏伟的宫墙之间溜过,令冰冷的墙砖都带了几分恬淡的暖色。
萧星牧走了不远,身体便觉得有些疲惫。
他身体底子本就差,平日里也不会走动,此时便觉得再多走一步身体就要倒下一般。
他停下脚步,面朝着温照白的方向。
她跟着停下,转过身回望过去,却不明白他的意思:“殿下?”
萧星牧未应声,阳光直直地照在他脸上,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神情惫懒,如同一只渴睡的小猫。
温照白见状微不可察地闪了闪眸:“殿下可是困了?”
也差不多吧。
萧星牧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那,是要臣抱您回宫?”
“?”萧星牧猛然睁大了眼,愣在原地。
温照白没有听见他的回答,便以为自己说对了,快走几步来到萧星牧身旁,弯下腰,一手伸到他的背后,一手绕过他的膝弯,将他抱了起来。
!
萧星牧睁着眼,下意识伸手揽过身前人的脖颈,也不知道为何事情忽然变成了这样。
他方才明明是想,让她叫人给自己送来轿撵,他好乘着轿撵回宫。
只是一个愣神,他竟然就被温照白抱了起来!
她的身上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柔软温暖,让他的眼皮越发沉重。
没来得及多言,头脑中如海的困意便将他淹没,他伏在温照白肩头睡了过去。
睡之前,他在想:罢了,反正她是他的驸马……
而后,在苏木震惊的眼神中,温照白转过头,对他道:“烦请带路。”
苏木回神,朝前几步站在前面引路,只是眼角的余光还瞥向身后的抱着他家帝卿的温照白,神情中满是不可置信。
萧星牧的栖玉宫地处偏僻,离君后的宫殿很有一段距离,温照白全程抱着萧星牧,却连气都未曾喘一口。
这归功于她从小学习木雕,无论是小件木雕,还是大件的根雕,对雕刻者的力气要求都极高,是以温照白的力气从来不小。
加之,萧星牧真的很轻。
温照白也是在抱起他的那一刻才发现,原来他那么轻。
萧星牧身量高挑,比温照白也只矮不到一个头,在大夏国男子当中,绝对算是高挑修长的。
只是这般身高的一人,抱在手中却感受不到几分重量,足以显出他究竟有多瘦。
秋日里穿得厚况且如此,只怕衣裳下都只剩皮包骨了。
接近半柱香时辰,温照白便抱着萧星牧到了栖玉宫。
宫中虽几日未住人,却依旧有洒扫宫人在此,见苏木领着人进来,立刻反应过来来人是谁,连忙上前行礼:“见过驸马。”
“都起来吧。”温照白退后一步,避开他们的跪拜,大步朝卧室而去。
苏木想了想,没有跟上去,而是站在了门外候着。
进入卧房后,温照白找到房中的床榻,将萧星牧放了上去。
接着替他掖好锦被,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驸马。”苏木福身行礼。
“殿下睡了,我在宫内走走。”
“驸马随意,奴才会守在门外的。”
“嗯。”
温照白和苏木打过招呼,便在栖玉宫中闲逛起来。
栖玉宫地处偏僻,曾经是先皇的一位美人居处,当时,宫内陈设景致都十分简陋,直到去年新皇登基,将此处翻修一遍,才变成如今的模样。
宫内的殿宇几乎全部翻新过一遍,堂前屋梁上满是颜色缤纷的彩绘图样,鸟兽虫鱼,神仙妃子……每一幅彩绘,都在诉说着一段尚未老去的故事。
庭院里有两个大花坛,每个花坛中种着一棵桂花树,此时正值丹桂飘香的季节,满宫殿都是桂花甜而不腻的清香,几乎能让人醉倒在这片花香之中。
花坛下满是散落的桂花,秋风一吹,又是一场淋漓的桂花雨。
花坛旁边,有一张漆红的秋千,在桂花香中安静地伫立着。
温照白走到秋千旁,拉着两边的绳索坐在秋千上,一脚点地,带动着秋千前后摆动。
风迎着她的方向而来,发梢随风扬起,她微微扬着头,就接了满怀的桂花香。
忽然间,她隐隐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似清风一般缥缈,从她耳边溜过:“好玩吗?”
她蓦然回头,便见萧星牧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她,眸光清直,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看其他的东西。
那一瞬,她有些辨不分明。
她脚尖点地,放慢速度,回眸望他:“好玩啊,殿下要不要来试试?”
本以为他会拒绝,却未料到他竟真的过来了。
神情虽仍是平平淡淡的模样,却不知怎的,温照白觉得他方才望着秋千的模样格外……可爱。
温照白微微一笑,让出位置给他坐下,低头便见他正望着自己。
清亮的狐狸眼茫然又干净,像是一只未谙世事的小狐狸,正懵懂地悄悄探头,试图了解从未接触过的新鲜事物。
“帝卿从未荡过秋千吗?”温照白心头一软,问道。
萧星牧摇了摇头。
这宫殿从前并不属于他,这宫中所有,除了那一张床是给他睡觉的,其余各处,他不能碰。
温照白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从未坐过自己宫殿中的秋千。
这秋千边缘颜色都有些暗沉掉色了,还有些风雨腐化的痕迹,显然不是新做的。
她只是走到他身后,轻声道:“帝卿可坐好了?臣要推了。”
萧星牧放在绳索上的手指紧了紧,身体下意识往后靠,似乎这样更有安全感。
“殿下别怕,臣在您后面扶着呢。”温照白将手放到绳索上,轻轻往前推。
秋千慢慢荡了起来,绳索又回到她手中。
念及萧星牧是第一次荡秋千,她没有推他的后背,也没有用太大力气。
过了没多久,萧星牧却主动道:“我想要高一些。”
温照白挑挑眉,道:“那殿下可要坐稳了。”
“嗯。”
萧星牧随着秋千往高处荡去,他的手紧紧抓着身侧的绳索,只觉心都要跟着飞荡起来。
身体仿佛渐渐变得轻盈了起来,似乎满身沉珂随着高高扬起的秋千,一同甩了出去。
他好久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再高一些!”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