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玉穿着皇子福晋的吉府行至四贝勒府门外时,碰见了牵着二阿哥弘昀也正在朝外走的李氏。
秀玉见她穿着件桃红色蔷薇花缠枝旗服,披着件貂皮里子的藤纹斗篷,她身材纤细,这么穿着竟都不显臃肿,反倒添了几分明艳。
再看她牵着的弘昀,这小家伙长的唇红齿白,一双眼睛跟四贝勒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
许是见秀玉在看他,他放开了李氏的手,似模似样的给秀玉打了个千儿。
“弘昀见过嫡额娘”。四贝勒府的这位二阿哥自生下来便多病,便一直被拘在府里,能出去的时候委实不多,因着今日能进宫去,他瞧着必往日活泛了不少。
“起来吧,今儿要进宫去,记着可一定不能乱跑。”秀玉弯下腰,去了护甲,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蛋儿。
“是,弘昀记住了。”弘昀没让秀玉这个举动吓着,反倒极快的笑了一下,他一笑,秀玉才看见他颊边的两个酒窝。
府里早有有传言,说二阿哥小小年纪就学起了他阿玛,愈发的喜怒不形于色,原来不是什么少年老成,而是害羞了,秀玉想着。
“还在外头站着做什么,不冷吗,还不快上马车来。” 秀玉原本是在等四贝勒的,因只在府门外见着他的马,一直没见着人,心里还纳罕呢,没成想他竟从马车里出来了。
因着今日要进宫去,四贝勒的这匹爱马可是早几日就由他亲自刷洗过的。
今日还特意一大早就喂过了新鲜的草料,这会子四贝勒却坐上了马车,这是为何?
秀玉满心疑惑,见他作势要下马车,这才疾步而行,在车旁站定,不动了。
无他,这要上马车要么踩着马凳,要么踩着小太监。
秀玉前几回坐马车都是踩着马凳,再由跟车的丫头嬷嬷们扶上一把才上得了车。
这会儿看着那四肢着地的小太监,她这脚就怎么都抬不起来了。
“给福晋换个马凳来。”四贝勒吩咐道。
四贝勒今日同样穿着吉服,他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的站着,一张脸比往日还要冷肃上三分。
别说是那跪在马车旁的小太监了,就是苏培盛,今日瞧着也比平日里对他更加恭谨了。
“你呀……”四贝勒见秀玉一只脚踩在马凳上,立时便对她伸出了右手。
她平日里让丫头们扶惯了,也不觉着有什么,扶着他的手站稳了,才小心翼翼的往上走。
素日丫头扶着她,她暗中使劲儿,要上马车也不是什么难事,偏今日扶着她的是四贝勒,还不待她使劲呢,他手一抬,愣是把她拎起来了。
是真的拎,虽然秀玉没有双脚离地,可她分明没有使劲儿,就已经上了马车。
她惊慌之下双手都放在了四贝勒的右手手臂上,抓得紧紧的,都上了马车了,她还不敢放开。
她害怕的倒抽一口凉气,直至真站稳了,还觉得心有余悸。
“你做什么,当这儿是布库房吗?”秀玉没好气的问道。
看四贝勒一脸莫名,实在是忍无可忍,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下。
“你做什么。?”四贝勒笑着问。
“坐马车,爷还要坐吗,不坐就请让让,您挡着我了。”秀玉说着便伸手轻轻地推了他一下,谁成想就跟推在了一堵墙上似的,四贝勒没动,秀玉却险些没站稳。
四贝勒见她好像真生气了,也不再逗她,侧过身子让开了。
苏培盛心知四贝勒这下定是不会下马车了,招手唤来了他那小徒弟,让他把马牵回马厩去了。
“李氏,你,很好。”四贝勒转头定定的看着李氏,脸上笑早就在秀玉进了马车后便不见了。
李氏心知四贝勒见她出现在此处一定是极为气恼的,她就是想趁着福晋也在,赌上一把,现在看来,她还是赌输了。
她也不敢再去看四贝勒,草草的行了一礼,拉着弘昀便走。
她走到了最后头才看见了一辆马车,她一眼就看出来那是给跟车的嬷嬷备下的,不由又羞又气。
偏这会子所有人都在等着她,她也不敢再耽搁,抱起弘昀就上了那马车。
“怎么还不走,咱们出来的本就不算早了,再耽搁下去怕是要闹笑话了。” 秀玉在马车上坐定,把摆在一旁的海棠花手炉拿了起来。
难怪四贝勒手这么暖和,敢情人家一早就抱着手炉在这儿等上了。
穿吉服抱着手炉实在是不像样子,她也就没想着要带这东西进宫,没想到她不带,四贝勒倒是带上了,秀玉想着。
“我前几日便吩咐过李氏了,让她在府里照看弘时,今年就不必进宫了,没想到她还是来了。”
四贝勒在她对面坐定了,看着那海棠花的手炉轻声的说道。
“她是侧福晋,本就该进宫,弘昀前几日病才刚好,想来她是实在不放心,这才跟了来。”
难怪李氏这些日子瞧着魂不守舍的,原来是因为这事。
还真没看出来,她胆子还真不小。
四贝勒在府里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李氏此举,无异于挑衅,端看四贝勒过了今晚之后要如何处置了,秀玉思索着。
“她是侧福晋,你才是二阿哥的嫡母,我原本想让弘昀今晚上跟着你,没想到…… 四贝勒说到此处,身子一晃,他见马车终于动起来了,这才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让弘昀跟着她?四贝勒是怎么想的?
难道之前原身对二阿哥是真的不错,不错到四贝勒认为李氏真能把自个儿的儿子放心的交给她?
秀玉一时无言,只好盯着那海棠花的手炉发起呆来。
“往年进宫,李氏虽也是一同去的,可她自有她的去处……除了去年,哪一年你跟前不是围着好几个孩子的……”四贝勒说到此处,话音一顿,秀玉见他面色陈郁,心知他这是想到了弘晖,也不敢再走神,只垂着头,不去看他罢了。
原身以往每年进宫去,身边的确是围着不少的孩子。
因为弘晖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比他大的孩子,他敬着,比他小的孩子他让着。
他是四贝勒府的嫡长子,却无半分骄矜之气,反而颇有容人的雅量。
其他府上的小阿哥都愿意与他一同玩耍,偏他又是个要时时照顾着自个儿额娘的。
那些来找他玩的小阿哥黏着他,看上去还真是围着四贝勒府的嫡福晋在转。
“爷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身边怎么会连一个孩子都没有十四弟家的弘明已经半岁了,想来这回定是要进宫的,到时候十四弟妹还能不让我这个嫂嫂看看她的宝贝儿子不成。” 秀玉见四贝勒如此,只好劝慰道,她明明是笑着说的,鼻子却止不住的发酸。偏还不能让四贝勒看出来,忍得是辛苦万分。
“你放心,我们一定还会有孩子的,爷再去寻那不出世的名医,一定能将你的身子调理好的。”四贝勒笃定的道。
“ 好,我就等着爷的好消息了。”秀玉不愿在于他说起此事,遂答道。
原身和四贝勒成亲多年,才盼来了这个嫡长子,原身生弘晖的时候伤了身子,这些年也一直私下调理着,却是未见多少起色。
因此弘晖就真成了原身的命根子,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弘晖的夭折才真是给了原身致命一击。
四贝勒这话,秀玉听过了也就过了,她可没想过要当真。
毕竟这恐怕是胤禛一生中少有的感性时刻,待下了这马车,他没准儿又是那个时时理性的四贝勒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万岁爷和太子殿下自索尼案后再不复从前那般亲密了,只是二人皆不愿意承认罢了。
秀玉好不容易慢慢融入了这样的生活,应付眼前的一切已是手忙脚乱了,可不想再横生枝节。
马车就这么慢慢的走着,行至宫门外,才缓缓的停了下来。
秀玉撩开车帘一看见各府的马车都规规矩矩的停着。
停在最前头的是直郡王府的马车,秀玉见直郡王先是转头往后面看了看,见后头排着的是他家三弟的马车,这才翻身下马。
直郡王府的马车前跪着个小太监,大福晋两只手各扶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嬷嬷,小心翼翼的往那太监背上伸出一只脚踩了踩,而后就站住不动了。
“磨磨蹭蹭的做什么,下来,爷在呢,爷接着你。”大阿哥高声道。
秀玉见他往自家的马车前一站,刚好把大福晋遮了个严严实实。
大福晋许是觉得耽搁得太久难免惹人非议,看了一眼直郡王,总算是由人扶着下了马车。
“大哥在前头做什么呢,怎么这么久了,也不见这马车动上一动,你在最前头当然是不着急的,弟弟我可是排在好些人后头呢,前头的都快着些,眼看这天儿就黑了,我可是最怕黑的。”
九阿哥在后头高声道,他见众人都转过头来看他,倒也不怵,把手中的折扇打开,一下接着一下地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