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硏文

“阿——嚏!”

奚久夷从暗牢出来,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喷嚏。

他嘀嘀咕咕:“莫不是有人想我?”

“人不好说,鬼肯定不少。”章豫从身后给了他一肘子。

“切。”奚久夷不屑,“当人的时候尚且没被我放在眼里,做了鬼又能奈我何?”

“别贫了。”段北驰紧接着从暗牢里走出来,递给奚久夷一张纸,“去查查这上头的人。”

奚久夷羡慕又嫉妒:“还真招了?不是我说,殿下,您在这小小影卫处倒是屈就了,我说您就应该到那大理寺或者泯川衙门去断案明理,不出三日,保证你挣个青天大老爷名头回来。”

段北驰洗着手,边道:“没空。”

“瞎说。”奚久夷一个字都不信,“我还不知道你?每天除了查查暗探、看看消息,也没什么事啊?”

“既然你没什么事可做,我瞧着这天色也不找了,我又在这儿忙里忙外给你忙活了一天,殿下,不如同我去春风楼搓一顿?”

铁公鸡拔毛,段北驰和章豫都不由对奚久夷侧目而视。

奚久夷急了:“干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不就是请客嘛!谁还没请过客了?再说我有这么抠吗?平时没请过你们?”

章豫肯定道:“没有。”

段北驰补充:“从未。”

奚久夷不服:“今日我!奚久夷!南槎第一美男子!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一掷千金!”

章豫:“真的吗,我不信。”

段北驰:“没空。”

奚久夷不甘示弱:“你有什么好忙的?忙着洗手?不是我说,殿下,您有这点洗手的时间我们已经吃上了好吗?洗个手磨磨唧唧的,不就是沾了点血,用得着洗这么久?能洗出个花儿来?”

段北驰把手从盆里拿出来,看都没看章豫递给他的手巾,径直走到奚久夷面前,然后把捞起他的衣服开始擦手。

奚久夷被眼疾手快的章豫架着动弹不得:“我这新衣服!!!”

段北驰慢条斯理擦着手:“我还有事,就不跟你们去了。”

奚久夷:“什么事?”

段北驰:“有人等我吃晚饭。”

段北驰说完,转身就走。

奚久夷无能狂怒,被章豫架着胳膊跑不了,只能踢腿在半空狂蹬:“他是不是就等着我问这句话?他是不是?他就是故意的!”

奚久夷还想找同盟一起对段北驰指指点点,他努力回头看章豫:“章豫!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他是不是在炫耀?有人在等他吃饭?除了你我和他弟怎么可能还有人愿意跟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他——”

章豫:“你好吵。”

一击致命。

奚久夷:“……”

章豫松开戛然而止的奚久夷:“奚大人,我们还不去春风楼?”

奚久夷:“有便宜你就占?西北风吹那么大你怎么不去喝两口?”

章豫忽而一脸恍然看着他:“其实我还有件事没跟你说。”

奚久夷记吃不记打:“……什么事?”

章豫:“您很像一种鸟类。”

“?”

“麻雀。”

奚久夷拳头硬了。他笑着说:“在这个美丽的夜里,注定要有人看不见明天的太阳。章豫,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

应摇光坐在露星阁的矮几前,听侍女来来回回上菜的声响。

段北驰自从先前找她一起吃过一顿饭后,但凡他夜里回来,总是要到露星阁来与应摇光一同用晚饭。二人也没特意约定,只是心照不宣的养成了这么个习惯。有时段北驰夜里赶不回来或者不会来,就会让人提前传信。

应摇光起初觉得这个行为说不上来哪里怪怪的,但这么大个宅子里只有段北驰这么一个主人,加上应摇光这个不伦不类的客人,勉强算是两个孤独之人之间的相互慰藉?

没一会儿,沉稳的脚步声由门外从远至近传来。

二人安静用完饭,段北驰把随身带的东西拿给应摇光。

应摇光:“这是什么?”

她一摸:“书?”

“是话本,”段北驰说,“可以叫青鸢读给你听,左右日子无聊,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应摇光笑道:“多谢了。”

她左手握在书页翻页那面,骤然摸到底部有一圈凹进去的小点,似曾相识。

应摇光垂眸,将整本书的封面都摸了一遍。

段北驰见她神情有异:“怎么了?”

应摇光的手指抚过那些凹进去的圆弧和小点,缓缓念道:“千里逢迎……大声疾呼……这是什么?成语?谜面?”

段北驰:“似乎是谜面,前者为重,后者……病号?”

他坐到应摇光身边:“发现什么了?”

应摇光说:“你听说过硏文吗?”

段北驰:“未曾听闻过。”

应摇光说:“硏文是一种古老的文字。你听说过硏族吗?传说硏族生活在石林之中,他们的族人一生都要生活在那里,没有人能够活着走出那片石林。”

“但在二十多年之前,有一名硏族女子不但走出了石林,还活了下来。她偶然间走出了迷宫式的石林,穿过了毒雾,出现在荒漠之中。女子在荒漠中一直走一直走,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被过往的一支商队救下,还被他们一路被带回了南北两国交界的边城,也就是如今的袁州城。”

“硏族远离人群生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他们的语言和文字和外界并不相通,他们有自己特殊的语言和文字。因为生长在石林的缘故,他们记录文字时只能把文字记录在石头上,最初是画上去,后来硏族人觉得画上去的字符太容易消失,他们记录的方式就变成了刻上去。”

应摇光想让段北驰感受一下,伸手道:“手给我。”

段北驰大方的把手递给她,手心朝下覆在她的手上,严丝合缝。

应摇光被他这番动作弄得一愣,翻掌去握住他的手腕,带他去摸书面上的凹处。

段北驰低头看着应摇光微垂的长睫,听见她清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是这样,他们的文字虽然似乎也是由象形而来,不过,就大多数文字来说其中并没什么规律可循,只能靠死记硬背。还有读法也不同,我们习惯由上至下、从右往左,但他们却是由左往右、先上后下的读法。”

“这几个圆弧和小点,是‘千’的意思,下面这个……”

应摇光给他说完,段北驰问:“你怎么会硏文?”

应摇光说:“我小时候不爱读书,每次看那些正经典籍我都一个头两个大,但看些涂涂画画的东西我却记得很快,祖父发现后,就找了本书扔给我,我瞧着书里不是字,很高兴学,倒没花多少功夫便记下了。”

段北驰忽然问:“能不能教我?”

应摇光:“其实已经过了许久,有许多字我怕也是记不清了……”

“不打紧,”段北驰说,“已经很好了。”

应摇光:“好。你想何时开始学?”

段北驰说:“不急。明日我先带你去看样东西。”

“嗯。”

……

翌日。

应摇光醒来时隐约听见屋外有男人说话的声音,迷迷糊糊问青鸢:“谁在外面?”

青鸢手里拿着冒着热气的毛巾站在床边,笑说:“我的姑娘诶,您可算是醒了,公子在外头等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了。”

应摇光忽然想起昨天似乎有人说要带她去看个什么东西……整个人突然清醒。

她猛地起身,不小心扯到肩上的伤,“嘶”了一声。

青鸢连忙问:“扯着哪儿了?可是伤口裂开了?”

“无碍。”应摇光说,“先梳洗。”

梳洗完又用过药,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应摇光很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若是下次,直接让青鸢叫醒我便好。”

段北驰进来,语气中没有分毫的不耐烦,他甚至带着几分愉悦道:“无碍,你只管睡你的就是,不必顾忌什么。今日天气不错,这会儿更是暖和,同我去个地方?”

应摇光听他一副要出远门的架势,有些意外:“远吗?可会不方便?”

段北驰道:“一切有我就是了,不必忧虑。”

段北驰没让青鸢跟着,亲自扶着应摇光上了马车,随后坐在了她身边。

段北驰忽然说:“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去世了。”

应摇光有些惊讶他怎么忽然说这样一句话:“嗯?”

段北驰发现应摇光平日里看上去一副清冷模样,仿佛拒人千里,但若是挨近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她其实神情并不少,尤其是一双眼睛尤为灵动,尽管她如今看不见,但该有的动作一点不少。

譬如此刻,应摇光有些困惑和惊讶时,她的眼睛会下意识的看向段北驰,微微睁大,带得她本来有些锐的眼角弧度弱下去,嘴角微微下压,看上去……竟让段北驰想起了奚久夷家里养的那只猫。

见似乎惊到了她,段北驰放轻声音说:“她离世前给我留下了一幅刺绣,但我始终不解其意。直到昨日听你说起硏文,我才有了些想法。”

应摇光:“你是说——”

“摇光,”段北驰说,“我想带你去看看那幅刺绣,看上头那些奇怪的图形是不是硏文。”

作者有话要说:叮,解锁不知名外语一门

——

作者:段北驰,你一开始叫她摇光姑娘,三分熟就敢直呼其名?

段北驰:已经很克制了,要不是怕吓到她,我上去直接“嗨,老婆”

指指点点.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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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两更,叉腰.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