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最终将宜嫔废掉位分,打入冷宫,至于宜嫔,不,废废郭络罗氏哭哭啼啼喊冤的声音,康熙并未入耳。
等康熙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乾清宫时,迎面就是胤礽哒哒哒跑过来的身影。
“慢着慢着,摔了怎么办?”
康熙一把将胤礽捞起来,满人抱孙不抱子的习俗也在情急之下抛之脑后。
“汗阿玛今天回来的好晚!”
胤礽软乎乎的抱怨着,康熙rua了rua胤礽的小脑袋:
“汗阿玛今日去处理了一件事。”
“是什么呀?”
胤礽抓着康熙的袖子晃,随口问道。
本来胤礽并不确定康熙会不会回答,不过他现在顶的是幼崽的壳子,也不怕汗阿玛会猜忌。
康熙本来不想说,但是胤礽问了,他便有了倾诉的欲望。
“保成可知,你这次风寒非天意,而是人为。”
胤礽心里惊了一下,但很快又平静下来。
这都是正常操作。
他是太子。
不被谋害的太子不是真储君。
“那汗阿玛有没有抓到坏人?”
康熙点了点头,有些愧疚道:
“是汗阿玛的妃子,郭络罗氏。”
胤礽愣了许久,才道:
“是被汗阿玛封为宜嫔的那位吗?”
康熙点了点头,冷下声,却不是对胤礽:
“朕当初对她见猎心喜,却不想将其宠得太过骄纵,让她生了怨妒之心。
朕已废了她的位分,将她打入冷宫,保成不必忧心。”
胤礽:???
不是,老五,老九,十一的额娘就这么没了?
汗阿玛,你三个儿子要没啦!
胤礽欲言又止,康熙捏了捏鼻梁骨,年轻的帝王在稚嫩的嫡子面前露出了些许疲态:
“保成,朕对不住你。”
康熙痛声说着,郭络罗氏口口声声是保成的不喜让她没了最爱的茉莉,可是下令禁茉莉的是自己。
郭络罗氏不过是不敢怨怼自己,所以只能将私愤倾泻在年幼的保成身上罢了。
保成的无妄之灾,皆因自己而起啊。
下一刻,软乎乎的触感落在了自己的脸上,胤礽用小手抚摸着康熙的脸颊,轻声道:
“汗阿玛不哭,保成没有怪汗阿玛的,是坏人太坏。”
康熙:“……”
“朕没哭,男儿有泪不轻弹,保成也不能随便哭!”
胤礽看着康熙眼角的湿润,瞪大了眼睛。
汗阿玛骗小孩!
康熙被胤礽瞧得,最终恼羞成怒的将小太子的小脑袋按到自己怀里:
“很晚了,保成该睡觉了!”
……
翌日,康熙本以为郭络罗氏之事已经告一段落,但没想到苏麻喇姑在下朝后亲自来请康熙。
“孙儿给皇玛嬷请安。”
康熙一丝不苟的行了礼,太皇太后连忙让苏麻喇姑扶起:
“回回来我这里都是如此,怎就这般多礼?”
“孝敬皇玛嬷是应当的!皇玛嬷今日可是有事要叮嘱朕?”
太皇太后微微颔首:
“我听说你让人将宜嫔打入冷宫了?”
康熙听了这话,坐直了身子,神情严肃:
“郭络罗氏心肠歹毒,有大不敬之心,朕不得不罚!”
太皇太后听了康熙的话,有些费解:
“你前头不是很宠幸她?罢了,不说这个,今日是仁宪求到哀家这里了。
宜嫔,郭络罗氏不知怎得,和仁宪有了几分渊源,仁宪听说她被打入冷宫,一大早就来我这儿,哭的我头疼。”
康熙听了这话,眼中光芒明灭,若是仔细去看,便会发现康熙眼中的冷芒已经都要凝成实质。
“太后她为何要替郭络罗氏求情?”
太皇太后抿了抿唇,柳叶眉微蹙:
“仁宪那孩子向来心思和软,福临在的时候便受足了罪,而今好容易因为玄烨过了两天好日子,人这心松了下来,不免觉得空虚。”
太皇太后缓缓说着,康熙略一思索,便知道仁宪太后这是什么意思了。
但即使如此,康熙却没有松口。
“皇玛嬷,朕后宫妃嫔无数,不必拘泥于郭络罗氏一人之身。倘若太后当真喜欢郭络罗氏一族的女儿,郭络罗氏尚有一姐为贵人,待她生下孩子,不拘男女,皆由太后抚养!”
太皇太后一面因为郭络罗氏之罪疑惑,一面又因康熙的盛怒而忧心。
“玄烨,郭络罗氏究竟犯了什麽事?”
“谋害储君,罪不容诛,若非如今三蕃不稳,三官保朕还有用,朕剐了她的心都有!”
康熙语气森然,想来倘若郭络罗氏在他面前,他当真不吝下旨将其千刀万剐!
太皇太后闻言心头大惊,差点厥了过去,幸好苏麻喇姑取了人参保心丸来让太皇太后吃了一剂。
康熙见状想要上前,又自责的立在原地。
太皇太后许是年轻时操心太多,如今年岁大了,总是会骤然心慌气短,此前情绪激烈些,还有昏厥的时候。
等一剂人参保心丸服下,康熙虽是担忧的五内俱焚,却也手足无措的看着。
过了一刻钟,太皇太后才终于缓了过来。
“玄烨啊,保成可还好?”
康熙连连点头,一眼不错的盯着太皇太后:
“好,他都好,等过两日天放晴朕就让他来您身边尽孝。”
“莫要哄骗我,苏麻喇姑,你一会去乾清宫,替我瞧瞧保成。”
太皇太后说一会,歇一会:
“玄烨,今日之事你做的对,仁宪那里我去说,郭络罗氏那样的蛇蝎心肠,是我眼拙未曾看出啊!”
“皇玛嬷,您快别这么说!”
康熙看着太皇太后醒来后虚弱的模样,眼睛通红:
“皇玛嬷,您该操的心已经都够了,让您因为这样的事儿忧心,都是朕的不是。”
“好了,你也莫要自责,我知道你这孩子是怕我劳神,不过以后保成的事儿,不许瞒着我了。”
“是,孙儿记下了。”
太皇太后又细细与康熙问了胤礽的情况,这才放人,只是临走时让苏麻喇姑跟着康熙一道走。
苏麻喇姑在寝殿见到了翻着医书的胤礽,那小包子脸白里透红,一双水杏眼波光粼粼,别提多精神,多可爱了。
饶是见惯了孩子的苏麻喇姑,都不由多留了一刻与胤礽说话。
等时候不早了,苏麻喇姑这才起身离开,看着胤礽手边的医书,笑吟吟道:
“太子爷天资聪慧,小小年纪便翻阅医书古籍,天生就有一颗仁心呀。”
胤礽挺起小胸膛,义正言辞道:
“那当然!保成知道乌库妈妈身子不好,迟早有一天,保成会让乌库妈妈健健康康哒!”
苏麻喇姑没有打击幼童的自信,顺着胤礽的话说道:
“那奴才这就回禀格格,格格打今儿起,就擎等着太子爷您尽孝了!”
“好耶!”
胤礽握着小拳头,重重点头,逗的苏麻喇姑忍俊不禁。
等回了慈宁宫,苏麻喇姑将这事儿告诉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瞬间都觉得身子轻了一半,笑着歪在大迎枕上说:
“保成啊,人不大志向大,皇上也不管管他。”
苏麻喇姑也笑道:
“太子爷这是满心满眼惦记您呢,皇上如何管,这可是好事儿!”
“是好事,是好事,只是我这身子……哎,只恐等不来保成尽孝了。”
太皇太后今年已经一甲子又四,已经可以算得上是长寿了,她一想到太子那么大点儿就说学医让自己好起来,心就如刀割一样。
她多么想要享受孙辈的孝敬,可是这身子骨实在不争气啊!
胤礽并不知道自己的话对太皇太后的影响有多大,只是他若说之言非虚。
按照他的记忆,乌库妈妈的寿数还有漫长的十年,但是这十年,因为心疾,乌库妈妈过的并不好。
不能劳心伤神,不能多走两步,不能过饮食。
胤礽印象最深的,是他幼时去慈宁宫请安离开后,乌库妈妈远远的目送着他离开。
他回过头,重重宫阙,阴影层叠,乌库妈妈就那样孤孤单单的坐在那里,因为他的回头,眼中泄出一抹惊喜。
随后,挥手催促他离开。
殿门阖上,一个本该在草原自由飘扬的灵魂,便又被深宫锁住。
胤礽的小白手无意识的覆在了书上,暗暗下定决心。
等他可以熟练“炼制”丹药,一定要给乌库妈妈自个健健康康的身子!
胤礽的雄心壮志无人知,一晃又是半月,这半月的时间,雪一直没有停。
因此胤礽早就惦记的菖蒲露也没有了踪影。
而这些都是小事。
胤礽站在窗边,看着又暗又亮的天空,雪花无尽的飞舞,落下,哪怕有勤劳的宫人一直扫雪,可不过须臾,便又落下一层。
屋内的地龙已经没有烧了,明灭的炭盆依稀可辨。
这么大的雪,宫中尚且不易,那民间又会如何?
早朝时分,梁九功高声宣布: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启奏皇上,京中大雪半月不止,民房坍塌,牲畜冻死冻伤不计其数,百姓饱受雪灾之苦,臣请皇上降旨赈灾。”
“准,户部牵头,赈济灾民,每日于城门施粥,凡有心重建家园者,可给予襄助,不可让百姓沦为流民。”
“臣等遵旨——”
“启奏皇上,现下百姓之中除开果腹之物,避风之所外,还需救命之药!
日前,因为寒潮而染上风寒的百姓已经数千人,京中药铺早已关门歇业,仍有不少百姓苦苦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