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双卿一直没想过要当妾室。
这几日,看着玉蕊在花园里愁眉苦脸,贺双卿若有所思。玉蕊就像个内容提要,简略地概括了一下不得宠的妾室会是什么下场。
殿下注定会有正妻,而到时候妾室会如何呢?
还是攒钱赎身吧!
而此时的玉蕊,则在一派泥泞中艰难地行走着。她来到府中半个月了,萧戎却迟迟没有叫她侍寝,这让她焦虑无比。
早在她来到王府前,容贵妃就警告过,她的目的,就是要牢牢栓住燕王殿下的心,把那个叫贺双卿的丫头挤兑走。
在薛云婧嫁过来之前,她必要为她扫清一片道路。等薛云婧当了正妃,自然也不会亏待她。
如若不然,不用等薛云婧,容贵妃便饶不了她。
玉蕊很想出人头地,但现在这种僵局,却不知道如何打破。好在她是个聪明的,早就知道萧戎喜欢听琴。幸而她有一手绝妙的琴技。
于是乎,在某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玉蕊开始了她的表演。她待在了萧戎每日习武时的花园中,默默地弹着琴。
那琴声悠扬,如泣如诉。府中的下人们都不觉听住了,玉蕊很是得意:她坚信自己一定会将萧戎吸引来。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等来的不是萧戎,而是贺双卿。贺双卿刚刚洗了把脸,要把脏水泼掉呢,恰巧路过花园,听见了玉蕊动人的琴声。
一瞬间,贺双卿仿若入了定一般,她抱着木盆,不知不觉来到了玉蕊的表演现场。
玉蕊的琴声很动听,但贺双卿在意的不是这个。她只觉得这个自己也会,至于什么时候会的,她就是想不起来。
于是乎,花园里出现了一幅奇怪的场景:一个抱着水盆的小丫头在听一个粉面桃花的大丫头弹琴。那大丫头有多优雅,小丫头就有多邋遢。玉蕊心中气恼:怎么没招来蜜蜂反倒招来一只苍蝇?
煞风景!
见贺双卿站在那里不走,玉蕊不禁有些恼火。她停下了琴,努力平静地问道:“卿儿妹妹不去做事,站在这里做什么?”
贺双卿回过神来,她直直地说道:“你竟不必再弹了。”
“为何?”
贺双卿淡淡道:“因为你弹得不好。”
“你胡说!”玉蕊火了,“我的琴技,贵妃娘娘都是赞赏的!”
贺双卿叹道:“你的曲子太浮躁了,听着就让人心乱。”
玉蕊怒道:“这么说,你很会弹琴了?”
贺双卿不答,玉蕊干脆站了起来:“你若是弹得好,我自会服你;若是弹不好了,可别说我掴你的嘴!”
贺双卿抱着木盆,一动不动。玉蕊冷笑道:“凭你也配在我面前指指点点!我好歹是贵妃身边的人,你又算老几?不过是人牙子手里买来的丫头,贵妃娘娘一句话,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贺双卿认真地说道:“并非我不会弹琴,而是因为难得殿下闲了这半日,现在弹琴会惹人生厌。”
“你!”玉蕊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我看你就是怕了,才胡说八道!”
“你若不信,就继续弹吧。”贺双卿笑了笑,“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话音刚落,只听不远处传来萧戎愠怒的声音:“刚刚谁在这儿弹琴呢?”
玉蕊顿时愣住了,只见萧戎拿着一本书,气冲冲地从亭子那边赶来,忽一眼看见抱着木盆的贺双卿,他顿觉好笑起来。
“你怎么又抱着个木盆?”
贺双卿低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琴,便笑道:“本来应该回房的,哪知道听见玉蕊姑娘的琴声,就过来瞧瞧。不想惊扰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罢了,”萧戎看向了玉蕊,“你不知道本王读书时不喜欢打扰吗?”
玉蕊连忙跪下:“婢子无知,还望殿下恕罪。”
萧戎窝了一肚子火:“你是无知!这样的琴技也胆敢在府里卖弄!好歹是宫里出来的,也该有点自知之明!”
“殿下!”玉蕊慌忙道,“婢子虽然弹得不好,但适才卿儿妹妹说她也会弹,殿下若是想听好的,不如叫卿儿妹妹为殿下弹上一曲吧!”
萧戎诧异地看着贺双卿:“你会弹琴?”
贺双卿迟疑了一下:“大概……会吧!”
“这叫什么话!”萧戎来了兴趣,“来,给本王弹一曲。”
贺双卿面色犯难:“那婢子弹不好了,殿下可不许怪罪。”
“无妨,弹去吧。”
贺双卿放下木盆,正襟危坐在长琴前,她屏息凝气,指尖轻轻碰了碰琴弦。顿时,一股触电般的感觉从指端直击心脏。
她情不自禁地弹了起来,宛若天籁从她的指端缓缓流出。她忘我的弹着,仿佛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唯有她与琴,还有那蠢蠢欲动的久远记忆。
贺双卿不禁满眼是泪。
待到一曲弹罢,贺双卿抬起了头,只见萧戎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那目光很深情,很忧伤,还带着十二分的探寻。至于旁边的玉蕊,她早已经傻在那里:因为从出生以来,她就没听过这么好的琴声。
“这曲子本王是第一次听,叫什么名字?”
贺双卿脱口而出:“断情。”
“何人所创?”
贺双卿摇了摇头:“婢子不记得了。”
“太过悲伤了。”萧戎叹道,“小小年纪,怎么肚子里尽是伤心事?”
贺双卿垂下了头:“婢子不知为何而伤心。”
“不要太苛待自己。”萧戎走过去坐在了她的身边,“你的琴技似乎是经过名家指点,或许慢慢想,会想起来一些的。”
边说,他边将手抚在琴弦上:“曲是好曲,就是太悲凉了。早知道你的琴技这么好,书房里那架朝凤琴就给你弹好了。”
一曲情意绵绵的《静女》流淌出来,贺双卿顿时觉得心中的伤感被冲淡了不少。二人旁若无人地弹琴,说笑,完全忘记了被晾在一边的丫头玉蕊。
玉蕊是待也不是不待也不是,直弄得自己浑身不自在。思来想去,她慢慢地退到一边,顺着花架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