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府婢

阳春三月,桃花纷飞。

贺双卿静静地坐在花阴之下,慵懒地看着一个个粉妆玉琢的丫头从自己面前路过。看得腻烦了,她便低下头去,继续做针线。

今天燕王殿下萧戎从扶余平叛回来,府中所有的人都忙碌了起来。尤其是内院伺候的丫头们,她们个个都换上了最好的衣裳,涂了最娇艳的妆,期待着能入了殿下的眼,平步青云。

贺双卿没有打扮,只是如往常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在她看来,这些丫头的行为不仅可怜,而且可笑。

自从她来到燕王府,就发现燕王的古怪之处。燕王贴身的都是些小厮,内室从不让丫头涉足。

这个燕王应该是好男风吧?贺双卿心里想。

好容易绣好了一方帕子,贺双卿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抖落了身上的花瓣。她不喜欢女红,也不喜欢当奴婢。她原本是个中医世家的传人,三个月前,因为一场车祸,她来到了这个世界。

刚来的时候,她被人牙子打了个半死,亏得一个奴才给了她半块馒头,她才活了过来。

买走她的是燕王府的管事李妈妈。李妈妈看中了她的相貌,觉得她似乎能给燕王府增添一道风景线,于是把她安排在了内院。她还被起了个新名字,叫玉沁。

府中谁都知道,玉字辈的丫头都是通房的候选人。贺双卿的活计一点儿也不重,无非是女红,浇花,喂鸟一类的。这些对她来说手到擒来,虽然前世她对女红一窍不通,可穿越到这个小丫头身上,她却成了女红最好的丫头。

原主到底是谁呢?

贺双卿想不通。她只知道原主的名字也叫贺双卿,至于其他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贺双卿拿着绣好的帕子,正要回房间。这时,同屋的玉瑕穿了一身浅碧色,飘飘然地从花影中走了过来,见贺双卿衣着普通,连唇都没点,便忍不住问道:“妹妹,你怎么不打扮打扮?”

“有什么好打扮的!”贺双卿毫不在乎,“这样不是挺好吗?”

“可是殿下回来了呀!”玉瑕叹道,“好歹装扮一下,你这么好看,没准就被殿下看中了呢!”

“没看中才好呢!”贺双卿低低地说道。

“什么?”

“我想多攒钱,将来为自己赎身出府。”贺双卿正色道,“摆脱了奴籍,我就可以做点小生意了。”

“赎身啊?”玉瑕诧异地望着她,“你可是李妈妈花一百两银子买来的,这么多钱,得猴年马月才攒得出来!”

“那也要攒!”贺双卿愤愤不平地扯了一下连翘花的花枝,“府里的窝囊气还没受够吗?”

玉瑕四下看了看,才低声对贺双卿道:“其实,外面未必就比王府好……”

“谁知道呢!”贺双卿心高气傲地扬起了下巴,“总之,我不想一辈子都待在这里。”

正说着话,只见一个身着丁香色流仙裙的丫头走了过来。她一看贺双卿,便忍不住嘲笑道:“怎么,月例银子不够用吗?”

玉瑕微微蹙眉,她拉过了贺双卿:“妹妹,咱们走。”

那丫头不依不饶:“府上人人都夸你是个美人,可美人怎么如此寒酸呢?要是妹妹缺了胭脂水粉,大可以跟我开口,没准我一发慈悲,借给你一些呢!”

“用不着!”贺双卿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把脸涂成猴屁股也不见得有多好看。玉痕姐姐,你那好胭脂还是自己留着吧!照你这个涂法,三天不得用了一盒下去?”

玉瑕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玉痕火了:“你在胡说些什么?”

贺双卿拉了玉瑕,转身就走。玉痕在身后气的跳脚:“等回头我定要告诉我姨母,让她扣你月钱!”

贺双卿没有搭理她,而是拉着玉瑕走回了屋子。玉瑕叹道:“你也太伶牙俐齿了些!她到底是祝妈妈的外甥女,没准哪天就成姨娘了!”

“她成不了姨娘。”贺双卿信誓旦旦,“就算祝妈妈给她再多露脸的机会,她也成不了姨娘。”

玉瑕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反正我就是知道!”贺双卿没有说出自己的推断,毕竟,议论上位者有可能会遭受无妄之灾。

玉瑕有些黯然:“如果玉痕真成了姨娘,咱们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妹妹,听姐姐一句劝,别总想着出府。还是务实一些,多在殿下面前露露脸吧!”

说完,玉瑕就离开了。

贺双卿叹了口气,她厌烦地歪在了榻上。其实玉瑕的话不无道理,可她一个中医圣手,到头来却要给人做妾室,她接受不了。

到底该怎么办呢?

至晚间,同屋的姐妹们陆陆续续回来了。唯独玉痕没有回来,听屋里人说,玉痕被祝妈妈安排去伺候殿下晚膳。

玉瑕又开始羡慕起来:要是我也有个做管事的姨母就好了。

贺双卿却嗤之以鼻:她能进了屋再说吧!

晚膳过后,玉痕果然臊眉耷眼地回来了。她满脸的失望,连话都懒得说。次日,贺双卿才从小厮们的口中得知:玉痕本来去给殿下送羹汤,谁知道走到门口就被胡总管拦了下来。她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愣是连门都没进去。

这下,玉瑕有些佩服起贺双卿了。玉痕没有达到目的,将一股闷气撒在了鹦鹉身上,把鹦鹉戳得直掉毛。

众人心照不宣地谁也没有过问。接下来的两天,玉痕的眼神如同刀子一般在小丫头们的脸上刮来刮去。谁都看得出来,玉痕在憋着劲地找茬子。

其实也难怪玉痕这个样子。燕王殿下确实是个十分亮眼的角人物,他年纪不大,却能征善战,连当今皇上都十分倚重他。更何况,他还生了一副好相貌。

丫头们几乎都喜欢他,贺双卿也曾暗自惊叹过他的模样。但好看也只是好看而已,贺双卿不是颜值党。

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地位,自然会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做结为连理。贺双卿从来不相信灰姑娘的童话,更何况,这个殿下又是个古怪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