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他们听到上头有人讲:“好像不在这里,估计往城中走了。”
“他不敢。且进城做何?”
“行了,往前继续搜吧。”
听脚步声,应有不下十个追击之人。
水宜舟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胳膊,摩擦到那人的胸腹,然后触电一般缩了回来,感觉手上黏糊糊的。
她咽下心里的不适,闭眼等了许久。
终于,那只钳制住她的胳膊松开,往上一推。
她睁眼呼吸了一口正常的空气,然后鲤鱼打挺,奋力将沉重的躯体拨开,爬出棺材。还不小心踩到林保儿的千机广寒刀,差点滑倒。
借着月光,她才看到自己手上全是鲜血,顺手拾起地上掉落的箭,若有所思。
“你是仙京人?”那人也踏到地上,声音很沉有种隐隐的虚疲。
水宜舟戒备地站远几步:“你是什么人?”
那人摘下兜帽,发髻凌乱,冷峻眉峰,冰砌玉成的五官。
他合上长袍似乎为了掩饰腰间的伤口,从侧兜里掏出了一只玉佩。
“这块玉,你从哪里拿来的?”
水宜舟很诚实地说:“地上捡来的。”
青年扯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唇角的血痕加深一分。
“我可见过与它长得十分相似的另半块玉。”
水宜舟尽量掩饰自己的求知欲:“这和你偷了我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青年微微低头抬眸:“偷?这分明是从姑娘身上落下来的。”
“既然如此,还给我好了。”水宜舟伸出胳臂,手心向上。
“若非局中人,你也不会,捡到这块玉佩。”
他将“捡”字加重,令人意外地将玉还到了水宜舟手里。
她立刻收好,将左手的箭横在两人之间:“不如解释一下,这是北狄人使用的三叉箭吧,为什么北狄人要杀你?”
青年揉揉脖子,轻呵一口气:“要杀我的不是北狄人,不过也差不多了。”
“这样啊,”水宜舟扔下箭,“那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姑娘知道仙京的花朝社吗?”
水宜舟转头:“什么什么社。”
青年上前,伸手,一只圆润的鹅卵石和一块方尖石头摊在她面前。
“烦请姑娘为我送个信,如若有幸重逢,在下愿报姑娘恩德。”
水宜舟咦了一声:“随随便便的找我送信做什么,我可不愿意引火烧身。”
青年微笑:“姑娘刚才从乱坟岗中精准找到了葬有千机广寒刀的棺材,即使不是千机门的弟子,也定然是同千机门弟子有所交集吧?”
水宜舟战术性后仰:“怎么,你认识……我?”
此刻假装自己是林保儿,应当没有什么问题吧?
“总之,烦请姑娘将这些东西为我交给花朝社昆仑派莫驰羽。”
水宜舟再次皱眉:“你知道我们认识?”
青年:“对千机门和昆仑派的结怨,还是略有耳闻的。”
这么说,他肯定和莫驰羽颇为相熟,不然不可能知道这么私密的事件。
“不瞒你说,我之前见过他,但是现在早就各走一边了,我并不知他此刻在哪里。”
青年猝不及防地踉跄一下,水宜舟下意识地去扶,发现他长袍微敞,腹部有伤口包裹,且已经被血浸染。
她眉心一跳:“还是操心一下你自己吧。”
“无妨,”青年顺手把石头塞在她手心,“若我能进仙京,定然会自己送到,只是现在有伤在身,且他们的人手增多了,我入京只会徒惹麻烦。”
“拜托了。”他拱手作揖,一双凤眼真诚而希冀。
水宜舟将石头揣进兜:“好吧,不过我不保证能见到他。”
“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一直到那人拖着重伤的身体匆匆离去,水宜舟踏上离开西郊的路,还是有些迷惑。
被北狄人追杀,见过冲圆玉佩的另一半,和莫驰羽相熟,这到底是个什么家伙?
从深夜走到破晓,她途中还过了一趟闻香阁,那里早已闭门,只是不知为何有一些鬼祟的人在附近。
水宜舟隐藏住自己,专门找些偏僻小路,还在河边细细地濯洗过手上的血迹,只是一路拐回去,因此耗费了不少时间。
看来真的有人注意到闻香阁了。
天光乍亮之时,她推开门,和两双眼睛对视了。
“早啊。”她若无其事地从桶里舀了一勺清水,灌进肚里。
“抱歉!”林保儿很大声地说道。
水宜舟呛了一下:“什么?”
林保儿两手绞在身后,神色可谓是变化万千,咳了一声:“就是昨晚上误会你,指责你,这都不是我的本意,兰成和我说了,你的举动很惊天地泣鬼神,很英勇!”
被道歉的人看了一眼徐兰成关切的眼神:“哟,兰成小姐这么快就把莽祸收服了。”
徐兰成拿着一瓶红油膏,过来扳过她的肩膀,看了看她脖子:“宜舟,我给你上药。”
红油膏很凉,水宜舟觉得脖子有些僵硬,别扭地偏了一点:“别叫宜舟了,叫我阿水吧。”
“阿水,你晚上去了哪里?”林保儿在笼子里眼睛亮晶晶的,“你是不是出去搞事了?有什么好事一定要叫上我啊!”
“……也罢,既然大家以后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不妨跟你们说了吧。关于昨日独孤野接到的密报,想必你们对诸葛琦这个人,有所耳闻吧?”
两人愣了一下。
水宜舟很快地把所有消息和盘托出,甚至包括她在花朝社杀的冲圆、还有今日遇到的神秘受伤男人。
徐兰成不愧为首辅之女,直说道:“两件事必有联系。”
水宜舟:“怎么讲?”
徐兰成:“按照你说的,这人同追杀他的人都认同,他入仙京有弊无利,那为什么他跑到仙京西郊?这说明他有不来的理由,却也有来的理由。”
水宜舟沉吟片刻:“他要向莫驰羽……兴许是花朝社,传递某种极为紧迫的消息。”
徐兰成:“仙京本就险象环生,除生死之外无大事。莫驰羽和花朝社,会遇到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呢?如若像你所说,花朝社有那么一个潜伏了颇长时间的间谍,这间谍还被你杀了,那么间谍的上线必然会有所行动,只是不知道这行动是来自仙京的内部还是外部了。”
水宜舟点头:“你说的外部,指的是诸葛琦或者闻天业吧。只是秀河军仍在行军路上,我不觉得他们需要专门派人出来暗杀谁,但是诸葛琦这个人就难猜了。他来仙京的目的是搅乱独孤野对仙京的掌控力,这点我不怀疑。可是在这烈火烹油的架势上,把他推出来,我不信他没有自己的考量。”
林保儿急了:“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没有推演出诸葛琦有什么考量?”
水宜舟喝了口水,起来伸了个懒腰,斜斜地看了她一眼。
徐兰成温和多了,很贴心地为林保儿解释道:“诸葛琦现在的处境,对于乌和栎是否要和独孤野开战来说,是重要的。但是他自己必然也能看出,他不过就是枚棋子罢了,所谓棋子,最大的作用就是身死仙京,为乌和栎与独孤野自窝乱的计划贡献一个引子,作为两方棋盘上的棋子,他如果想把自己做活,要么有倒向独孤野的风险,要么有做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来证明自己价值的勇气。”
水宜舟轻哼:“呵,驻北境节制秀河军的时候,他就很会为自己考虑。想来这次也不例外。”
天光大亮了,意料之中的混乱终究还是到来。
不知道独孤野是怎么走出寝房的,反正是乌利过来又一脚踢开了她们的房门。
“昨日你都做了些什么?”乌利难以置信地看着水宜舟,手里的刀出鞘,再次横在她脖子上。
是徐兰成过来推开了她,素白的衣衫冷冷的,说道:“乌利都统,请让你的刀,离我的朋友远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催更,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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