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时值冬日,芳华院内的花草皆是裹上了一层厚厚的银霜,冷冽的空气亦是透出丝丝的寒意。

绒花似的雪自暗色的夜幕翩然坠落…一如初见他的那日。

亦是她被族人所遗弃之际。

依稀记得那个雪夜死寂得仿若一潭死水...天幕之上既没有半点繁星亦未有一点光亮,周遭被幽暗所吞噬,衣衫褴褛的少女抱着双膝蜷缩在荒芜的雪地中,期盼能获得救赎,可是那又如何可能呢?

连血脉的亲人都视她若灾星,她又如何配得到他人的垂怜。

肢体几近僵硬,瘦弱的身躯被冻得瑟瑟发抖,原本红润的唇现今只余下干涸与苍白,瑟缩成团的人眼里黯然一片,未有一点鲜活之色。

寒风中的瘦削少女宛若秋末即将枯萎的花枝,仿佛一掐被会被轻易地折断。

鼻尖冻得通红,手足的知觉也渐然逝去。就在她快要闭上双眼之时,他迎着风踏雪而至....每踏出一步,风雪便自动避开他的周身,污垢不染,干净得不惹一丝尘埃。

那双无垢的瞳眸凝视着她,她听见他说,你可愿成为我宗门的弟子。

落玉压抑着狂喜的心思,垂于身侧的手指紧紧地攥住着自己破碎、染污的衣裙,遂重重点头。

她想要抓住这黑暗里唯一的光亮,亦可说救赎。

他是第一个愿意对她伸出手带她远离炼狱的人。

待神思回转,落玉抬手掐断了青色的花枝,瞬间带着清香的白色的浆汁沾染了少女微微泛着浅粉的指甲,然她一片无谓之态,继续将沾了薄雪的白茶花别入了自己如云的鬓发之中。

她一边抚着发髻上的雪色的花瓣,一边看向身旁的侍女。

“云溪,你觉之我如何?”

少女的声音在雪中清脆如夜莺,语调软糯若江南的烟雨。

眼前的人唇角弯弯,亮晶晶的眼眸里隐含着期待,云溪一愣,随即柔声道,“自然,小姐无论怎样都是最好的。”

然听闻此言,落玉却神色逐渐黯淡,再无方才一丝的喜悦,她微微垂眸,语声涩涩,“可是为何数年来,掌门的眼神却…”

话音止于此,她眼底里的落寞之色再也掩饰不住。

他看她的眼神…似乎透着些什么。

落玉取下发间的花随意抛掷于地,花瓣散落了一地,杂乱的心绪如同野草般生长…用尽全身力气才将乱沉沉的思绪压回心底,“近日修为不稳,恐是我多心了。”

定然是她多想了。

他若不喜爱她,又怎会救她呢?

她怎能不信任他呢?

再次抬眸,疑色已然不复存在,落玉轻声道,“掌门今日可是回音阁了?”

一旁侍女见不得她站在雪地里,云溪连忙上前替她披上外袍,语气中带着点点埋怨:“小姐,您为了寻找鲛珠,灵根差点尽毁,还是得小心着身子,如若不然...便再也无法修行。”

“到时候,我怎么办…”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少女眉眼弯弯,清澈的眸子中透着点点星光。

“这点伤不算什么的,若是有了鲛珠,他的伤势很快便会痊愈。”

她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眼里满是憧憬。见此云溪替她披外袍的动作有些许的凝滞,神情中闪过一丝怜意,不过却被极快地掩饰住了,她随即语气轻快地说到,“小姐,你为他差点去了半条命,他定然会待小姐好的。”

两年来明眼人都知晓掌门眼中哪曾有半分的情意,可偏偏自家小姐仿佛不知晓一般……

这样迟钝真不知是幸亦或者说不幸。

落玉笑着说到,“是吗?连你也这样觉得。”

他定然是在乎她的,只是不擅于表达罢了,如此想着,唇边的笑意便越深,许是情绪过于激动,下一刻,脏腑的伤口再次裂开。

落玉止不住地咳了起来,本就消瘦的脸颊连近几日积累的血色也褪得一干二净。

雪地里青色衣衫的少女唇边渗出殷红的血色,即便如此,她的脸上依然挂着温暖的笑。

“因我修为低下,取鲛珠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他曾救过她,她虽无法保护他,却会用自己的方式去陪伴他。

自家小姐如魔障了一般,云溪有些不忍欺瞒,“小姐,若是掌门从不在乎你呢?”

宗门谁人不知掌门是无情道一脉的修士,小姐还是早些认清得好。

落玉唇边的笑僵了,眼里似乎浸着水光,她摇着头,苦涩道,“不会的,他若是不在乎我,又怎会在当年救下我呢?”

这些年他甚至为了她四处寻找各种温养体质、纯化灵根的仙草。

大抵他是这世间对她最好的人,不来看自己或是宗门事务太过于繁多,导致他忘了吧,定然是这样的……

无论怎样劝解,也只会让小姐更难过,云溪陷入沉默。

落玉兀自回到房内,走到书架处,自第二排取下紫檀木匣,而后再将其放置在案上,继而打开匣子取出其内的鲛珠,自视线捕捉到淡蓝色珠身的深色血渍,落玉拧了拧眉,似是觉得其上的血迹有些刺眼。

血入鲛珠,寻常方法已然无法祛除,唯有以自身灵力强行拔出,落玉双手掐诀调动灵力萦绕于鲛珠的表面,牵引出珠内的血雾,不消片刻,她额前沁处一层细密的薄汗,喉间的腥甜之气亦是纷至上涌,不过一会儿,少女的面色苍白如纸,脸颊白得近乎透明。

鲛珠染血,她害怕他会发觉她受伤…从而生气,是以她宁可用尽最后一丝灵气拔出血色。

想来除却那次她私自筑基损伤灵根外,掌门待她一向温和。

他向来不喜自己损伤灵根。

许是掌门太在乎她,打那以后她便更加爱惜自己的身体。

如此想着,落玉携着檀木匣行过曲折的回廊停至一处幽雅、别致的小院。她推开了半掩着的门扉,强忍着胸腔内的剧痛与彻骨的寒意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好看的笑容。

“我有东西要赠与你。”

她细心地打量着几步之距的人,

眼前的人一袭雪衣,清冷得似月华所化。洛离情半敛着眸,长而纤细的鸦色睫羽在烛光打下一层阴影。碧色的眸子恍若深山之潭一般幽静却又在不经意间散发出寒意…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落玉不敢看他,将头埋得极低,她的视线落到了自己的细白的指间。

“我听闻你受伤了,特为你寻了一颗鲛珠。”

她担心他发现自己脏腑有伤,试图降低存在感。

“鲛珠?”

他修长的手指摩擦着泛黄的书页,语气没有一丝起伏,仿若毫不再乎一般。

察觉到他话语里的不耐,落玉忍住心头的不适,强行走上前去,欲将鲛珠递到他的手中,却不料,骤然之间撞上了一层结界。

少女唇边沁出斑驳的血色。

洛离情恍若从未留意过她唇边的血色,他的神色尤为平稳定,语气亦是淡淡:“你伤了灵根。”

他的眼眸虽然平静无波,但与他相处的数载,她早已知晓他生出了怒气。

是了,他在宗门之中一向待她温和,但只要涉及她修仙资质的损伤,他便会一改待她的态度,变得厉然。

然而她却忽略一点,连自己生辰都记不住的人又怎会在乎自己?

落玉笑了笑,用手指拭去唇边的血迹,“无妨,这只在寻鲛珠中所受的伤而已,只是一点小伤。”

“我一点也不痛…”

她不想掌门担心。

“若是再有下次,你便不必在宗门待下去了,可是知晓了?”

他的眼眸极尽淡漠,声线清冷。

他要赶她走。

落玉的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了,使劲掐住了自己掌心肉,尽量忽视着他的话语,她的语气放得缓了些,“我不该打扰你的。”

她咬了咬唇继续道,“我再不会寻鲛珠了,那样便不会受伤让你担心。”

“只是你的伤势…”

洛离情那双剔透若碧色琉璃的眸子凝视着她,“你担心我?”

他的语气无喜亦无怒。

落玉脸上的喜悦几乎藏不住,她兴奋道,“是,所以你要保护好自己,这鲛珠…要记得入药。”

他未回应她的话,视线依旧落在了书页之间。

直到落玉离开此地,他眼底的暗色方才从那双碧眸中涌现……

片刻后,桌上的鲛珠已然化为齑粉,以命相换的东西不过是碍眼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求收藏,攻略美强惨男配后,我被杀了三次

花飞烟熬夜猝死后不幸穿书并绑定了一个系统。

为了攻略男配,开始了她的作死之旅。

初次相见,他是大启朝隐忍且恋慕着皇妃的国师,由于他心爱的人面容被毁,他在她生辰那日亲手剥下了她的脸皮…就因为两人面容相似。

雪夜里鲜血模糊了她的视线…只是依稀可见那人眼里盛着彻骨的霜雪。

再见,他是世间的神医,为了救治心中最爱之人,对她剜心取血…使她越发枯槁,终是化作一缕芳魂。

直至利刃抵心之前,她都以为他目光中的温情是属于她的…原来只不过是让她死得安心一些。

最后一次,他是宫内软禁的质子。

她以断骨灼肤相护,只不过是换来一句,拖出去处理了,奴婢罢了。

三次任务彻底失败,她没有如想象中消散。

而他则一直在世间寻找她。

可他怎样,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目光寒凉,“我对你的喜欢,不过是骗你的。”

他在她心中自始至终都无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