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029

他执意搬走,又怕叶梨一个人孤单,不知从哪个道长之处得了一副棋,来找叶梨对弈。

叶梨慌忙擦干眼泪,把凳子放回屋檐下,又揉了揉脸,才走过去开门。

兰九见她头发微湿,忙道:“不用急着来开门,你从廊下慢慢走过来,也用不了多久。”

叶梨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会下围棋,因为她所会的,都是无虞法师教的,但是无虞法师后几年,对这些都失了兴趣,连带着叶梨也没摸过了。

兰九却道:“无碍,不过是打发时间。你可会玩五子棋?我教你玩五子棋好了,更简单些。”

叶梨茫然摇摇头,又低头“嗯”了声。

五子棋她也会的,是李茂教的。

她装作不懂的样子,又虚心学习了一遍。

五子棋是少有她同李茂一起做过的事情。因为下棋很慢,需要大把时间,李茂去桃皈观,终归只是偶尔,没时间耗费在下棋这种事情上。

连五子棋,也玩的不够正经,不过是逗弄她的工具。使着法子戏弄,看她喜,看她急,看她怒,

兰九却是小心翼翼同叶梨在下,很体贴地保持着同她差不多的节奏,只是五子棋而已,也似与她拉锯,有来有往,好让她不觉得无聊,又稍微谦让一些,让她赢得多,输的少。

叶梨赢了他,笑着表示高兴,却又觉得五子棋原来没印象里那么好玩。

“才好些,多歇息下吧。”

她劝兰九歇息,兰九却似看出她心里的郁郁,提议道:“现在雨小一些了,我陪你去散散步吧。”

说是散步,也不过是沿着碧霞观的回廊走了一回,叶梨对道观最为熟悉,打起精神,给兰九介绍某个石碑上刻的符是什么,某棵树的位置又有何等玄机。

这些都是道观的规矩,每个都一样。

快走至门廊穿堂厅,听到四喜难得清闲,与几个小道童在扯皮。

小道童正巧在给四喜卖弄,讲解井边石碑上的符咒,四喜不以为然道:“这些我都知道!我家公子看了好些关于道观道学的书,还请了道长来家里,我陪着他,也知道不老少。”

小道童就问:“你家公子莫非也要出家修道,怎生学这些?”

“我家公……”

“四喜!”

兰九抢着走了几步,大声喊着,阻了四喜继续往下说。

出了碧霞观,也无处可去,妙峰山如今到处是水沟和泥石,也就只有门口一片平地,不由就走到了观景台。

叶梨望着山下发呆,听到兰九低声道:“因听说你,从小生在道观,我就特意学了些,怕万一撞了你什么忌讳。”

“后来才想起来,若你……自然不会再按道观里行事了,我可真是好生愚蠢。”

叶梨转头,看到兰九望着她,带着羞怯,难掩情义。

李茂也曾这样望着她,但是他更热切一些,更嚣张一些。

她忽然又悔愧,好好陪着兰九,缘何又想起那个负心人。

低头咬了咬唇,再抬脸时,就是羞怯怯笑盈盈一张桃花面。

兰九一时呆住,痴痴唤,“六小姐”,竟是慌得后退了半步。

“我们回去下棋吧,我也会下的,只是不太好,你莫要笑话我就行。”

叶梨最后看了眼山下,当先一步离了望景台。

她下棋不算太好,但是也不算太差,两个人倒是认认真真对弈起来。每日里得了空,就摆上一盘,慢条斯理地下。

又过了两日,终于雨歇风停,再过了一日,观中的道士开始收拾整理风雨后的残败,穆川也来找叶梨说:“我和玄虚道长去看过了,山下也传了信来,在修缮上下山的路。不过要通,可能还得几日。”

叶梨低头问:“山下传了信吗?”

穆川道了声“是”,就不再言语。

叶梨只得再问:“你不回你们公子身边吗?”

穆川看了眼李茂住过的厢房,摸了摸头,才有些犹豫地道:“我家主子,给我下达的指令,是护送叶小姐您下山,您下山之前,不准我乱跑。”

他的语气里有几分委屈,几分无奈,看叶梨脸色不好,赶忙辩解:“我不是,不是不愿……就是……”

穆川还要再说什么,有道长在侧院外面喊他,他如获特赦,飞快转身跑了出去。

大家都在忙着修缮毁损的东西,叶梨也想帮忙,奈何她去了,道长们反倒觉得不自在,她只得回了房间,翻看了一遍李茂送上来的物什,把自己上山穿的衣服找了出来。已经洗过,只是有的脏污已经洗不干净,而且剐蹭坏了不少地方。

又过了三日,山下终于有人上来,是许兰两家派人来找兰九,见了他安然无恙,又忙着下山去报信。只是他来去,也是涉水爬崖,没法就带了兰九下去。兰九和叶梨又等了两日,才终于下得山去。

要下山,最高兴的却是穆川。他急着往下行,又不得不护着叶梨,急躁得几乎像要下山觅食的猴。

虽通了一条勉强可上下的路,到处尚可见狼藉废墟。叶梨看的惊心动魄,忍不住问:“你们……你之前,是如何上下山的?”

穆川没心思回答问题,敷衍道:“刀山火海也上过,这个算什么。”

到了半山腰,许家的人就来接应,叶府竟然也有人来。是个腼腆的中年人,见到叶梨,慢吞吞道:“六小姐万幸无碍!三老爷很是担心,只可惜自己是文弱夫子,不能上山去救小姐。”

等快到山脚下时,尚未看到人,就听到白絮大声哭喊:“小姐!呜呜呜呜小姐!”

叶梨张望,白絮一个人孤单单站在人群边,旁边挤堆儿的,看起来全是许家兰家的人。

除此之外,却再无其他人了。

穆川跑了过来,兴高采烈道:“您府上来人了,我就算完成任务了。行李我交待给那位张大哥了。那个,可需要我送您到叶府?”

他嘴上问着,脚下已经动来跺去,迫不及待要走。

叶梨垂眸,道:“这几日承蒙照顾,多谢了。应该请到府上歇息下,好歹喝杯热茶。”

其实穆川也没照顾什么,而且,她在叶府地位尴尬,亦不知若把穆川带回去,能否得到照顾。

她只是想听穆川的后话罢了。

果然,穆川嘿嘿笑着道:“您客气了,这是我的本分,若是主子让我代谁去死,我也会。您若要谢,就谢我主子吧。我就先走了。”

叶梨没想到他仍是未曾说出自己想知道的,只得直接说:“我,是该谢谢李公子。他……”

穆川这才终于说到李茂的去向,“公子已经回京了,我会帮您带到谢意的。告辞!”

他对叶梨行了一个大礼,转身向着大路走去。

白絮尚在哭哭啼啼,拉扯着叶梨的衣袖问:“这是谁?小姐!呜呜呜呜小姐肯定吃了好多苦!”

叶梨回了叶府,三老爷已经在门口候着,开口要问她这几日的事,看她的衣服上有些污痕和刮扯,就说:“六丫头先回去歇歇吧,我让人备些筵席给你送去,一切等你缓缓再说。”

“你祖母那里……我也帮你说过了,暂时不用去问安,好好歇息最重要。”

与迎接兰九的人相比,叶梨堪称可怜,不过倒也省心。她如今已经不想再讨取叶家的垂怜和亲情,见了反倒尴尬,这样倒是最好。

容嬷嬷燃了个火盆,让叶梨进落雪院前跨过,念念有辞,为她祛除晦气。见身后还有叶家的仆从搬了东西跟随,有些诧异,又有些高兴,偷偷问白絮:“不知道是什么?是府里给小姐压惊的吗?”

叶梨洗了手出来,却看到白絮已经打开那些箱子,把衣服往柜子里收。叶梨忙阻止:“这些只是权宜穿的,就这样放着吧。”

白絮有些可惜,“摸起来,比去年府里做的还好呢。虽然素了点,小姐不就爱这样素的。”

三老爷倒是言出即行,很快厨房送来了饭,非常丰盛,叶梨吃不了那么多,就叫了白絮和容嬷嬷一起。

容嬷嬷催着叶梨多吃,又忍不住问:“白絮说,小姐那日测算出有山洪,是真的吗?”

叶梨没回答,问白絮山下如何,她们二人如何,白絮和容嬷嬷正争先恐后说,有人敲门,竟是隔壁许家送了好些礼物来。有吃食,有布匹绸缎,甚至有一个古琴。

来送礼的许家仆妇说:“一来谢叶六小姐着人帮兰公子拿药,二来,这个古琴,是我们老太爷送的。这些先送来,聊表心意,我们老太爷和老爷夫人,改日再来谢叶六小姐。”

叶梨有些不敢收,那仆妇却是个会来事的,说着让叶梨好生休息,就赶紧告辞了,根本没机会辞谢。

叶府虽无有温暖,落雪院却也是叶梨安心之所,她困在碧霞观这些日子,极为疲惫,于是吃过喝过,沐浴更衣,上床睡了。

快要睡着之前,听到白絮和容嬷嬷小声道:“小姐怎么今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是不是伤心府里都没好好迎接她。嬷嬷是没看到,迎接兰公子的……”

叶梨躺在床上,四帐落下,门窗关上,白絮和容嬷嬷也渐渐安静,天地一下子陷入昏暗和寂静,忽然就觉得自己是在桃皈观,独自一人,无依无靠。

只有那个人会来看她,逗她开心,让她觉得与世间尚存一些联系。所以他不来的时候,叶梨就愈发寂寞;而他每次离开的时候,叶梨都要担心他一去不回。

最初的时候,叶梨也是抱着他随时都会弃她而去的想法,因为她不敢抱哪怕一丝儿的希望。

但是他总是来,叶梨生气也好,愤怒也好,胡乱对他发脾气也好,他都会默默忍受了,仍旧笑着从墙上跳下来,对叶梨说:“我带你离开这里吧。我一定会对你好的,若是不然,你就打我骂我。或者惩罚我不理我,不过你不理我的时候,可也不能离开我,或者让我离开。”

他似乎没说过什么肉麻的海誓山盟,但是却对叶梨承诺了一切。

——可是他是如何做的,他骑着大马娶了别人。又从碧霞观不告而别,再也不见。

叶梨气呼呼,又有些委屈。

她本已要忘了他,可是偏偏一起困在风里雨里,困在小小的碧霞观侧院里,不免又让她恍惚觉得仍是前世,重新夜夜被旧梦纠缠。

因为隔壁送了太多礼物,其他东西还则罢了,那个古琴却真的极为珍贵,非钱财可以购买。

想起许家的仆妇说,这是许老太爷送的,叶梨就让白絮去告知三老爷,该怎么还回去。

许老太爷,乃是三老爷所在的中谷书院的山长。

白絮回来却说:“三老爷说,这琴不用还,不过明日,他随小姐一起,去拜见下许老太爷,感谢下就好。”

话是这么说,要去许家时,叶梨还是带上了古琴。

女眷去拜访,本该是兰珍接待的,但是三老爷却直接带着叶梨去了许老太爷的书房。

在路上,他对叶梨介绍:“山长讳名许厉唯,乃是先帝的太傅,不过他不愿再提朝堂的事,因而你只称他许先生即可。”

经过三老爷说明,叶梨才知道许老爷子送她琴,并不是因为兰九,却是另有缘由。

作者有话要说:《戏中美人》已完结可宰

女扮男装+断袖疑云+万人迷名伶+古言甜宠

女主:扮旦销魂、扮生英武、多重马甲、传奇名伶

不近女色的严帝,看了一出戏,就被台上美人迷得神魂颠倒,夜不能寐。

可是他鼓起勇气去见,却发现台上的娇软美人,原是一位男儿扮的。

严帝息了心里那点念想,却没想到,那戏中美人,仍是夜夜入他的梦里来,婉转低吟,俏颜含粉。

而白日里,他竟成了严帝的朝臣,端庄清冷,不可亵渎。

……

严帝:不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