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关愁身轻如燕,一个瞬息的功夫便把风筝取下来了。

旎旎目瞪口呆,她委实没见过什么世面,这个叔叔竟然会飞诶!

她也顾不得风筝了,风筝飞得高不算稀奇,她还没见过人能飞,关愁在她眼里已经自带金光。

抓住了稀罕,小姑娘一时之间热情高涨,以小小的一人之躯把关愁围得团团转。

“叔叔你会飞,是不是神仙呀。”

“叔叔怎么飞上去的?”

“谢谢叔叔,如果不是叔叔,风筝就回不来了。”

“叔叔叔叔,还能再飞一次吗?”

走不开身的关愁被一声声叔叔叫得一颗头两颗大。

东家的女儿真矮,白白嫩嫩一戳一个洞,关愁好怕自己一个没注意把小姑娘踩着了。

“不是神仙。”

“不会飞。”

“不用谢。”

关愁长了一张冰块脸,以前小孩子见了他通通见而远之,东家的小闺女太热情了,他一时不习惯,态度比从前更冷酷了。

关愁已经厌倦了打打杀杀,决心远离江湖,对现在找到的活计非常满意,一天有一半的时辰坐在墙头眺望远方,清闲自在,姜娘子给的月钱也十分丰厚,够他天天喝好酒。关愁十分满意,觉得这份工作能干到地老天荒。

尽管没能掌握与小孩子的沟通技巧,关愁还不想吓哭了小东家被辞,破天荒多说了两句努力挽回,“修习了武艺,就能轻轻松松上树了。”

关愁表示,他也需要靠外物借力。还踩着树干重新演示了一遍,又收获小姑娘赞叹的声音。

旎旎并未被他的态度吓退,亲眼见关愁轻松写意上树,难免产生了一些错觉。

她学着上前两步,脚丫子一抬,做出踢踏的姿势。

然后,一个屁股蹲落地。

旁观了所有的折春一边抽着嘴角,一边过去把旎旎扶起来,“姑娘哪儿摔疼没?”

“折春姐姐也来试试吧。”旎旎拍拍手上的灰尘,犹不死心。

折春赶紧摆手,别了别了。

“关护卫武艺高强,非常人能做到。”

她马上跟旎旎解释了一遍什么是武功高强,什么是轻功。府中大几个护院,可当中只有关愁这么厉害。

威风!

旎旎眼中的光芒更盛了,尤其是在缠着关愁带她进行飞上树体验后,一发不可收拾。

“我要学这个!”

小姑娘眉开眼笑,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关愁。

“天资尚可。”

关愁试探了她的根骨,还真是学功夫的好苗子。

眼见旎旎跟关愁一句一句眼看快达成拜师学艺,折春在一旁急得跳脚。

她家姑娘年纪小,关愁怎么一点也不懂内宅规矩,小姑娘家怎么能学粗鲁呢?她家姑娘可是大家闺秀。

折春见状,赶紧去禀告娘子,只有娘子能阻止了!

姜瑕得知女儿想学武,却并未阻止,打击发现新天地孩子的热情,只说好。

无论旎旎学成什么样,女孩子能学个一招半式也是好的,技多不压身。

就连李毓秀也未反对,君子六艺中就有射、御两门,“我们旎旎自己做文武双全的孩子。”

“不求她真的能练成绝世武功,强身健体就好了。”

时下人都知道,话本、说书人口中的江湖太过夸大,事实上没什么飞檐走壁之说。

姜瑕心念一动,说起强身健体、锻炼体魄,李毓秀才应该去练一练。

“君子六艺中亦有武,夫君不如也跟着习武,强筋壮骨?”

“为何如此说,瑕娘崇尚武道?”

李毓秀颇为警觉,瑕娘莫非嫌弃他了,对他渐渐起了不满?否则近些日子怎么关注起习武来。他难以避免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姜瑕实在没搞懂,他自己还说着君子六艺,怎么一提锻炼身体就变成了崇尚武道,讲真的,她真没那个意思。

“我是为了夫君身体着想,久坐久思耗费精力心神,若体魄好些,更能专注于治学。”

自古惯来,学武之人勇武,习文多是弱书生,像稼轩公那样既能上马杀敌破虏,又能写就千古文章的文武全才真真是少数啊。

姜瑕心中感叹。

“瑕娘所想再妥当长远不过,但为夫身子不弱。”

李毓秀明白她的意思,也费解纳闷,瑕娘似乎对他误会颇深,为何总觉得他身子弱?

他冤枉,自己虽然没练过武功,也当得一句身强体健,在一概同窗中,算身体极好的了。

李毓秀可不是绫罗绸缎中身娇肉贵的少爷公子,李家住在乡下,世代务农,田里收成才是一年到头的命根子,他八岁前,半大点小子就时常下田干农活,练出一把子力气。即便后来李父供他一心向学,身体仍然好得很,人模样瞧着清瘦罢了,衣服底下的肌肉条理分明,清晰有力。

姜瑕不语,也没拆穿,果然,人都听不得实话,没想到夫君也是这种人,如此好面子。要不是她前世亲眼所见,或许就信了。

夫君稍微激动就会吐血,病歪歪的随时能一口气撅过去,当真不是她胡说。

旎旎选择了文武齐头并进,去巷子玩儿的时间便锐减了,她没出门,只能那些个玩伴上门来找她,杨家群哥儿来的最勤。

晨间练武,午后学文,自从旎旎改口称关愁师傅后,每日早晨雷打不动抽一段时间去前院练武,等武课结束后才回到后院。

关愁向来只管教,可一日,他却一脸郑重来找姜瑕汇报事宜。

姜瑕起初还以为是他教旎旎过程中出现了什么问题,问题还不小。

她心中挂了一丝疑虑,很快知道并非那么一回事,心更沉了。

“姜娘子,我发现宅子附近有些许不妥。”

关愁一五一十道来:“我发觉有个行踪可疑的中年男子在宅子周围窥伺,对了,郎君一出门他还悄悄尾随其后,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别的动作。”

关愁已经默默观察两日了,天天如此,而且那个男人反侦察能力极强,若非关愁武功高强,也很难发现他藏得隐蔽的行为。

“跟踪?”

姜瑕第一时间的诧异愤怒过后,后知后觉的并没有多惊讶,仿佛一只靴子终于落地,露出马脚。

“去不去抓住那人质问,警告他,或者打他一顿?保准他不敢再这么做了。”

关愁发现那个人后没自己处理,反而先来告诉姜瑕,就是想确认一番其中有无别的隐情。

“等等。”

姜瑕心如擂鼓,她一家有什么愁怨?不是有关京中,就是莫名其妙遭遇劫匪那回了。

处理了一双眼睛有什么用?她更想找出幕后黑手,看看真正的主谋是谁,决计不能打草惊蛇。

“能否找个办法从此人入手打探出背后的指使者,小心莫惊动了对方。”

无从下手真相似乎又多了一个切口,姜瑕激动万分。她虽然得以窥见许多前世的走向,但那大多是十年后事情了,想起前世,家破人亡的惨相又重现眼前,一片死寂,姜瑕指甲紧紧嵌入掌心,感受到腹中孩子舒展拳脚,同她打招呼,才从回忆中挣脱出来。

平复好心情,她无法清楚还原江都李家和定襄侯联系在一起的关键,敌在暗我在明,这时候切忌自乱阵法。

临近生产,姜瑕的肚子一天一个样,双腿时常抽筋,夜间会惊醒好几次,李毓秀也被吵醒了。

“夜深露重,不想惊扰了夫君。”

说话间,李毓秀点灯上了床,瑕娘半坐着捂住腿,李毓秀试着给她捏腿,问瑕娘有没有感觉好受些。

的确好多了,姜瑕开口劝他回书房去睡。

李毓秀日夜苦读为会试做准备,睡不好怎能精力充沛,姜瑕不愿打扰他,这回赶也赶不走。

姜瑕每次醒来,李毓秀都会被吵醒,尽力让她好受些。

好在孩子懂事,看见爹娘被折腾得不轻,闹过几回后渐渐没那么闹腾了,姜瑕终于能睡个好觉。

日子一天天向好,后罩房那位又起了幺蛾子。

“娘子,老太太又做了噩梦。”芳娘打了帘子来报告。

这段时日,胡氏每天不是腰酸就是背痛,晚上还常常做噩梦,越发阴晴不定,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句吓人。

胡氏的确瘦了一圈,姜瑕来看一眼,孝顺大于天,宗法在礼仪在,姜瑕只要还有口气在,大着肚子也该给婆母侍疾。

“怎么是你,我儿呢?”

胡氏声音尖锐,破口大骂。来的是姜瑕做不了主,她做这么多是为了引李毓秀。

胡氏一连三日噩梦,李毓秀进京城赶考,然后刚好碰见了那家人,隐瞒二十年的事实暴露在众人眼前,拨乱反正后她被抓进了大狱。

胡氏想借李父的名义来阻止李毓秀进京。

结果来的是姜瑕。

双脸横肉陡然变得难看,神色也转为恍然大悟,“扫把星,你这个扫把星!”

一切都是姜瑕的错。姜瑕怀孕克李家,李之旖那个丫头出生克死了她祖父,这孩子要克死她?

“婆母病得更重了,说话糊涂。”姜瑕怎么允许儿女背上不孝克亲的罪名。

姜瑕坐在床沿,正想离胡氏远些,她没注意到胡氏看她的目光越来越癫狂。

胡氏蠢蠢欲动,像是认定了未出世的孩子会克她。

两者难以共存,就解决另一个。姜瑕一时不察被胡氏重重推摔出去。

跌坐在地,疼痛传来的前一秒还有心情想,自己马前失蹄,她懊恼无比,自己早该远些。

“瑕娘!”

李毓秀看见这一幕,目眦欲裂。

胡氏幺蛾子渐渐变多,他便更不愿意姜瑕接触。他听说姜瑕来看胡氏,眼皮一阵乱跳,心中总有不祥的预感,放心不下赶过来便直直撞上。

姜瑕后知后觉察觉肚子开始发疼,而且越来越疼,几个呼吸间达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