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爷子总算同意退亲,不过当时就她和梁母在场,其他人根本无从知道,林兰兰想着怎么把这事宣扬出去,跟梁其友彻底划清界线,老死不相往来。
第二天去上班,路上好多人看她,有嘲讽、冷漠、兴奋,最多的是同情。
林兰兰心想出什么事了吗?
“小林同志,别难过了,”张老太得了消息,从家里赶过来,追上林兰兰,不由分说地塞给她一个肉包子,并安慰道,“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街跑,掰了就掰了,下一个更乖下一个更好。”
“能好哪去?娃娃亲不是别人,是咱厂子的梁厂长,一表人才,年轻有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好丈夫,林兰兰这次算是亏大了,偷鸡不成蚀把米。”有人酸溜溜道。
“什么叫好丈夫?对媳妇好才叫好丈夫,梁厂长一天到晚就知道欺负小林同志,嫁那种人还不如……”张老太停顿了两秒,提了提声道,“还不如嫁对面木器厂的小夏厂长。”
那人噗嗤笑出声,其他人跟着哄笑,“木器厂穷那鬼样子,就算厂长,一个月工资还没咱厂看门大爷多,他拿什么跟人家梁厂长比?再说了,夏辰安算什么厂长,就一二流子,前些个我还看到他跟咱厂的小姑娘钻墙角。”
林兰兰眼珠子转了转,那个小姑娘应该就是她吧?
“张婶子说得对,”林兰兰为夏辰安发声,她嗓音冷,就算声音小,也比常人听得更清楚,“嫁梁其友还不如嫁夏辰安,夏辰安不要比梁其友好多少。”
穿书前,林兰兰只是匆匆过了遍原文,对里面很多人物都不太清楚,直到两天前重新看了一遍。
原来她想捡回去养起来的那个男人,名字叫夏辰安,跟她一样是炮灰,甚至出场次数比她还少,第一次正式出场是四年后,当时原主早就没了,梁其友再婚唐文莉,八十年代初,肉联厂受到冲击濒临倒闭,梁其友将主意打到夏辰安身上,耍阴招抢走了木器厂的经营权,夏辰安咽不下这口气,不计一切跟梁其友斗,最终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书里对于夏辰安下线是这样描述的:他坐在延河大桥上,手里点了一支烟,没吸,随风燃尽的那一刻,他忽然想明白了,是他自作自受,贪得无厌,才沦落至此。
手上一弹,带着火星的烟屁股打着旋掉进延河,还有他的人,水花四溅。
有人喊救命。
梁其友带着妻女散步至此,看到夏辰安的尸体被打捞上来,他颇感遗憾地摇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唐文莉抱着梁其友的手臂,另只手裹了裹身上的外套,缓缓地接了一句,语气悲天悯人,“再过两个月就开春了,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跳河,多冷啊。”
你家东西被抢了,想要抢回来,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作者为了洗白男主,居然给夏辰安写这么一出,临死前“幡然醒悟”是自作自受贪得无厌?
还有梁其友和唐文莉对夏辰安跳河说的那些话,林兰兰深深地怀疑他俩脑子在延河里泡过。
虽然不是亲眼所见,却还是想象得出来,夏辰安自杀前多绝望,一想到那张耀眼的脸庞,就像流星坠落,瞬时晦暗无光……林兰兰不生气,一点不生气,就是想骂人:牲口。
暴殄天物,禽兽不如。
是可忍她不可忍,她的穿越,既然可以改变原主的生命轨迹,夏辰安的命运也一定可以修改,他就应该像现在一样,扬眉一笑,炙热滚烫。
“小林同志喜欢上了?”张老太热情地拍着胸脯道,“老婆子明天就去木器厂给你说亲,不瞒你说,我在老家说成了好几门亲事,每一对过得都可舒坦了。”
“张婶子,就小夏厂长家里那个条件,你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吗?小林同志,我家大侄子虽然离过婚,但人好工作也不错,最重要的是,前妻给他留了个儿子,你身体不好可以不用生,你俩简直天生一对,要不考虑考虑?”
“狗蛋他娘,就你那个大侄子,四十好几了吧?头发都快掉光了,就这?你说他好?这不睁眼说瞎话吗?小林同志长这么好看,嫁给你那个大侄子,一朵鲜花插牛粪上,都一个厂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带你这么霍霍人小姑娘的。”
“好看有什么用?能当饭吃?梁厂长为了唐文莉把林兰兰甩了,娃娃亲泡汤了,就算她美上天,旧爱终究是旧爱,新欢才是心头好,梁厂长连正眼都不会看她一眼,嫁不了最好,嫁谁不一样?”
俩小老太太一生要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吵起来,两手叉腰,唾沫四溅,阵仗闹得大,吸引了不少路人围观。
梁其友站在不远处,笑眯眯地瞅着,扶了扶眼镜,闪过精光和得意,果不其然,离开了他,林兰兰只能嫁阿猫阿狗。
从天上掉地上,落差不是一般大,不出三日,她肯定回来求他。
林兰兰穿来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见人吵架,这么激烈,这么凶残,原来书中描述的“唇枪舌战”是这幅景象,林兰兰默默地学习起来,不经意一抬眼,看到人群外围的梁其友。
不用问,退亲这个消息,肯定是他放出去的。
梁其友这个人最好面子,与其被甩,不如先发制人,就为了羞辱她,逼她回去求他。
林兰兰觉得好笑,这个人怎么总是异想天开呢?不过说来她还得感谢他,帮她解决了一大难题。
林兰兰往前两步,伸手将快要掐起来的俩小老太太分开。
说来奇怪,她什么没说,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就是一股气场,压得俩小老太太立马噤声,一个字骂不出来,安静又乖巧。
林兰兰越过众人,仰头看着一处,目不转睛,“我是不是没说过?我不喜欢梁其友,从头到尾,一点不喜欢。”
众人:“……”
这得多伤心啊,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梁其友也是这么想,于是更加得意,林兰兰这个女人,浑身上下哪儿都不硬,就嘴硬。
转角处,静静目睹全程的夏辰安,握住自行车龙头的手,不受控地紧了又紧。
穿越人群只为看你一眼,嘴上说不喜欢,想来也是反话。
就像联谊活动上,梁其友邀请别的女同志跳舞,她也一定要跟他跳舞一样,怄气呢。
管她怄不怄气,都是他俩的事,跟他有一毛线关系吗?他为什么这么在意?心里为什么这么不舒服?就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快喘不过气了。
他承认,他对她好奇。
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姑娘,到底经历了什么,满眼漠然和孤寂。
但,也只是好奇,吗?
插裤兜里的手,掏出来,两颗大白兔奶糖,静静地呆在掌心,空气里是淡淡的奶香味。
夏辰静说有糖才能哄小姑娘开心。
他嘴上不信,却又偷偷准备,到底还是好奇,她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一定更好看吧?
表里不一,说一套做一套,夏辰安最讨厌这种人,不就是他这样吗?他觉得自己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
越想越烦闷,夏辰安将奶糖放回兜里,从另外一个裤兜掏出烟盒,抽出一根,还没放嘴里,想到林兰兰身体不好,应该受不了烟味……都这时候了,还为她着想,夏辰安把香烟捏成一团,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夏辰安,瞧你他妈这出息,老子鄙视你。”夏辰安脚一蹬,骂骂咧咧地骑着自行车往医院方向赶去。
梁其友这么一宣传,林兰兰不仅省了力,还一下帮她拉近了群众距离,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未来厂长夫人,而是跟她们一样的苦命打工人,是娃娃亲事件的“受害者”“可怜人”。
以致林兰兰一转到妇产科,收获了一大波安慰和鼓励,虽然不知道有几个真心,但也总比被人孤立得好。
而唐文莉,未经她同意,梁其友就放出消息,说他跟她好上了,唐文莉立马成了第二个林兰兰,不劳而获,最不受待见。
不过唐文莉根本不在意,梁其友每天上下班接送,小女人掉进了爱情蜜罐里,幸福得冒泡泡。
对工作也不是很上心,反正只要抓住梁其友,医院早晚都是她说了算,林兰兰忙活半天,还不给她打工,一句话决定她生死。
当然,她不会辞退她,即便她不像上辈子那样短命,也要她工作上事事不顺心。
她才没梁母那么蠢,一开始堵路有什么意思,她就是要她往上爬,到最后发现白忙活一场,给予最沉重一击。
光是想想,唐文莉就浑身舒爽,谁让她上辈子是他丈夫的第一个女人,还让她劳心劳肺地帮她把俩孩子养育成人。
周主任对唐文莉意见颇深,都是徒弟,还比林兰兰先来妇产科两天,工作却一点不积极,上班迟到,下班早退,手术更是从不露面,脏活累活全部推给林兰兰,每天就坐办公室喝花茶。
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才是身体不好的那个,反正到时候她不会同意唐文莉转正。
碍于梁院长情面,她只能一忍再忍,周主任问林兰兰怨不怨,要不是梁厂长退亲,坐办公室喝花茶的就是她?
终于得空,林兰兰取下身上的水壶,拧开,小口小口地喝着,认真地回答道:“她那个花茶不好喝,还比不上白开水。”
作为小花仙,林兰兰可以只喝水,但也不是什么水都喝,就像梁母炖的汤,还有唐文莉那个花茶,打死也不会多喝一口。
唐文莉为了美容养颜,喝的是苦瓜花茶,而林兰兰喜欢甜的东西。
周主任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闺女一般大的小姑娘,每天身上挎一个水壶,有空就喝上两口,喝完立马来精神,跟打了鸡血似的,跟着她学东西,周主任忍不住地笑了,带着宠溺地摇头,“你这孩子,倒是挺容易满足的。”
“知足常乐。”林兰兰继续喝着自己的白开水,余光往办公室瞥去,唐文莉以为自己抓的是王牌,其实是一手烂牌。
而一手烂牌打出王炸才叫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