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抒然回到府里,立即叫寒月把父亲送给自己的宝剑找出来,擦拭得干干净净。
她把剑放在美人榻的靠桌上,自己则就紧张地守在一旁,太阳下山前,她还会在厢房和院子里走一走,太阳下山后,就干巴巴地坐在美人榻上,连晚膳都没有出去吃。
她不知盛祁安排的人会何时过来,更不知盛祁会不会安排人过来。毕竟那人到底是否相信她都还是未知数。
她在心里不住想着,这个阴鸷反派太机警了也不好,但凡是个和原女主一样的人物,自己倒也能省去许多麻烦。
“小姐,奴婢帮小姐夹了些菜回来。”寒月提着圆木食盒进了厢房,把菜一碟一碟拿出,放到圆桌上,“奴婢知道小姐最近吃素,所以夹的都是素菜,有腐乳通菜、灼菜心,还有糯米藕,快来吃点吧。”
寒月招呼着她,将筷子放到筷枕上,瞧见她下了地,连忙把板凳拉出来。
闻到菜的香气,宋抒然确实是饿了的,她坐在桌前夹了口腐乳通菜,菜梗在嘴里鲜脆多汁,搭配着腐乳的味道甚是好吃。
嘴里塞得满满的,忽地想起了什么,她抬头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寒月:“李紫嫣可是到了宜南?”
寒月点点头:“方才听夫人说好似是快马加鞭赶到了。”
两天一夜,若是如寒月所说那确实应该是到了的。
不过,眼下发生多起土匪劫路,各地也在加强检查,李紫嫣还是女儿身,出京容易,回京难,许是要在清剿结束后才回得来戌京了。
宋抒然一边吃着饭,一边思索着,如此正是刚好,李紫嫣就不会成为可能破坏她计划人了。
用过晚膳后,她撂下碗筷,又回到美人榻上,双腿曲着抱紧膝盖,百无聊赖地继续发着呆。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觉得盛祁是不会派人来了,本来一直期待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坐直身子扭了扭已经酸软的腰。虽是心有不甘,但脑子已开始重新盘算,若无法通过盛祁这条路改变剧情,她总要想出其他法子救下兄长和盛祁才可以。
究竟还能如何?或者想个办法让哥哥受些苦,受伤了无法去清剿,毕竟受点伤总比丢了命要强。再或者直接去忽悠盛衡,彻底把自己一直以来希望让大家看到的娇憨形象打碎掉。
忽地,就在她仍毫无章法地胡思乱想时,原本安静的庭院突然有了响动,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已经安静的庭院里还是异常清晰。宋抒然被吓了一跳,这声响也惊醒了坐在旁边板凳上打瞌睡的寒月。
两个人都下意识朝屋外瞧去,寒月更是站起身子,斗着胆走到了门边,探头左右张望了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许是野猫……小姐,都这般晚了,奴婢去帮您备水沐浴吧。”
说着,她就要踏出门框,可突然间响动又在房顶上响起,这声音窸窸窣窣确实像野猫,但却叫人不由得心头发紧。
就在二人紧张到几乎忘记呼吸时,从天而降一道黑影,稳稳落至抒阁正厢房门前。
“啊——唔!”
寒月下意识的尖叫被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半晌,确定寒月不会再叫出声,才松开手。
接着黑影并未有要害人之举,而是朝向宋抒然,恭敬行礼:“宋小姐,在下寻宇,是七皇子的贴身暗卫,特奉命前来取佩剑。”
盛祁真的派人来了!也就是说盛祁是选择相信她的话了,宋抒然心里一喜,一整天都紧绷着的脸,终于挂上了笑意。
转身就要跑去取剑,却又忽地定住脚,她回过头谨慎地瞧着叫做寻宇的黑衣人:“你……如何自证?”
寻宇眼眸不禁睁大,愣了一瞬,连忙捞起挂在腰间的紫色玉佩:“此为七皇子贴身暗卫的玉佩,仅有两枚,为同一玉石所制。”
宋抒然回过身,朝寻宇走了两步,弯腰细细查看着玉佩,上面确实刻有一个“祁”字。
她点了点头,选择相信寻宇的话,不过眸子却仍是一直盯在那紫玉玉佩上。
不知道为什么,那玉佩她好似看见过,书里曾有描写过这玉佩的样子,所以她一见到便对上了号,可眼下她却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剧情提到过。
虽是疑惑极了,但她也知道此刻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她转身走到美人榻前,拿起准备了一天的佩剑回到门前交与寻宇。
寻宇接过剑,没有再停留,行礼与她告别后,又再次消失在黑夜中。
抒阁庭院恢复了安静,屋外时不时刮过一阵冷风,簌簌作响,便也再无其他声了。
寒月靠在门边,手依旧捂在辛苦,震惊地看着宋抒然,缓了半晌才说出话来:“小、小姐,七皇子的人怎能来您闺阁!”
宋抒然瞧见寒月是气呼呼的,嘴上不停念叨着,她家小姐还未及笄,也未谈婚嫁,怎能让人入了闺阁庭院,就算是七皇子也不可以。
“这事要是让老爷知道了,奴婢……奴婢……”寒月一脸焦急,小嘴嘟着,眉毛都垂成了八字。
宋抒然见状,抬手掐了掐寒月的脸颊:“此事不说出去便是,快去备水吧,我乏了,要洗洗睡了。”
“哦对了,这门口的火炉撤了吧,门也阖上,好冷。”
她心情终是舒畅了,话多了不少。
不仅佩剑送出去了,那丑巴巴的香囊盛祁也没托寻宇送回来,也就是说不论是她明目张胆的“示爱”,还是为清剿土匪出的主意,盛祁皆是全盘接受了。
着实甚好。
孟冬廿六,清剿土匪的日子突然提前原先日子四日。
此消息是子时临时报来的,就连宋延之都是这时才知晓,本想着尽量少惊扰家人,却在身穿战服离开宋府的时候,还是被宋家全家送到了门口。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宋延之与盛祁第一次独立进行较大的行动,以前多少有宋宏带着,有些决断还可参考宋宏的意见,现在就必须全靠他们自己,所以全家人才千叮咛万嘱咐。
宋抒然最是惴惴不安,明明盛祁已按她所说提前了时间,但她还是不能确保自己所判断的就是正确的。
她有些担忧,如果她所想到的皆不是改变剧情的重点,如果到最后还是没有改变结果的话,不仅兄长依旧会丧命,盛祁回来也定会向她问责。
到那时,她说不清,阴鸷反派恐怕就要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剁了她的骨……
她的惊恐模样,宋廷之在收下荣锦递来的平安香囊后,瞧进眼里:“阿媃,莫要担心,兄长去去就回的。”
听兄长这般说,她立刻点了点头,虽然父亲和母亲已叮嘱许多,但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兄长,护人要先护己,多注意周遭,切忌掉以轻心。”
“知道了。”宋廷之笑了笑,拉动缰绳准备离开,走前最后与荣锦道了句“等我回来。”
他一扬鞭,马顷刻间飞驰而出,蹄落声音强劲有力,一路直奔御卫司前。
出征兵将均已到齐,为首骑在骊马之上的盛祁瞧了眼姗姗来迟的宋廷之:“怎这般慢?”
“提前出征也不知会,家有妻室,我总要和她有个交代,你自是不懂的。”宋延之故意与盛祁这般说,见盛祁根本不想听下去骑马缓步向前后,他又从腰间把荣锦方才给自己的香囊拿出来,喊了声,“欸,等会,我先把这香囊挂上。”
闻言,盛祁侧眸瞧了眼宋延之手中的香囊,小小一块墨绿锦布上绣着一对鸳鸯,活灵活现,可见绣工精细。
莫名想到了前些日子,宋抒然给他的那个,单眉轻挑,本就冷漠的脸又黑了许多。
这副活阎王模样,吓得兵将都不敢再闲聊,全部自觉地上马,列好了队,等待出征。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打三更时,御卫司一行人已然出了戌京城,夜空如潭渊般深邃,星星点点点缀其中,伴着玉弓,像上等的织锦华布。
宋廷之抬头望了望天,心旷神怡地深呼吸了一番,收回视线。
下意识朝出发后一言未发的盛祁看去,在忽明忽暗的月光下,不经意间瞧见了盛祁的佩剑,陌生却又熟悉,蹙眉思索半晌,眼睛倏然睁大。
这剑分明是父亲送给阿媃的,剑是父亲亲自监督铸的,剑柄上那颗红宝石是整把剑的点睛之笔,是圣上赏赐给父亲的。
怎会现在出现在盛祁手里?
宋廷之试探问道:“这剑……谁给你的?”
盛祁目视前方,都没有看一眼宋廷之,冷冷道:“令妹。”
“阿媃?何时?你为何要用她的剑?”盛祁的回答属实让宋延之震惊,他问题一个接一个问出,每一句都是不敢相信。
盛祁瞥了眼宋廷之,扯了扯嘴角:“这就要问令妹了。”
一阵急促的冷风吹过,叶已落的枯树窸窸窣窣,遮掩着月亮洁亮的云层被吹散开来,明皎月光顷刻银泄。
月光照在盛祁脸上,一如既往的漠然和冷峭。
宋廷之沉默半晌,回忆着前不久发生的事情,这才慢慢悟出了什么:“那日我在御卫司门口碰见了她,她说是来寻我的,但已经无事便先回去,所以那日她其实是去寻的你?”
难怪那日在碰到他时,妹妹会那般惊慌,宋廷之心里不断腹诽着。
“你俩何时这般好了?她不是见你一直都是惧怕的?”
宋廷之依旧捕捉着以往的蛛丝马迹,他的妹妹惯是畏惧盛祁的,虽不熟络,也就见过几面,可他再清楚不过,但为何好像不如他想得一般?
听着宋廷之的一番自言自语,盛祁顿感有些好笑,那丫头是怕他的?原先他倒是会信,但近几次见面,那丫头的熊心豹子胆他反倒更有体会。
不过他本以为宋抒然多少会和自己的兄长说一说自己做过的事,现在看来,可谓是藏得甚好。
虽然不知道那丫头到底在盘算什么,看宋延之的反应,他决定不再多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得多了,麻烦的是自己。
想着,他加快了前行速度,转移了话题,朝着兵将道:“今日日出之前,先剿最远处。”
作者有话要说:宋抒然:他没退回我的香囊,说明他接受了我的“爱”
盛祁:失策了,没想到可以让寻宇带过去。寻宇!再去一趟!
宋廷之:等等,你俩什么情况?怎么隔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