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一个香囊比宋抒然想象得还要难绣。

她都未让荣锦教那些鸳鸯、喜鹊之类的图案,不过是花花草草就已浪费了好几块上等布料。

手指被扎破,指尖穿针磨得生疼,到最后还是放弃目标,与自己和解,单绣了个“祁”字。不过她的书法还未练成,字绣在香囊上瞧着,就略显奇怪了。

赶个晚工,终是把香囊绣好,丑虽是丑了些,但胜在用心。

宋抒然双手捏着惨不忍睹的香囊,站在御卫司前已停留了许久,哪怕看到进进出出的人都朝自己投来打量的目光,她也迟迟没迈出步子。

就要开始“祸害”原书中的大反派了,心里多少还是犯着怵的。

她深知在古代绣香囊或手帕送给男子的意思,也知道自己此刻只要一脚迈入御卫司,即便是后悔也没了退路。

但接下来的日子,单单靠她一人对抗盛衡是万万不行的,这一点在盛衡无论如何都要见她那一刻就清楚了,她必须要选择同行的伙伴,而这个伙伴只有盛祁最为合适。

宋抒然深吸一口气,缓缓抬步迈进了御卫司。

因为常与宋延之在一起,御卫司的很多人都熟知她,大家自然而然以为她来这里定是来找宋延之的,有人好心告诉她宋延之此时并不在,却不成想整个御卫司因她一句话而集体陷入震惊。

“我、我是来寻……七皇子的。”

谁都没有料到宋抒然会这般说,通通怔在原地,最后还是一个人较为机灵,迅速反应过来,带着她去了盛祁所在的官廨。

门扉被敲响的时候,盛祁头都未抬,直接道了声“进”。

随之而来的不是往日里御卫司那些兵将重重的脚步声,他略有诧异地抬头,宋抒然已站定在他面前。

盛祁放下手中的毛笔,敛眉肃目地看着她:“你兄长今日外勤,不在御卫司。”

宋抒然眨眨小鹿眼,点头道:“我是来寻殿下的。”

听她这样说,盛祁眉头蹙得更紧了,声音淡漠,似带着防备:“何事?”

话音才落,就看到宋抒然摊开一直紧握的拳,露出绣得丑丑的墨兰色平安香囊,紧走两步把东西放在了书案上:“为殿下送臣女亲手绣的平安香囊。”

一声喟叹从盛祁口中发出,他紧紧盯着香囊上那个丑得不忍直视的“祁”字,凤眼敛起,右边眉梢单挑了下,手指一下一下缓慢的敲起书案。

半晌,才开口,声音已是不悦:“你可知女子送男子香囊是何意?”

“自是知晓的。”宋抒然紧张地点点头,深呼吸了下,壮着胆子继续道,“骑抢赛那日臣女被殿下救下,就已一见倾心了。”

如此俗套的话,她费劲心力才讲出口,宋抒然自己也不曾想看书时吐槽原女主的情节,她现在竟要利用在此处。

这明示爱慕的话说出口,面前的盛祁便肉眼可见地黑了脸,那双如鹰的瞳眸紧紧盯着自己,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宋抒然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心跳如击鼓般骤跳不停,强行按着自己的计划又开了口:“习雅宴那日,臣女偶然间听闻殿下提及清剿土匪一事,便就想着绣个平安香囊保佑七皇子。”

“但这仅是臣女今日来所为之事的一部分。”她话落微微停顿,伸手从香囊里拿出前一日刚去寺庙特求的下下签,摊开亮给盛祁。

或许是因为紧张的缘故,她的手愈发凉了,还不住颤抖着,但说起话来语气却少了娇俏,多了丝严肃。

“昨日臣女前去金叶寺祈祷兄长与七皇子所行皆顺的时候,抽得如此之签,心里顿感担忧,一整夜想了许久,有些话定要与殿下说。”

方才才刚说过一见倾心的言语,此时又有话定要讲,盛祁以为她还会说些儿女情长的话语,而他最是厌烦这些,本就未见过几面的丫头,谈何心悦,又送何香囊。

他眉眼蓦地染上寒意,薄唇轻启,叫她拿着香囊出去的话语已堆到嘴边,却不成想被宋抒然一番发言拦了下来。

“从立冬起,山匪劫路一事频频发生,他们尝到了好处,定会在冬日封寨之前再来一次,之后再想抓他们就不易了。”她仔细分析着,根本不给盛祁说话的机会,“若是能在小雪之时进行清剿,许是可以最大程度的将土匪一网打尽,殿下可是这般想的?”

竟能大差不差地说出此次清剿土匪的计划,这绝非一般女子可做到的,盛祁顷刻间对宋抒然提高了警惕,眸色冷沉,正色道:“谁告诉你的?”

宋抒然摇摇头:“仅是臣女猜想罢了,小雪之后,下雪便是司空见惯,这路我们不好走,山匪亦是如此,所以定会在小雪前行动,这不难猜测。”

“所以你方才所说与你这副签又有何关系?”盛祁拿起那张下下签,在宋抒然面前晃了晃,沉声问着。

“自然是有关系,这签不好,说明殿下小雪出征清剿,绝非上上策。”宋抒然感觉自己面对盛祁的紧张感渐渐消失,她不再畏惧,回敬般对视着,“臣女以为应当提前,且提前到何时不告知御卫司任何人。”

她的前半句很好理解,小雪之日若是不祥,那便往前换个日子即可,但后半句却明显话中有话。

盛衡漠然问:“到底想说什么?”

“那臣女便开门见山了。”宋抒然微微点头,斩钉截铁道,“清剿土匪一事虽不难,但会有险,昨日受佛祖点拨,臣女认为除方才所言,出征之时殿下最好与兄长并行,不要分开,且莫要带惯用佩剑。”

她侧眸瞧了眼被挂在墙上的宝剑,抬手指着剑,补充道:“以及习雅宴时圣上赠与的这把,也莫要带。”

她提出这么多也实属无奈,原书中虽有写盛祁与宋延之在清剿途中遭遇埋伏,造成一死一伤,但却因是女主视角,并没有写出具体的过程。

所以她不得知盛祁和宋延之会在何处被埋伏,也不知道埋伏之人究竟会如何进行刺杀,只能将自己猜到的所有情况都告知盛祁,叫他全数提防。

“臣女有一把父亲曾经赠与的宝剑,今日晚些时候,还望殿下可派人前来宋府抒阁带走,剑虽比不上殿下所用,但殿下切记笑纳。而出征不带惯用佩剑的事情,殿下勿要告知任何人,仅自己留心即可。”

原书中写盛祁腿部受伤中毒,最终致残,而伤他的凶器正是他所带的佩剑。可书里并没有描写被涂了剧毒的剑是哪一把,也未提及剑是何时被抹上毒的。

但至少以盛祁的城府,他的府邸绝不会有间隙所在,那间隙便很大程度出自御卫司。所以她才想出让盛祁已有佩剑全部都不要用,将自己的剑借与他的主意。

不仅如此,为防止他人得知此事,她在此处还留了心眼,并没有带着剑直接来御卫司,也没有打算叫人送去七皇子府,而是希望晚些时候,盛祁可派人前来拿走。盛祁的手下武功高超,被发现的可能性也自然是最小的。

她字字针对御卫司,句句警醒盛祁有人要害他,处处皆替盛祁小心翼翼,这让盛祁不禁冷肃发问:“你是说御卫司有间隙?”

宋抒然未否定也未肯定:“臣女只是提出建议,有无间隙殿下刚好可用这次清剿借机调查。”

间隙确有,但是谁,她不知。

所以她无法给出明确的答案,只做提醒,让盛祁正好可以通过这次清剿,自己揪出御卫司的间隙,保证御卫司内部真正的安全。

这一番话叫盛祁陷入沉思,宋抒然对他来说过于可疑,从骑抢赛之日开始,便是如此。

明明不过是稚气未脱的丫头,却有着好几副面孔,时而娇憨乖顺,时而谋深城府。今日这丫头所言皆是以朝理之心分析,严谨甚微,与她相比,这几日他反倒是略有轻视此次出征了。

可让他不理解的是,为何她会这般认定此次清剿御卫司会被埋伏?而御卫司内也绝非至净?

盛祁眉心紧蹙,右臂架在书案上,拇指按着颞颥,质疑道:“假若你方才所言皆是真的,你是从何得知的?”

宋抒然欲言又止地摇摇头:“不过是佛祖指引罢了,但希望殿下相信臣女。”

简直是荒唐之言,盛祁眉眼微挑,冷哼轻笑,对上宋抒然的眸,正色道:“我为何要信你?”

“因为殿下在骑抢赛上救下过臣女的命,是臣女的救命恩人。”宋抒然眸子里是纯粹和真挚,看上去绝非诳言,“且此次出征队伍中也有兄长,是臣女的至亲,如此臣女只会保御卫司安危,而绝不会有心伤害。”

无论是出于救命之恩,还是至上亲情,她都没有任何要害御卫司的动机。换句话说,若是要害御卫司,她也大可不必先来预示一番。

盛祁眉眼间的谨慎微微缓和了些,宋抒然将此变化看在眼里,心里想着兴许是信任一些她了,剩下的她再多说也是无用,只得让盛祁自己判断。

想着,她后退一步,微微福礼:“臣女此次前来要说的话说完了,这便先告退了。”

她的话拉回盛祁的思绪,盛祁回了神,眼睛无意间瞥到安安静静摆在书案上的香囊,忽地叫住了正要往外走的人儿:“回来,带走你的香囊。”

宋抒然顿步,回头瞧了瞧那香囊,淡淡笑道:“这香囊臣女已经送出去了,眼下已是殿下的东西,殿下若不喜,便随意处置了吧。”

说完,她再未做停留,径直离开了官廨。

待宋抒然离开,盛祁将书案上的香囊拾起,拇指扶在被绣得极不工整的“祁”字上,墨瞳一直盯着看。

半晌,他低声唤了下自己的贴身暗卫顾风和寻宇,顷刻间,两位身着玄黑长服的男子进入房间。

盛祁并未抬头,视线依旧落在香囊上:“宋家小女和四皇子可曾见过?”

顾风行礼,恭敬答:“四皇子殿下自习雅宴后,曾两次拜访宋府,第一次宋小姐因病未见,第二次是见了的。”

听到心腹的禀报,盛祁眸色沉了些许,他灵巧地将香囊玩弄在指尖,默不作声,安静得可怕。

这仿若暴风雨前的平静叫顾风和寻宇甚是紧张,寻宇咽了咽口水,紧张试探:“但是……”

盛祁抬眸:“但是什么?”

寻宇视死如归般深吸一口气:“但是暂住宋府的李小姐在宋小姐见过四皇子后,当日就去了四皇子府,回来时身披四皇子的大氅。”

盛祁手上的动作瞬地停住,香囊落下掉在书案上,他瞥了下两个人,收回视线,眸光再次落到那个“祁”字上。

许久,他才命令道:“寻宇今晚去宋府抒阁,莫要让人发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滑跪,我又让男主出场了,dbq呜呜呜

祁:突然被告白,很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