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赴习雅宴。
宋抒然身着淡粉红锦绣襦裙,外披白色绒毛小氅,梳着可爱的双尾髻,随着家人坐马车前往宫中。
她这一身是回府后被寒月那丫头连哄带劝,拉着她精心打扮过的,并无他意,不过是寒月在关于她的事情上,总会有些许胜负心在罢了。
今日在前去骑抢赛前,寒月就因无意间看到李紫嫣身穿那身玫红骑服的华丽模样,而愤懑。
再加上李紫嫣的丫鬟说自家小姐天生丽质,玫红色更是衬得肤白若雪,寒月就又是不得劲了。
一副势要把她打扮得更夺目,最好能盖去李紫嫣的光彩才好的架势,好在已近出发时辰,才得以劝住这个丫头。
可不成想,过去了那般久,寒月却依旧没有忘却此事,在全家回府短暂歇息的功夫,她就又被缠住了。
“小姐,就让奴婢为您打扮打扮吧,定要让小姐比李小姐还动人。”寒月抱着好几身魏氏不久前才做好的新衣裳,恳切道。
看着寒月这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她只得妥协,既然拧不过,那便由着吧。
再者说现在她也无需再刻意躲着什么了,倒是无妨。
想着,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宋抒然撩开帘子的一角,向外探着眸,瞧见各世家马车已有不少都停在宫门前。
“到了,马车不得入宫,便走进去罢。”宋延之突然掀开了宋抒然所在马车的锦帘,抬手牵着荣锦先下了车,接着又回身护着宋抒然和李紫嫣。
不知这是原女主第几次入宫,但确是宋抒然的第一次,她看小说、看电视剧想过无数这般场景,也看过无数,但如今真真站在皇宫前,瞧着眼前的富丽堂皇,还是不禁被这宏景所摄。
宫门金钉朱漆,墙壁皆为砖石间甃,修建得极厚,上可建近一人行的御廊,每隔百余米,便有一处极简的阙亭,想必是平日里给巡逻士兵歇脚的地方。【1】
宫门内被打磨洁亮的深灰石砌路笔直径长,直通的宫殿便是皇宫惯用设宴的大殿,也是今日习雅宴开宴的仪年殿。
习雅宴,顾名思义是庆祝习雅会圆满结束的宫宴,参与了文组和武组比拼的世家皆会至此。在宴会上将会公开此次习雅会文组和武组的头筹,继而将由圣上亲自赠与奖赏。
宋抒然对此宴其实并没有什么期待,一是原书中这些内容已有所提及,毫不意外,二是这宫宴规矩颇多,若有一丁点做得不妥,就会丢了宋家的面子,甚至招来横祸。
她心里其实是有些怕的,现代不比这里,早已没有这些繁琐的礼节,仅留下必要礼数,所以宴会期间,怎样才能万无一失对她来说就很是艰巨了。
但和她的忧心相比,李紫嫣则不然。
她假意打量四周的时候,有小心翼翼观察着,李紫嫣虽未表现在行动上,但那满心欢喜,还是难掩于色的。
李紫嫣怎会一点都不担心礼数问题?宋抒然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通向仪年殿的石砌路有近公里长,宋抒然走了许久才到达。
正如父亲先前所说,此次习雅会是准备了些小物什当做奖赏的,宫里的宦官见她与李紫嫣手里拿着旗子,便很是有眼力见地主动领着她们改道先去兑换的地方。
在原书里,因参加骑抢赛的女子不过原女主一人,可兑换的奖赏中能为女子所用的物什也相对甚少,原女主挑了半天,最后换取了一个镶着琉璃种翡翠的银质发簪。
宋抒然一来便看到了这奖赏,比她脑补出的还要精致好看,簪头的翡翠如水滴般通透,上有小小一抹翠绿花纹,刚好有着叶的脉络。
她思量着不如就还是像书中所写,换了这根发簪,但这次她不会像原女主那般自留,而是想送给母亲。都说翡翠养人,若母亲时常带着,定是对身体有益的。
纤纤玉手缓缓抬起,却在半途停下了。
她蓦地想起了身旁的李紫嫣,同为女子若是李紫嫣也恰巧心仪这发簪,二人中自然就会有一人得不到。
然李紫嫣下榻于宋府,是客,如论待客之道,她不应争的。
她应先问得李紫嫣的想法才是,宋抒然如是想着,忐忑地侧眸瞧了瞧在自己身旁的人儿,却意外发现李紫嫣并未如她所想朝着发簪看来,而是坚定地拿起了自己面前的一副玄黑臂腕护甲。
“小姐好眼光,此物什是用炼金技术所制的臂腕护甲,轻如薄翼,却可刀枪不入。”
带她们来的宦官见李紫嫣对护甲有意,便详尽介绍起来,接着看了看一直站在发簪前的宋抒然。
“宋小姐,此发簪是用西域进贡的上等琉璃翡翠制成的珍贵饰品,其名曰一叶扁舟。”
一叶扁舟,无论是翡翠上那抹绿,还是整个发簪的形状,确实与这名字相得益彰。
有了这层含义,宋抒然更是心动了,她连连点头,继而转向李紫嫣,明快问:“嫣姐姐可是看上了这护甲?”
听到李紫嫣轻轻地“嗯”了一声,她便笑开了颜:“那太好了,阿媃便放心选下这发簪了。”
选定奖赏,见时辰不早,宦官带着宋抒然和李紫嫣重新回了仪年殿,殿间各世家大多已都坐在各自的席位上等待开宴。
宋抒然连忙提着裙摆小跑两步,按规矩她应坐在后排,这礼数她自是知晓的,便没有犹豫地坐到魏氏身后。
她伸出手臂,举着发簪,欣欣然道:“娘亲娘亲,阿媃用兄长的旗子换了个发簪,送给娘亲做礼物,可心悦?”
魏氏微微一惊,回头瞧着她捧在手心里的发簪,笑得眸子弯成了月牙:“阿媃还是头一次送母亲礼物呢,托阿媃的福,母亲甚是欢喜。”
“应是托兄长的福,旗子是兄长夺的。”宋抒然朝着右前方的宋延之眨眨眼,明快地笑着,“那阿媃这就为娘亲戴上吧?”
话落,她便跪在锦垫上,轻缓地拿下魏氏本来戴的发簪,再又将手中的银簪轻轻插入母亲发间。
透翠银簪,搭着魏氏素简的其他发饰,素净中透着一丝华贵,这银簪确实更配母亲。
待她重新坐回锦垫上,开宴时辰恰巧已至,公主皇子们相继入了殿,在各世家对面的席位上,依次落座。
盛衡虽为四皇子,但因原本的长男二皇子病逝而成为现在的长子,特例坐于离主席最近的位置。其他皇子公主,除大公主也如此外,便都是随心落座,五皇子与八皇子紧挨着盛衡,而盛祁则距离稍远,但却也刚巧坐在了宋家席位斜对侧的位置。
宴席之上,天横贵胄、肱股之臣皆在,无意间的话语,或是相互间的问候,皆会引起旁人的猜忌。
为避免如此,本与盛祁交好的宋延之,在这场合上便不与其有任何接触,想必盛祁未选择宋家正对面的席位,也是出于此处的考量。
“圣上驾到。”
宦官尖细的禀报声在仪年殿响起,众人立即起身,朝着主座的位置行礼。待康绍帝从屏风后走出,入席。
“平身入座吧,今日是习雅宴,无需多礼。”
温润的声音从主座传来,带着些许笑意,宋抒然虽未抬头,但她听得出康绍帝此刻心情甚好。
这般氛围众人似乎都感受得到,宋抒然觑着父亲和几位肱股之臣都率先福礼起了身,款款落座,她这才也跟着效仿。
恭迎了圣上,安稳地坐回锦垫,她心里端着的那颗石头放下了一半,随着宦官喊出“开宴”二字,十余名宫女端着今日宴食,入了殿。
她趁着宫女来回走动的功夫,借机小心翼翼地朝着主座打量,终于见到了当今圣上康绍帝的真容。康绍帝看上去比宋宏年长几岁,许是国事繁忙的缘故,鬓角白发已清晰可见,但好在身子看上去很是硬朗,面容也无憔悴之色。
此刻的康绍帝正温文尔雅地回敬着向他敬酒的诸位大臣,并愉快地与众大臣交谈。这副温和性格属实与盛衡表面上展现的极为相似。难怪原书中,有那么多大臣最后选择了站在盛衡这一方,想必除了盛衡已在竞争中占了绝对优势之外,还有众人皆觉得盛衡是与康绍帝最为相似的皇子吧。
宋抒然这般想着,不经意间轻叹出声,缓缓收回视线,眸光最终落在自己眼前。
原本空空如也的台面上已被放上十余种佳肴,菜肴摆盘精致,汤羹香味扑鼻,这一桌美食叫宋抒然不由得垂涎欲下。
她拿起食筷,瞧了瞧身旁的荣锦,荣锦此刻正夹起一块鱼肉,轻张小口,将鱼块放入口中,接着用手帕掩着嘴,细细品着。
荣锦已这般做了,那她模仿便是。
这鱼肉鲜得很,没有一丁点的腥味,入口即化,伴随着葱香在口中回荡。宋抒然甚是喜欢这鲜味,她再次下筷夹了块更大的鱼肉,吃不过瘾,就又悄悄把鱼翻了面,寻着鲜嫩的地方。
“食不可过三筷。”吃得正高兴,胳膊却蓦然被轻轻拉住,荣锦轻柔的声音从旁侧传来,“在府里从不细讲这些,但既是宫宴,还是在意些吧。”
听荣锦这般说,宋抒然才意识到古代确实有这样的规矩,方才若不是荣锦拦着,她就失了礼。
宋抒然连忙松开夹着的鱼肉,把筷子放回到筷枕上,下意识地看了看坐在左侧的李紫嫣,发现李紫嫣这些礼仪竟是做得一丝不苟,每道菜皆只品了一小口,便不再过食。
这人竟能连这些规矩都熟记于心?宋抒然的眸子瞪得圆溜溜的,心里愈发拿不准李紫嫣了,这人到底是本就知晓这些,还是穿书后为保万无一失,做足了功课?
“习雅宴已过半,现宣习雅会文组叹秋,武组骑抢头筹者!”
就在宋抒然心里咚咚打鼓,默默腹诽之时,宦官的声音倏然在殿内响起。
老宦官手持卷轴,立于康绍帝左后侧,见已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注意后,缓缓拉开了手中之物。
作者有话要说:【1】参考《中国建筑常识》,著·林徽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