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她结了婚是要和小肖去鄂中支援建设的,爸爸就没让她单独申请宿舍,把报告下个月底交房。再说了,爸和二妈走得急,还有些东西要二妹收拾。”

也就是蔡玉娆婚前不用搬家。

“怎么走这么急?”

“工作需要呗。”

他把围在苏云桐身边的老二抱开,一只手枕在脑后边挨着自己躺平,也不禁老大和老二爬到他身上猴,由着老大和老二各占一个膝盖,无意识地晃着抖着孩子玩儿,一只胳膊圈住苏云桐的腰身,目无焦距地望着房梁。

他的手却不老实,不知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地在她身上划拉。

苏云桐抱起老三也放到他肚子上坐着,拿书打在他手上,低声问道:“你想什么呢?”

“有件事儿,正想着怎么和你说呢。”赵左林故意在苏云桐屁股上拍了一把,见她用眼神鼓励自己,叹口气道,“大弟骗我,哄了咱的自行车,又……”

苏云桐等他说完,眨了眨眼睛,表情十分正经地道:“嗯,我知道。爸爸上周末跟我说。我怎么一下子忘记跟你说了呢。”

赵左林听得这话,扁着脑袋要去掐老三起来,好巧不巧地老三“噗”地对着他的下巴放了一个又长又响的臭屁。

哎呦!

苏云桐抿唇拿手扇着臭气,看着赵左林闭眼憋气,一脸嫌弃地把老三从身上重重地抱开,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老大和老二正互相推着玩不倒翁游戏,听得这一声响也不玩了,麻利躲到苏云桐身后,还邀功似的喊道:“好臭啊!”

说着,老大捞了老三跟着苏云桐往床那头挪去。

赵左林指了指老大和老二,让他们不许笑了,又转而问苏云桐给老三吃了什么,怎么放屁这么臭。

苏云桐嫌气味难闻,要下床去,却被赵左林拿脚拦住了去处,还把人用脚勾到在床上,非让她和自己一起臭一臭不可。

苏云桐推着他,嚷嚷道:“臭死了,臭死了。”

赵左林攥紧她捶来的手,笑着道:“你想跑?没门。”

“我跳窗去。”苏云桐发动老大和老二来挠赵左林的痒痒来解救自己,又嘱咐赵左林道,“你也算吃亏。凭白得了他的车子票和手表票。车子还是算了,暂时别买。”

赵左林“嗯”了一声,看了苏云桐一眼,小声解释道:“我昨天跟大哥去送的爸爸和二妈,下着雨,就没喊你们去送。想着日后相聚不容易,我就跟春来哥换的全国粮票和手表票给了二妈让她给大弟寄去。”

似乎怕苏云桐生气一般,他仔细打量了几眼。

“给就给了呗。”苏云桐浑不在意地说着,被孩子们团团围住学赵左林挠起了她的痒痒。

一家子正玩作一团,却听见三大妈在外头喊何春来和赵左林,让他二人帮忙去卸煤。

赵左林一边应着话,一边扁头看了眼窗外,低声跟苏云桐道:“你说你把美香教好干啥?不教她,这会儿三大妈喊我们干活,她一准跳起来。”

自打上次苏云桐说过何美香,她竟然是收敛了不少,昨日三大妈替别人向何春来借自行车,她竟然没有当众反怼。

当然,她私下里却拉着苏云桐狠狠地把三大妈假公济私说了一通,到底是学会了忍耐。

苏云桐推他一把,笑道:“那我跳起来。”

赵左林切了一声,看她一眼道:“你还是算了吧。你就是跳起来也不像。说话拐弯抹角的。声音还好听。”

说着他在苏云桐脸上啄了一口,才从床上下来,准备穿鞋打伞出去。

苏云桐嫌弃屋里有味,喊了赵左林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何美香甩着长辫子出来,正好与苏云桐看对眼,喊了她一声,就拿手遮着脑袋往苏云桐这边跑来。

苏云桐不好请她在床上坐,就拆了床单摆了椅子,拿了一把南瓜子递给她和孩子们,陪她坐在门口看外头渐渐小下来的雨幕。

何美香看她拆床单,只当是她家老三阴雨天画地图了,也没多心,明知道林电工约人雨中漫步去了,三大妈家就三大妈一个在,这会儿在前头忙着蜂窝煤的事情,只剩下一个冯老太太是不愿意出来耍的,却还是把院子人喊了一遍,才压低声音和苏云桐八卦起来。

“你知道冯老太让屋子的事儿吧?”何美香将赵家的老三赵一双抱在怀里,嗑着南瓜子,压低声音问了话,又道,“这南瓜子要是用油炒过才香。”

“有的吃,你还挑?”苏云桐不让她喂老三免得卡住喉咙,从她手里捏了两个,剥了喂给老大和老二吃。

别看这东西是火烤干的,煤灰味太重,还没滋没味的,却也不容易得的。

这南瓜子是上周末她从大嫂冯捷那边拿回来的,还有一兜子鸡蛋,鸡蛋她没收。大嫂说是大姐蔡后水在她家里住对的伙食费,她权当不知道这是人家求她办事儿给的报酬,只说留着给侄子蔡向春补身体。

得了一整个南瓜的南瓜子,不多,也不少,阴雨绵绵的也晒不干,赵左林嫌弃煸炒,就拿到大食堂放在煤炉上烤干拿回来给他们当零嘴吃。

苏云桐自是没有全部拿来吃掉,留了一些,在空间里种下了。当然,依她现在的水平,种得粗糙,直接挖坑埋的。她每天睡前和起床后都会看上一眼,暂时还没有发芽。

何美香听了苏云桐的话,嘿嘿一笑,压低声音继续八卦道:“街道办的干部听说了厂里找冯老太谈话要她发扬风格让屋子的事儿,找院子里人了解情况。”

街道办的人怕制药厂的人欺负老太太。

冯老太与制药厂其他人不同,其他人是先成为职工再搬进来,她是一早就住在这里,还独享她现在与三大妈家共住的那五间屋子。四合院成了伟光制药厂家属后,街道办考虑到老太太的实际情况,无亲无故,也不识字,有只眼睛不大好,年纪也不小了,她也不愿意搬离,就和与厂办协商了一番。

冯老太不搬,但是发扬风格让出三间屋子,街道办和厂办协同负担老太太的赡养和照顾事宜。

虽然有人说厂办是看着老太太的情况,也上了年纪,寿数就在眼前,协同街道办照顾老太太也是为社会做贡献的,就没扯皮,爽快应下来。

冯老太太的生活补助这些是街道办在发,用水是厂里承担了,她自己能照顾自己,需要帮助言语一声,院子里人也就应了。

她这与院子里的人同住,一处就处了小十五年,早些时候身体还康健的时候,也会帮着院里生育的女职工带带孩子,收拾下院子的卫生。同时,街道办也是三五不时地会上门来探望一二,也没谁专门给老太太气受的。

毕竟不涉及金钱纠葛,她日常能自己照顾自己,不需要旁人床前当孝子贤孙,大家都愿意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于是,她与院子里的人相处的一团和气。

可这次她生病住院,是街道办安排的人在医院忙前忙后的照料的。厂办又在她出院回来,没和街道办的打招呼,就单独找了冯老太说厂里的难处,要人发扬风格。有人同街道办反映了情况,街道办的人就派人了解情况了。

街道办了解的情况的结论是什么,苏云桐不知道,倒是从何美香口中得知厂办为何要冯老太发扬风格让屋子了。

厂办后勤处,调来了一位姓杨的新领导,人称杨副主任,目前主抓职工后勤生活相关事务。他了解到有不少职工因为没有分到房子而无法结婚,就想新官上任烧上三把火,帮一些人解决住房的问题。

苏云桐听她说着厂里不光做了冯老太的工作,还在做秦招娣的工作,那口气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心中不由得暗忖,若是你知道她将成为你的嫂子,也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态度。

苏云桐没多嘴说这些,倒是好奇地问道:“照你这按照人头分房子来说,你家的两间屋子,其中一间是你独享的吗?”

何美香正要开口说秦招娣最近遇到的污糟事儿,听得这话,一下子咬住舌头,吸着气道:“哪啊?房子是分给我哥的,我现在还会学徒工,分不上房的。”说着又解释道,“也不全是按照人口分,我哥是技术工种,算是平调,他原来就是两间房的。我是沾我哥的光,进了厂的。不然,只能街道办登记待业等安排了。”

苏云桐好奇地问道:“街道办还帮忙安排工作呀?”

何美香道:“城市户口才行。”

苏云桐和何美香说着改天去街道办登记一下去,街道办的两名干事就打着伞进来了,看她二人在门口坐着,寒暄了两句,就熟门熟路地去了冯老太太处探望。

何美香屁股底下长钉,立马坐不住了,起来也往冯老太屋里去看热闹。她还要拉苏云桐去,苏云桐寻了借口,让她自己去玩。

她拿了书故作无事一般继续坐在门口,给三个孩子读书,讲故事。

不一会儿,赵左林与何春来抬了一筐子煤,从前院回来,先往冯老太太住处去。

苏云桐笑问了赵左林要不要帮着卸煤,赵左林摆手道:“我跟春来哥两个就成了。”

说话的功夫,街道办的两位干事也从冯老太的屋子出来,何美香也跟了出来,扒着门框,看了探头出来的苏云桐一眼,冲她挑了挑眉,使了个眼色。

离得有些远,苏云桐不知道何美香挤眉弄眼是几个意思,就冲她笑了下,目光落在两个干事身上。

两位干事一边帮着赵左林卸煤一边向赵左林了解冯老太太的情况。两位干事是惯常做群众工作,性子并不急躁,说话也很有技巧,借着用煤的情况,了解冯老太太日常生活与大家相处,也了解了赵左林和何春来的家的情况和生活难处。

何美香嘴快一下子就把苏云桐打算去街道办登记待业的事情给秃噜出来,其中年长一些的干事,自称姓方,笑着与苏云桐打了招呼,主动询问了苏云桐的情况,知道她是大学毕业,因孩子的缘故一直没有安排上工作,却没满口打包票给她安排工作,而是让她先去街道办登记,等有招工就通知她去试工。

苏云桐应了好,等赵左林卸完煤,洗手进屋,跟他说起从何美香处听来的八卦,问他:“秦姐家被举报了?”

赵左林“嗯”了一声,看苏云桐剥南瓜子给孩子们吃,也捏了南瓜子坐下来,剥好了递给她,由她喂孩子,笑道:“咱们院房子少,也就惦记冯老太那一间屋子的。中院房子多,像秦姐家这种进厂早,双职工,她男人又算是技术工,就分了三间屋子。如今就她一个人在厂里干,就有人觉得他们占房子有点多。”

还不光这个,还说秦招娣家闺女多,闺女以后肯定要嫁出去的,很该让出一间屋子来。

前院也有两家不对付的,说是有房子住,还去申请职工宿舍,太不要脸了。

刚才他和何春来在大门口卸煤,很听了一耳朵八卦,瞧着大家说的热火朝天的样子。

赵左林觉得:“肯定得闹起来。”

果不其然,他这话说的第二天,也就是周一,下班的时候就出了乱子。

周一这天难得天晴,下午她从食堂吃饭回来,先去医院看大姐和婆婆,又顺道就去了街道办登记了待业,附带着去看了街道幼儿园的情况。

幼儿园规模一般,都是附近职工家庭孩子的子女,年龄多在四五岁的,也有极个家庭把两三岁的孩子送来。保育员还算负责,没让孩子在泥地上滚,却也多是大孩子带着小孩子玩,交粮票管饭。

回来正赶上赵左林带饭回来,拎着饭盒正要和她说今天有红烧肉,却听见院子里吵嚷起来。

赵左林把饭盒丢给苏云桐,他抱起老二和老三就往院子里进,还不忘催着苏云桐道:“快点。听声音是中院的秦姐婆婆跟前院的叶婶子吵起来。”

苏云桐闹不明白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就怎么爱凑热闹,就牵着老大的手,回他一句:“你先走。”

赵左林说了一句:“那你快点。”

……

苏云桐再慢,中院也就那么一段距离,又被其他下班的人催着赶紧去瞧瞧怎么回事儿,几步路就到了。

秦招娣的婆婆正瘫坐在自家门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唱着自家的委屈。

什么她儿子死了,她一家子被院子里人欺负,见死不救不接济就罢了,还落井下石要抢她家房子。

什么她家日子难过,有那些个家里富裕的,以前没少得他们家好处的,全都不露头,都是没良心的。

……

老太太哭成泪人,跟她吵嘴的叶婶子也不是吃素的,反唇相讥道:“你哭,哭死,我也不会同情你一点儿。你儿子死了,又不是院子里人害的,也不是学雷锋没的。他自己在外头不干好事儿,被人捉了奸,逃跑的时候,失足落水,没了。厂里没给你儿子定个流氓,还给你发补偿金。手里握着三万块,死拿着不给孙子孙女花,三辈子的棺材本都被你挣了,你哭什么穷?”

这话好似戳中了院里人心中的怒火。

要知道秦招娣这婆婆往昔就不是个能饶人的,整日给人哭穷,她儿子刚失那一年还寻上管中院的二大妈,要她牵头,希望全院给她家捐款,说是穷得揭不开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