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大早,杜清风便带着消息来向谢千山禀告,“将军,上次您让属下查的那枚鲤鱼玉佩已经有了消息。”
彼时谢千山刚从将军府的暗牢出来,审讯了几个潜伏在京城中的异族奸细,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进了暗牢,难免沾染上血腥气。
若是换做平时,谢千山定然会去换件衣裳再来听人禀告,只是这几日心情始终烦躁,便也没心思打理这些。
杜清风看在眼里,却是不敢多问,只将那枚玉佩奉到谢千山身前。
想到这枚玉佩多多少少都和顾瑶相关,谢千山顿了顿,到底是将东西拿过来,轻轻放在手中磨砂着。
于是,杜清风便抓紧机会说道,“根据行家说,这枚玉佩的玉料出自西域,虽是上等玉料,但我朝西域商人众多并不好查出处。
至于那上面的鲤鱼雕纹,是江南工匠所作,属下派人去江南探听后,倒是查到了这位匠人的身份,只是此人早在两年前就去世了。不过,派出去的人回禀说,崔尚书夫人的母家,祖籍就是在那一带,以前也用过这位匠人所雕的玉饰。”
总之,探查回来的消息都像是他们表面看到的那样。似乎真的只是崔夫人觉得和顾瑶投缘,所以才将那枚一枚玉佩送给了顾瑶。
但无论是杜清风还是谢千山,都不会轻易相信崔氏夫妇的心思就会这般简单。
谢千山摸了摸玉佩上面的鱼纹图案,“或许,玉佩的来历并没有什么特别,重点还是出在这条鱼身上。”
鲤鱼象征着步步高升,杜清风想到这里,不禁担心起来,“若真是如此,那会不会是崔府那边想要拉拢小夫人,所以才送了这枚玉佩过来暗示。”
将军对小夫人是有心的,但凡是和两人接触过的都不难看出来,可若崔府真的存了拉拢之心,难免让小夫人和将军之间生出嫌隙。
听到杜清风的话,谢千山的心里沉了沉,“防患未然,你让玉竹在顾瑶身边多留意些。哪怕顾瑶自己不肯,但对方怕是什么招数都使得出来,若是有威胁之意也未可知。”
此事事关重大,杜清风不敢怠慢。
毕竟小夫人身份特殊,若真是被逼成了将军府的内应,后果不堪设想。
交代完事情,谢千山却隔了许久都不见杜清风离开,便主动问起,“你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要说?”
杜清风这才答道,
“小夫人好几日前便同谢伯说起过,崔夫人相邀京城的贵女夫人们在同新酒楼共度中秋一事,只是那几日将军忙,便没来打扰。但关系到崔府,谢伯不好自己做主,便一直将此事拖着。直到今日收到崔府的请帖,才又想起来。
将军您看,小夫人这趟是去好,还是不去好?”
依着杜清风看,既然崔府有意拉拢小夫人,自然是减少小夫人和崔府的接触比较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是了。
但却听谢千山道,“京中贵女和夫人们既然都去,又是在同新酒楼设宴,那便让她去吧。”
这话却让杜清风不解,“将军这是何意?”
谢千山没立刻答他,只是看着手中的玉佩出神,直到杜清风都以为将军不会解释的时候,方才听谢千山说道,
“皇上登基这几年,西北不宁,战乱不休,国库也一直空虚。如今虽然西北大胜,但更要提倡节俭,所以才免了我朝历来的中秋宫宴,只在宫中和太后、妃嫔以及皇子摆一桌家宴而已。
但群臣相宴,最是拉拢人心的好时候。皇上不办,太后难道能舍得这个好机会?”
谢千山的话让杜清风立刻茅塞顿开,“所以,这步步高升的鱼儿,也不止是小夫人。借妇人之手,拉拢朝臣,当真是太后能做得出来的事。”
“无论手段如何,好用就行。”谢千山轻笑一声,“夫妻一体,到时候各家夫人凡是有一点错漏,便会被宣扬为太后党,就是不愿意站队,也是不得不站了。”
杜清风听后点头,但又想起来小夫人也要去,那岂不是相当于去了鸿门宴。
谢千山看出他的想法,却似乎是毫不在意的模样,“谢千山不过是个躺在床上的将死之人,怕是不能醒来站队的。”
这场酒宴对于顾瑶而言,无关站位,只是因着崔府想看看这颗未来的棋子听不听话而已。
他随即吩咐下去,“那日小夫人赴宴,嘱咐玉竹一刻也不能离开其身侧,再让暗哨跟着,免得出了意外。”
***
玉竹从小厮那儿一听说谢伯答应了小夫人中秋出府赴宴的消息,便赶忙回院里同顾瑶说。
顾瑶此时正在给院子里的菊花浇水修枝,听到后倒是觉得意外,没想到府里竟然真会同意自己去。但同时她心里也明白,此事过了这么久都不曾听到谢伯回复,反而是今日杜清风来了一趟就准了。
里面多半还是谢千山的意思。
想着想着,顾瑶就望着主院的方向出神,有些不明白对方的想法。
说来,自从那晚书阁见过之后,他们两个便鲜少见面,哪怕是在园子里偶然遇到,也像是彼此不认识一般擦肩而过,那样子倒像是互相赌气一般。
也倒是真全了当日下马车时说的话,当真是,若无必要,不必见面了。
“小夫人,您想什么呢?”
一旁伺候着的玉竹看她在走神,便唤了一句。
顾瑶收回神来,没应这句,倒是想起那日在同新酒楼崔夫人说的话,于是就对玉竹道,
“还麻烦你帮我跑一趟,之前我从崔夫人那里拿的玉佩还在杜朗月手里,这次赴宴崔夫人让我带上,你帮我去杜朗月大人那儿取一下吧。”
杜清风方才从主院出来,此刻应该还没走远,玉竹这般想着,便也不敢耽搁,赶忙外面走了。
紧赶慢赶,还好在府门口将人给拦下了。
杜清风看见玉竹匆匆忙忙的过来,下意识将人扶住,“怎么在府里还冒冒失失的,小心摔着。”
玉竹哼了一声,“还不是你走太快,再说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说摔着就摔着。”
知道她的脾气,杜清风也不在意,只笑了笑问玉竹,“找我什么事?莫不是小夫人那儿有什么问题?”
玉竹摇头,进而向杜清风说起了玉佩的事情。
“这么多日,你玉佩的底细应该也查得差不多了,便拿回来吧。反正是崔夫人点名要小夫人带上的,若是没带,万一被为难怎么办?”
杜清风却是摇了摇头,“这会儿玉佩已经不在我手里了,我方才就是去和将军说这个,现下玉佩正被将军收着,得去找将军要。”
“啊?”玉竹听后有些苦恼,和杜清风说道,“最近将军和小夫人之间怪怪的,他们两碰在一起的时候,我都不敢出声。要不你去和将军说,把玉佩拿回来呗!”
杜清风却是点了点玉竹的额头,无奈道,“这事儿就得让小夫人去将军那儿拿,两人有了见面说话的机会,说不准关系就好了呢。”
这倒是玉竹之前没想到的地方,她对着杜清风比了个拇指,“是个好主意,那我这就回去和小夫人说。”
说罢,又准备风风火火的回去,倒是临走前,想起请柬还在门房没拿,便又转道去门房拿了请柬。
一来一回,又是将杜清风逗得一乐。
***
玉竹一回来,便把崔府的请柬给递上去,只是却没看到玉佩的影儿。
顾瑶挑眉,“难道是杜副将不愿意给?”
东西是崔府送的,她原本也是觉得杜清风不会轻易还回来,所以才叫玉竹去碰碰运气,所以没到手也不觉得意外。
谁知却听玉竹说,“不是他不愿意给,只是他说,方才已经转交给主院那位杜副将了。”
顾瑶听后愣了愣,倒是没说话,更没说要去找谢千山拿的事情。
玉竹看不过去,便主动提议道,“小夫人,要不您去一趟主院将玉佩拿回来好了。毕竟,若是中秋那日没戴上,被人为难可怎么办才好?”
玉竹也的确是为他们操心,一直在顾瑶耳边念叨的不停。
让顾瑶一时间也没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点头道,“好好好,我会去的。只是这会儿时间还早,等咱们用过午膳后再去。”
玉竹听说顾瑶肯去,哪里有什么不应的,还高高兴兴的让小厨房提前准备午膳。
顾瑶看她欢喜的样子,却是觉得不是滋味,这偌大的将军府,怕是玉竹也是知道谢千山身份的,所以才总是将自己和对方凑在一起。
可她却像是个外人,什么都不能知道。
压下心中的这股无力感,顾瑶索性低头看起了崔府送来的请柬。
不愧是礼部的人,连请柬都做得如此周到细致。
只是顾瑶看着面前的请柬,却是有些想不到,这位崔夫人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来接近自己,那日为何又要邀请自己一同参加中秋宴会。
这其中必定还有她没想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