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本殿重病在床,只有丞相怜我,星追更是冒死替我奔波,本殿不是无情之人,若将军肯效吴起卫青,尽心辅佐,日后的好处自然少不了你!”荀皇女虚扶起唐菲。
唐菲:“殿下器重臣下,是臣下的福分,日后臣愿为殿下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丞相大人乃国之肱骨,又是本殿的太傅,如今我即将登基,缺的正是将军这样的良将,和丞相这样的良臣辅佐,唐将军速速去请丞相大人进宫,共商国是!”
唐菲领命:“是!陛下,啊不,荀殿下请跟随臣的亲信移驾福阳宫,臣亲自去请丞相大人。”
唐菲走了,纪冬荀立刻扑进星追怀里,高兴地说:“太好了星追!你终于没事了!”
星追吸吸鼻子,硬生生地把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咽回去。声音带着哭腔说:“殿下真是任性!怎么能为了奴这条贱命就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呢?”
“你不贱,”纪冬荀捉住他温暖又柔软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坚定地说:“你是本殿眼里最珍贵的珍宝,总有一天,我要纳你做我的凤君!你是举世最高贵的男子!”
星追哭了,颤着手将小他整整五岁的女娃娃搂进怀里。
齐悦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床榻已凉透。她心里虽奇怪沉珂的去向,却不疑有他。慢条斯理地穿戴好,齐悦推门而出,望着廊下草长莺飞,她心情大好。
“大人,大人?”春桃奇怪,怎么丞相大人一直对着前面的池塘傻笑?
齐悦回过神来,神色恍惚:“怎么了?”
春桃:“唐大将军求见。”
“嗯,”齐悦吩咐道:“把这池子挖大一点,池子中间建个湖心亭!”
春桃张大了嘴:“啊?湖心亭?大人……这只是个观赏池,可不是湖……”
“不是湖怎么了?那就把它挖成湖,”齐悦继续说:“岸堤那里,把我那块红珊瑚给做个洞穴,不是还有一块镂花碧玉枕吗?搁里面。”
既然沉珂喜欢钻进水池睡觉,那便把池塘改大点,给他建一个安稳的窝。
齐悦不知道,沉珂之所以这么爱这里游荡,是因为这里的水流直通某个阴暗的水牢。那阴暗的水牢内部,墙上爬满青苔,正中央一道光亮直直射进来,照映着污浊的水面。一条条重达千斤的玄铁镣铐发出清脆的响声。
是风。
黑暗处,女子缓缓睁开眼睛,一头没入水中的黑发干枯得像稻草一般,遮住了她的半边脸颊。她的瞳孔颜色,竟然如蔚蓝的大海一般,深邃而神秘。
“母亲!你在哪里?”风带来了遥远的呼唤。
女子开口想要回应,喉间却像是被像泥沙入喉,火辣辣地疼!
她想要挣脱身上的枷锁,可是身子一动,肩上的琵琶骨便汩汩地流着血,疼得她浑身颤抖!那修长美好的双臂被玄铁紧紧勒住,令她动弹不得。
阿珂、阿珂,你要坚强……
一滴清泪从下颚滴落在水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死怪物!你想耍什么花招?”守卫甲怒斥。
守卫乙忙着喝酒,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过几天新皇该登基了,咱们好不容易乐几天,别坏了心情!”她倒是有些同情铁栅栏里面的鲛人。
每次给鲛人送饭的时候,她们把从河里抓起来的死鱼烂虾挂在鱼钩上,拿个鱼竿子吊着给她吃,鱼钩多锋利,每次都能把那鲛人的嘴唇勾破。
鲛人有着无比惊人的自愈能力,无论是琵琶骨上的伤势,还是嘴巴上的伤势,总是瞬间愈合。可正是这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伤痛就足以折磨得一个人痛不欲生了。
究竟是什么力量,支撑她到现在?说不清楚,两守卫第一天来当值时,便被师傅告诫,这个鲛人的存在是至死也要烂在肚子里的秘密。否则她们的下场定是要比这只鲛人还要惨千万倍。
“难不成这只怪物不死,我们就要在这里待一辈子不成?”守卫甲愁眉苦脸地撑着脸叹息。
守卫乙:“据说新皇是年仅七岁的荀殿下,听说也是个身子骨羸弱的,唉!”
守卫乙:“都说先皇、先先皇、先先先皇都是让这只鲛人给诅咒的,可我偏不信!”她合上一大口酒,给自己壮胆:“我看守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这只鲛人有什么天大的本事,更何况,历代女皇确实都在二十五岁殒命,可他们的旁系姐妹,个个活的好好的!”
“嘘!”守卫乙害怕:“快别说了!谨防让人听见!”
就在二人正喝着小酒,吃着小菜的时候,天花板上一滴水忽然滴到守卫乙的脖子里,守卫乙一个机灵,从坐位上弹了起来!
“瞧你没出息的样儿!”守卫甲望着天花板处的一块不小的裂缝,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都上报上去好几天了,修葺的人怎么还没来?”
守卫乙:“那块裂缝已经小半个月了吧?”
守卫甲:“七天前发现的,这地牢虽说不上固若金汤,但也已经历经百年了,怎么忽然就裂了呢?真是奇怪!”
守卫乙:“你还有心思想这些?还是想一想怎么让神功司的人赶紧过来把那裂缝修好吧!我估计那帮人是看没什么油水可以捞,所以故意怠惰。”
守卫甲:“这破地方,换我我也不来啊……”
……
就在两守卫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丝毫没有察觉到,在那阴暗的通道,通往地牢入口的方向处,不断传来轻微的震感,咸涩的海水将那裂缝中的稀碎石头冲刷下来……
却说齐悦忙完宫里的事宜,披星戴月地赶回府里。
春桃替她解下身上厚厚的狐氅,一开口便是恭喜!齐悦听了,又好笑又好气:“我刚回来,你便道喜,喜从何来?”
春桃笑着说:“看您满面春风的样子,定是遇到什么大喜事了,这是您回来之后啊,第一次这么高兴呢!”
齐悦确实挺高兴的,荀皇女即将继承大宝,又没有乾慧王和方千言两个绊脚石,她也便于大展拳脚。等到新皇登基,她又可以顺理成章地恳请新皇赐婚,来个双喜临门,到时候就可以给沉珂一个名分。
不过,这一切还不着急。沉珂昨夜的举止委实奇怪,以她多年识人的眼光,沉珂绝对不是假意委身于她,记得每一次她出现在沉珂面前,沉珂的眼睛便会发光,他的心里、眼里,从来只倒映着她一个人。
必须要弄清楚,沉珂内心的忧惧究竟是什么,才能再谈嫁娶之事,因为除了在床上,她再也不想看他哭了。
“阿珂呢?”齐悦一边往沉珂住处走,一边问道。
春桃恍然想起:“小锦鲤好像是中午就没吃饭,我们一天没见着他了!刚刚我们把饭菜送到屋子里时,屋子空无一人。”
“什么?”齐悦皱眉,语气有些重了起来:“他那么久不见踪影,你们几个都不着急吗?”
春桃顿时被吓得脸色一白,扑通跪地:“大人恕罪、大人恕罪!不是我们怠惰,小锦鲤常常钻进水池里,有时候光着身子就、就……是以,我们就很少来他住的庭院了。”
齐悦推开屋门,里面连灯都没有点。窗子大开,西风吹进来,春桃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外面这么冷,他又没有穿衣服吗……”齐悦担忧不已。
春桃看得出来,自从小锦鲤进府之后,平时鬼精鬼精的丞相大人也有了软肋,这些日子里,丞相对小锦鲤的关心与日俱增。
总感觉,府上要迎来新主子了。
齐悦:“你去忙吧,我今夜在此歇息。”
“是,”春桃转身出去,关上房门。
齐悦坐在桌子前,一直等到困意席卷,可是沉珂还是没有回来。抵不住困意,齐悦伏在桌上,睡了过去。
这一夜,她做了一个噩梦。
她梦见沉珂现出原形,被洞穿琵琶骨,双臂被铁链牢牢拴在半空,他浑身贴满符箓,浑身是血!
齐悦冲上去,想要将他救下来,忽然间一阵巨大的冲击狠狠地把她推倒在地,一个面容模糊的女人用她的利爪扼住齐悦的喉咙,凶狠至极!
齐悦拼命地拍打着她的手,想要说些什么,话却堵在喉咙里出不来!她蹬着腿,忽然间,那女人似乎说了一句什么,又哭又叫,齐悦听见了,挣扎的更厉害了!
……
一夜梦醒,齐悦却是汗流浃背!
她环顾四周,屋里依旧是只有她一个人。沉珂,没有回来。
床上女子伸出纤纤素指,揉着细汗淋漓的额,神色间带着些许懊悔之色。“阿珂,你究竟在哪里?”
门外传来叩门声:“大人,奴才春桃,您该用膳了。”
“进来,”齐悦一边穿衣,一边说道:“你们在府中找一找阿珂,找到了立即进宫告诉我。”
“是。”
三日之后便是登基大典,到时候齐悦当真要忙得四脚朝天了。可是她心里依然放不下沉珂,这条鱼也不知道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