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熊娃

“雪莲,你愣着干啥,快,帮孙厂长拿东西进屋呀!”

大姑宋美红眼瞅形势不对,急忙给宋雪莲使眼色。

宋雪莲本就瞧不上孙宏伟这种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如今见了真人更是感觉心里膈应。

毕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可没兴趣和陈玉莹这只苍蝇争一颗臭蛋。

索性便装聋作哑,干脆成全了两人,正好还能借陈玉莹摆脱这门婚事!

岂不一举两得?

“大姑,这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去做饭。玉莹,正好你在,可得帮我照顾好客人啊!”

说完就一溜烟躲没了影。

孙宏伟见状有些失落,陈玉莹却立即双眼放光,接过孙宏伟手里的东西就将他往屋里带,完全没把自己当做外人。

看到这幕,宋美兰顿时拉下脸来。

这像什么话?!不知道的见了还以为孙宏伟是陈家女婿呢!

宋雪莲刚进院子,就见小侄子陈宝俊正蹲在地上和邻居家的几个小孩玩雪。

雪是四五天前下的,再加上这几天太阳不错,地上积雪早已融化得只剩薄薄一层。

说是玩雪,其实就是在和泥巴。

陈宝俊一见宋雪莲进来,二话没说,从地上抓起一团混着雪水的泥巴就朝宋雪莲身上扔。

宋雪莲裤腿顿时被打湿一片,沾满泥土。陈宝俊见状,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宋雪莲其实早已对小侄子这种过分的玩笑习以为常,毕竟大姑一家有恩于她,所以以往每当这个时候,宋雪莲总会压下内心的火气,劝说自己不要和小孩子计较。

可如今的她却似乎怎么也安耐不住情绪,险些脾气失控。

眼瞅着她眼神变凶,陈宝俊却毫无忌惮,依旧嘻嘻哈哈的笑着,口中还不停挑衅着:

“坏女人要生气咯!坏女人要生气咯!”

宋雪莲本想上前对其好好教育一番,可转念一想,人各有命,毕竟自己也不是孩子的妈,又有什么权利和资格替人教育孩子呢?

最后还是强忍下来,转身往灶房走去。

只听见身后传来小女孩疑惑的声音,“她不是你小姑吗?”

陈宝俊却不以为然,“她才不是我亲小姑,她是外人,是给我家当保姆的!”

……

宋雪莲以为事情忍忍也就过去了。

她进了灶房,开始忙碌起来。烧起灶火,很快就利索炒出豆芽粉丝,韭菜炒鸡蛋几个小菜。主食蒸了枣窝头,炸了油糕。做好的吃的她先用盘子都一个个盖上,以免待会上桌时都凉了。

过年还剩了一些猪肉,她本打算和白菜粉条一起炖了,没想到肉到菜板上刚切下一小块,就见宋美红拉着个脸,进来将剩下的肉全拎走了。

还没来得及多问,宋美红已经急匆匆出了灶房,宋雪莲觉着奇怪,便竖起耳朵听起外头的动静。

“美红妹子,这回你可得好好谢谢我啊!你家雪莲在咱村的名声你也知道,除了胡家那小子,其他谁还愿意?这过了年雪莲都满二十周岁了,要不是我把市里孙厂长介绍给你们,雪莲哪还能找到这么好的婆家?”

“哎呦,李家大嫂你这话说的,你帮了我家这么大忙,我咋能亏了你呢!这不,过年我家剩了二斤猪肉,你拿回家炖着吃了,准香!”

李媒婆看着那连肥带瘦的猪肉眼睛一亮,“哎呦,这,这咋好意思……”

可嘴上说着客气的话,两手却一秒都没耽误就接了过去。

宋美红刚松了口气,没想到下一秒,李媒婆又将视线放到了孙宏伟刚拿来的一盒桃酥饼干上。

后面的声音宋雪莲听不太清了,炖白菜时只依稀听到嫂子王兰极力阻拦的不满声音。她大概能猜出来,最后那饼干肯定是被李媒婆拿走了。

大姑家里情况本就不富裕,给出这些东西时宋美红肯定是心疼得要死。嫂子王兰更是不用说,那桃酥本想着给她宝贝儿子留着吃,却眼睁睁瞅着被李媒婆拿走,感觉更是宛如割肉。

不过一想到宋雪莲马上就能嫁人离家,不再分家里的一杯羹,王兰也只好强忍下来。

反正再忍也忍不了几天了!

只要她们哄好孙宏伟这个金龟婿,让宋雪莲成功嫁过去,那好日子也就开了头。到时候,说不定彩礼还能大捞一笔呢!

想到这,王兰茅塞顿开,赶忙又给孙宏伟端茶倒水献殷勤去。

灶房里的宋雪莲切着红薯块,不自觉叹了口气。

看来这个家她是待不长了。

可她也实在想不出,若是不嫁人,她的出路在哪?

孙宏伟这种男人要不得,胡进宝更是沾不得边,放眼望去,村里的男人也都被她拒了个遍,个个对她怀恨在心。可她也实在不愿意随随便便找个人嫁了,就这么凑合过一辈子。

在复杂思绪中,一盘热乎的拔丝红薯出锅了。

宋雪莲盛好盘子刚放下锅,回身就见小侄子颠着步子溜了进来,朝盘子伸出了脏兮兮的小手。

“哎宝俊等等!烫!”

宋雪莲下意识喊了一声,连忙将盘子举高了些。

没想到陈宝俊见她把好吃的拿走,当时就急了,带着哭腔喊了起来。

“你个坏女人,你干嘛抢我吃的!快点给我!!快给我!!!”

宋雪莲只好压着脾气和他解释,“宝俊,你听话,我不是不给你吃,现在太烫,等放凉一些你再吃。”

可无论说什么陈宝俊就是不信她。

“我就要吃!我就要吃!你个坏女人!你偷偷吃好吃的不给我吃!我要告诉妈妈奶奶去!”

两人越说越急,到最后陈宝俊甚至动起手来,朝着她身上就拳打脚踢起来。

虽然陈宝俊今年还没满五岁,可他毕竟是男孩子,再加上用尽全力,打在身上也着实挺疼的。

宋雪莲一个没注意,手里盘子竟被陈宝俊一掌打翻。啪嗒一声,盘子摔了个稀碎,拔丝红薯也全都沾上泥灰,不能吃了。

宋雪莲血压蹭的一下升了起来,她二话没说,揪住陈宝俊的裤子一扒,白嫩嫩的屁股蛋子顿时露了出来。

“叫你不听话,不听话就得挨揍!你妈妈不管你,姑姑我来管教你!”

说着就朝他屁股啪啪打了起来。

陈宝俊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当时就又哭又闹喊叫起来。

“呜呜呜呜——!妈妈!!奶奶!!救命啊!!!疼!我疼!!”

哀嚎声很快将王兰引了过来。

见儿子正被宋雪莲欺负,王兰不分由说,上去就一把将宋雪莲推开。

嘴里也骂了起来,“宋雪莲你个不要脸的,你干啥呢!这么大人了欺负个孩子,你也太没人性了!亏我家平时还待你那么好!”

没等宋雪莲解释,紧接着宋美红也闻声赶了过来。

宋雪莲只好强忍着脾气耐心说完了前因后果,可王兰就跟没听见似的,嘴里依旧骂着难听的话。

更可气的是,宋美红听完事情原委,看着地上散落一地的拔丝红薯虽心疼不已,可犹豫半天最后还是说了句:

“哎呀雪莲,你跟个小孩子置什么气呀,他才五岁,又不懂事。”

王兰一听也来了劲,“就是,他想吃你就给他吃啊!烫给他吹吹不就行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存心欺负我们宝俊!”

陈宝俊依旧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王兰赶忙抱着孩子左哄右哄,不时还对宋雪莲露出记恨的眼神。

见到这幕,宋雪莲眼前瞬间又重现梦里的情景。

同样也是王兰抱着嚎啕大哭的陈宝俊,只不过是瞎了一只眼睛的陈宝俊。

八岁那年,陈宝俊上了小学。有一次王兰带着他坐公交车去学校,车上陈宝俊又犯贱骨头,脚不老实的到处乱踢,几次都重重踢到坐对面的孕妇腿上。

起初那孕妇和他老公都觉着是孩子调皮,就强忍着脾气,随口说了句“别踢了”。没想到骄纵成性的陈宝俊一听这话不仅没收敛,反而更加肆无忌惮,还故意往人家大肚子上踹。

对方一再提醒让王兰管管孩子,可王兰闻言却不以为然,甚至还指责人家夫妻俩矫情!

——不就怀个孕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谁没怀过似的!

最后惹急了对方,那男人直接起身重重将陈宝俊推了一把。没成想力道太大,再加上寸劲儿,陈宝俊的右眼重重磕到尖锐物上,脸上顿时鲜血横流。

王兰抱着陈宝俊痛哭流涕,可说什么也已经晚了,她的宝贝儿子瞎了只眼睛,而这会影响他一辈子的生活。

就因为王兰的过度纵容和溺爱。

想到这,宋雪莲再也忍不住情绪,直接喊了出来,“小孩不懂事,大人还不懂吗?再说,小孩子不就是需要大人管教的吗?如果放任不管,今后步入社会,迟早会有人管教他,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他自己!”

该说的话宋雪莲都说了,她本意是想点醒王兰,让她对陈宝俊多加管教,好避免未来的悲剧。

可没想到王兰竟丝毫不领情,指着鼻子就嚷了起来,“宋雪莲,你吓唬谁呢你!我的孩子我就愿意宠着他护着他,你管得着吗你!要这么愿意管孩子,你自己生一个去啊,到时候你爱怎么管怎么管!”

听到这话,不知怎的,宋雪莲顿时就释怀了。

也是,当妈的都不担心,自己还替人家瞎操心什么?

人各有命,陈宝俊摊上这样的妈,也是他个人的命数。

没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