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睨了眼楚熠托在掌心的琉璃珠,秋兔儿似并没有众人那般惊讶,独自扑在烤鱼上吃得欢。
言攸宁却是盯着看半晌,又擦擦眼,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他们寻了大半日也没个头绪的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跟着秋秋送上了门?
“可、秋秋是怎么找到草琉璃的?”
她盯着兔子,可惜除了可爱和贪吃,也没看出别的什么特别之处。
纪辰猜,“莫不是它误去了刚好有草琉璃的地方?会不会还跟这灵果有关?”
“恐怕不是。”
楚熠摇头,仔细思忖后,忽地福至心灵。
“奇物异志上还记载过,草琉璃喜温,或是因小、小兔子身上散出的暖意吸引了它。”
那日初见时,他便发觉小魔尊手心比常人暖热得多,应是和她的灵根有关。
“秋秋抱起来确实暖暖的,冬日都可以当个小手炉了。”可言攸宁觉得还是说不通,指着中间那团火,“我们这儿也暖和啊,还烤了有些时候,都没见附近有草琉璃出现。”
若说是因胆怯才不敢出来,那秋秋方才那么使劲跑,后又窝在大师兄怀里,也没见草琉璃逃,还不是贴得紧紧的。
“这两者岂能相提并论,草琉璃是吸食天地灵息生长,柴火却是死物,自是不足以吸引它,唯有世间最纯净的火……”楚熠蓦然一噎。
他咽下后半截,抬眼看对面的叶离沐。
“大师兄,要不换你解释?”
早在今日碰面时,叶离沐便怀疑楚熠什么都知晓,此时听到这话毫不惊讶,垂下眼帘,与怀里那两只红亮的眸子相望。
好半晌,他抱着秋兔儿起身,往龟壳里走。
“进来。”
伸缩龟居是言攸宁锻造了整整一年才完工的法器,从外看,体型庞大朴素甚至略显笨拙,可一旦入内,霎时便会觉眼前豁然一亮。
入目是一间宽敞别致的女子香闺。
云罗绸褥拔步床,轻容纱帐茶花几,雕镂竹屏仙鹤烛,黄花梨案添妆镜。屋里还飘散着若有似无的幽香,冷不丁缠上几位少年的面庞,荡开阵阵热意。
叶离沐哑然止步。
楚熠亦尴尬地握拳抵在唇侧,轻咳了咳。
白日就早已领教过的纪辰再次入内,仍难为情地不知将视线往哪放,最后索性垂首,瞪着自己脚尖。
“怎么了?”险些与挡路的纪辰撞上,言攸宁绕过挤在门前的三个少年,走进屋子。
“不进来?”
楚熠抿唇斟酌,“师妹,你这屋子不像是……给我们住的。”
虽说修仙之人于男女之防,已然不比世俗凡人那般忌讳,可乍遇上这样的女子香闺,未谙世事的少年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本来就不是给你们住的。”少女理直气壮应。
“这里的每样陈设,都是我下山时向世俗界的姑娘学的,是给自己准备的。”言攸宁指了指另侧的方向,“喏,你们的在那儿。”
三个少年循着一看。
果不然,窗下角落里,席地并排正平铺着三条床褥,连颜色都是最素净的白。
实为整间屋子最简朴的一角风景。
楚熠眼角轻抽,“真是我的好师妹。”
停须臾,叶离沐环顾四周,走到屋中央那张桌子前,将怀里探着头正好奇张望的秋兔儿放下。
“鸟雀无法探查龟居内部。”
秋兔儿红通的两眼望着他,咕噜一转,便听懂小道君这话何意,登时欢喜地一屁股坐下。
白光大绽,随后又弥散。
圆滚雪白的秋兔儿摇身一变,成了个红衣乌发容貌倾城的美女子,此刻端然坐在桌上,两腿悬空轻晃,腰间银铃欢快作响,满脸惬意。
纪、言二人愕然愣在原地。
好半晌,纪辰先回过神。
“兔子成精了!”
“你才是兔子精。”
白秋两眼瞪向这傻乎乎的小道君,“本尊可是魔派之主,再敢乱说,一把火焚了你。”
话音落,一簇火星冷不丁在纪辰面前像烟火似地炸开,吓得少年猛地后跳。
少女见此笑眼一弯。
“魔派之主?”言攸宁思忖,蓦地恍然,立马拔剑相指,“你就是那个女魔头!”
白秋倒是并不讨厌这个称呼。
女魔头,女子,还是魔修的头头,挺贴切。
她不解地歪头,“小丫头,白日你不是很喜欢本尊吗?都不肯撒手,这就拔剑相向了?”
“那、那怎么一样!我那时以为你真的是只兔子。”
言攸宁脸色一红,暗自嘀咕:说的她像是个负心汉一样。
可再看其他几人,除了纪辰同样警惕,两位师兄却是各自悠然,甚至不见丝毫惊讶。
“你们都知道她是女魔头?那怎么还敢带在身边的?她、她可是逍遥阁的仇敌,半月前才抓了大师兄的!”
“攸宁,她……”叶离沐看了眼少女,又飞快收视线,“不坏。”
“大师兄!”
白秋闻声饶有兴致地看向叶离沐,两眼像是浸了蜜糖,浅浅一笑。少年却是不动声色转身,避开与她视线相对。
“小攸宁,这事其实没你想得那么坏。”
楚熠也帮着说起话,随后俯身凑到跟前,轻声耳语一通。言攸宁握剑的手轻颤一下,惊得张口。
“怎、真的?”
“那当然,不然她这么强,一挥袖就能将我们四人全灭,何苦还要变成兔子跟在身后?你这一路对她又搓又揉又抱的,你看她生气了没有?”
这话倒是也有理。
回想这一路自己对秋兔儿上下其手,言攸宁都忍不住打个寒颤,可这女魔头竟真的一点怨气都没有,要不就是好脾气,要不就是……
言攸宁下意识看看自家大师兄。
又看向坐在桌上满眼是笑盯着自家大师兄的少女,心里不自觉也信了两分。
她小心翼翼靠近白秋,低声问:“你喜欢大师兄?想让他做你的道侣?”
白秋眨眼,仔细想了想,确信地点头,声音清脆敞亮。
“嗯!本尊想和小道君结为道侣。”
叶离沐:“!”
少年身子微僵,红着耳尖慌乱瞥一眼少女,又瞪向楚熠。
后者装作不懂地别开脸。
“原来你抓大师兄不是为了拿他当炉鼎啊。”言攸宁终于松口气,收剑回鞘,嗔了眼尚处在呆然里的纪辰,“都怪阿辰道听途说,弄得我也误会了。”
纪辰一脸冤:“……是灵盟里的人说的。”
“当然不是,本尊怎会用这种歪门邪道?本尊是要和小道君双修。”
叶、楚、纪:“!”
言攸宁赶紧捂住白秋的口,小脸霎时通红,看看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三人,低声嘱咐:“姑娘家家的,别总把‘双修’挂在嘴边,这样不好。”
虽不懂为何,但白秋还是点点头。闭关百年,外界变化太多,她是要跟着学学的。
言攸宁这才松手,立马转开话题,“那你为何选大师兄?你此前都不认识他吧?”
“因为他有天分,还好看。”
“这倒是真的。”言攸宁颇为赞同地抬下巴,“秋秋你眼光不错,大师兄可受欢迎了,倾慕大师兄的女弟子都可以排到望天山山脚了。”
“这么厉害?”
“当然!”
听着这喋喋不休还全跟他有关的唠嗑,叶离沐眉头跳了几跳,终于,手指一画,一缕清风扑向两个少女,吹得青丝乱舞,二人不得不先噤声。
“说正事。”
“唉,小姑娘的情谊就是好。”楚熠啧叹,负手向前两步,笑问,“小魔尊,草琉璃是被你纯净的火灵根所吸引的吧?”
白秋拂开额前乱发,赞许地点头。
“小道君你倒是挺聪明。”
“那这么说,寻常的火都无用?”言攸宁轻蹙起眉,“岂不还是回到原点了?”
“不,其实还是有些别的发现的。”
楚熠笑着耸了下肩,摊开手,纪辰见状一惊。
“琉璃珠变颜色了!”
“我是水木双灵根,被我的灵力袭击,适才它从无色变为了青色和碧色相间。”楚熠两指将琉璃珠捻起,伸在烛光下,“非但如此,珠子内还镂刻上了我的名字。”
众人围上去凑近看,果真,琉璃珠里赫然有一个“熠”字。
楚熠又扯下腰间的木牌。
同样,上面也有一个“熠”。
“这是昨晚我亲自送到每个参试弟子手里的身份牌,上面有术法痕迹,大抵是师父留的。我猜在草琉璃变为琉璃珠时,这术法便会自己催动,进而在琉璃珠内刻上字。这么来看,此轮比试的通关条件,该是拿着镂刻有自己名字的琉璃珠才算。”
言攸宁闻言去摸腰间木牌。
“那、爹在比试前怎么都不说清楚。”
“没办法,谁让咱们的师父喜欢卖关子呢。”
叶离沐沉声,“便是用抢,若琉璃珠内先刻上了他人名字,亦不作数。”
“对,也就是说,通关机会更少了。”
众人相视,神色一时都严峻许多。白秋的目光在几人间转了转,不经犹豫,便又添上一击。
“你们的机会所剩无几了。”
话音落,数颗红亮似浸过血的琉璃珠忽地撒在了众人面前,滴溜溜滚向屋子各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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