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那个意思。”谢闻羡少见地急促解释,他向来都是个不羁的浪子,可没见他因为旁人的一句话这么紧张过。
刘栩看着堂内的局势,冲岳维摇摇头,做了个口型道:“谢二哥完蛋了。”
是啊,一天都少不得,可不是完蛋了么。
吴助教步入堂中,才想劝慰就被谢闻羡冷戾的眼神给吓得止住脚步,待到他看向姜惜弱时那眸光几经变换,已经收敛了大部分的攻击性,甚至于,在那眼眸深处还有一点自嘲与哀伤。
“我没那个意思。”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声音低低的,方才见到她的兴致与喜悦早已烟消云散,就剩了点自讨没趣的索然。
“可在我眼里,你就是那个意思。”
姜惜弱刚直道:“谢二公子,你知道我并不想惹你,假使是我有错在先,那惜弱在此向你道歉,惜弱年纪小,不经事,若有冲撞的地方,烦请海涵。我只有一个要求,还请你日后莫要扰我治病,若这里不是个清净地方,惜弱只好向父亲请辞,回老家养病去。”
刘栩岳维脸上变换莫测,两人一脸担忧地看着谢闻羡,这小姜姑娘可是一点面子没给他留啊,话说得这么绝,都要到回老家养病的地步了。
“还就留在这吧,不然心疾可怎么治得好。”谢闻羡没对她露出半点气焰,好脾气地说道,话毕他识趣地走开,回到自己的小角落里,躺在摇椅上卧看云起云舒。
姜惜弱到国子监来是为了治心疾这事,他昨晚才知道。
起初谢闻羡还对这事感到惊诧,毕竟世上哪有这么玄乎的事,国子监内可没种什么灵草灵药,她来这心就不会痛了,全属怪力乱神之语。
他这人从来不信神佛,也不信什么轮回报应,昨夜躺在侯府的床榻上他还曾想过姜惜弱这病怕是就被那些神婆给忽悠瘸了,才一直不见好。
他早晚将人抓起来打一顿,严刑逼供,叫人招出实情来才好,再为她请一个天底下绝好的大夫,替她重温养身子。
只是这计划还没实行,就得胎死腹中。
闹剧结束,吴助教可算是松了一口气,谢闻羡可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气焰盛,他还真怕姜惜弱这么一个病弱姑娘折在他手里。
“都收收心思听学,咱们继续。”吴助教道。
算学课过,循礼堂内依旧没人敢大声喧哗,大家都知道谢闻羡心情不好,可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被他揪住错处,叫他做泄愤之用。
堂内子弟散去大半,谢闻羡偷偷带瞥了一眼某个绝情的背影,顿时也觉乏味无趣,他这边正烦呢,刘栩就眼巴巴地凑上来给他解闷了。
“谢二哥,真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白芍药。”他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个小玩意儿,道:“这个可是太师府里的张屏张小姐送你的,她听闻你的生辰在四月,所以特意请我送这个给你解闷。”
刘栩手上的东西是个用白玉雕刻成的玉螳螂,四肢灵活可以扭动,是个解闷的好玩意儿。
“谢二哥,张屏姑娘你可还记得?”
谢闻羡接过瞧了一眼,对其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趣,“不要,要么还给她,要么扔了,别拿到我眼前碍眼。”
两人说话间,循礼堂外来了位常客,瞧见他,刘栩连说话的欲望都没了,这哥们来了可不是往谢闻羡头上火上浇么?
果然,谢闻羡抬眼瞧见李怀玉那一副彬彬有礼,翩翩公子的“尊容”不觉脸更黑了些。
“惜弱。”李怀玉来到姜惜弱跟前,两人说了两句话,李怀玉便将人带出循礼堂外,两人的身影渐渐没入周边的小树林里。
“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刘栩在人耳边低念道。
谢闻羡用指腹按着眉骨,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才忍住没跟上去揍李怀玉的念头,他闭着眼,但火气丝毫没消减,最终还是嫉妒冲垮了理智,他冲刘栩说:“跟上去看看,他们说了些什么。要是那姓李的敢动手动脚,你知道该做什么。”
“好咧。”刘栩接到任务,快步跟了出去。
其实李怀玉此来一是多日未与姜惜弱相见,二是不知何故,姜府竟将半月前他送过去的礼物一并都退还了回来,令他百思不解。今日他听闻姜惜弱已经来了国子监,故而过来问问。
“怀玉哥哥,我们日后还是不见为好。”姜惜弱开门见山道。
“嗯?”李怀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这又是何故?是否是姜伯父对我不甚满意,心存偏颇,你这才……?”
“不是,不是父亲的意思,是我自己的意思。”姜惜弱转身背对着他,她为李怀玉流得泪怕是在那晚她于白纸上写下自己的分析与计划时都已经流干了,这段缘分趁早斩断为妙。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接近李怀玉对她找到李家的死穴大有裨益,只是她无法违背自己的良心,对他做出这种小人行径。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无论她做出什么决定,只要她一门心思对付李家,那无论如何,总是会伤到他的。
她目视前方,狠下心道:“先时,是惜弱不懂事,初来乍到害怕在国子监受了欺负所以才会故意接近你,好叫你保护我。如今,我已在国子监内如鱼得水,自然也不用借你的光。大病一场,倒叫我清醒,这等小人心肠辱没家风,我自知配不上你这等光风霁月之姿,你大可以恨我厌我,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不必再见。”
李怀玉还没从姜惜弱的这番话中回过神,她已经匆匆离去。
刘栩来得时候就听见了姜惜弱最后一句桥归桥,路归路。再看在风中凌乱的李怀玉,两人不欢而散,即使他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这对谢闻羡来说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消息,于是他得了信便马不停蹄地去告诉谢闻羡。
“她真这么说?”谢闻羡压低声音道,姜惜弱已经回到座位上,一本正经地看着书案上的课本,瞧不出什么异常,没过一会,青杏过来给她送药,她也照旧服下。
“我亲耳听到的,这还能有假?”
谢闻羡摸摸自己的鼻子,用尽全力也压不住幸灾乐祸的笑意,何况他根本没想压,连连摇头失笑,喜上眉梢。
一朝雨过天晴,咱们谢二公子又行了。
“你去把徐谭岳维找来,我有话要说。”
等人全了,谢闻羡道:“我生辰在四月,如今兴起,你们去向循礼堂的众人替我讨一份贺礼,无论轻重贵贱一概收下。”
徐谭问:“若有人不愿给,又当如何?”
谢闻羡强调道:“我说了,无论轻重贵贱,要这样还有不从的,就让他下学后,等着我的贺礼。记着,循礼堂内,不可错漏一人。”
无论轻重贵贱,不可错漏一人……刘栩揣摩着这几句话的意思,登时明了,他家谢二哥哪是馋人家的贺礼呀,分明是拐弯抹角地想找同芍药美人的联系。他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这办起势来也更加的顺手。
循礼堂众人听闻今日是谢闻羡的十七岁生辰,忙将自己身上值钱的物件上交,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就连郭戏英也乖乖地将自己的手中的锦竹折扇呈上免灾。
等刘栩三人挨个讨到姜惜弱跟前时,他回头望了一眼坐在窗边的谢闻羡,就见少年撑着脸望天,刻意地避开此处。
他清清嗓子,好言好语地向姜惜弱解释道:“小姜姑娘,四月是我们谢二哥的生辰,你不妨送他些物件为他庆生,这份人情带到小姜姑娘来年生辰之时,我们谢二哥也会还回来的。”
他用手指了指岳维手上端得托盘,“上面这些都是同窗子弟送给谢二哥的贺礼,大家既然都在循礼堂内读书,相亲相敬,那就不能错漏一人。”
姜惜弱回头望了一眼,瞧见他满不在乎的模样,想来他也不稀罕她这一份贺礼。
她想起他前世的时候,也有大张旗鼓过生日的习惯,谢闻羡的生日在四月,却不知具体的日子,所以他的生辰总是一过就是一月,这一月中他总命令她每日都为他准备不同花样的礼物以娱他心。
这习惯不好,却是他的行事风格,并非是为戏弄她一人而临时起意。
她垂目思量,“可我并无任何可以送他的东西。”
刘栩道:“小姜姑娘,这不打紧,谢二哥说了,贺礼无论轻重贵贱他都要,你随便拿点出来也好,可莫要做循礼堂中的异类啊。”
有了,姜惜弱心念一动,捧起自己面前的一团空气,正儿八经道:“那这就当是我送他的贺礼吧。”
刘栩惊掉了下巴,他知道小姜姑娘不可能送出来什么正经的东西,他甚至连她送给谢闻羡一根地上的头发丝也想过,但令他出乎意料,这娇滴滴的小姑娘送出来的东西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一团空气,这不和没送一样么……这叫他回去怎么交差?
作者有话要说:谢二:虽然吵架了,但是她也不理李怀玉了,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