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惜弱自那日春日宴后,噩梦连做了几宿,这回梦里的人换成了老皇帝。
上辈子在她成婚当日让李怀玉领兵出征的正是老皇帝沈聘开。当初,她在沈聘开的四十寿宴上一舞动京城,而后老皇帝则有意无意地向姜伯景暗示,让她入宫为妃,那会姜伯景以她年纪小,婉言推辞。再往后,姜伯景被贬官,老皇帝旧事重提,又几度暗示让她进宫,如此就能用她的荣宠再换姜伯景仕途光明。
他们阖府上下自然都不肯,为了断绝老皇帝的这种心思,姜惜弱迫切地想要寻个好儿郎出嫁,正巧那会李怀玉奋不顾身地将她从土匪窝里给救了回来,她便认定了他,最后两家匆匆结亲。
李怀玉死后半年,她去寺庙途中被劫,等再醒她就成了沈聘开口中的珍妃。
一年前,沈聘开挥霍无度,大兴土木,在皇宫里修了一座敛珍楼,敛收天下珍宝藏于金屋楼阁中。敛珍楼刚竣工,老皇帝就迫不及待地将她掳到这儿来,而后来他也承认,这座楼就是专门为她修的,敛她这颗宝珍。
她也曾一头撞在敛珍楼的红漆木柱上,可惜没能死成。
她的父母告诉过她,她的命数和手上的琉璃珠串绑在一起,珠裂玉碎,则命休矣。她那次寻死,只是让琉璃珠串上的珠子多裂开了一颗。自那以后,她想过许多办法,都没能将琉璃珠全弄碎,即使是用锤子砸也不行。
老皇帝没碰过她,也不敢碰她,她服了慢性毒,老皇帝一来她就咳血,那架势几欲殒命,即使他将整个太医院搬过来也不行。
后来,她遇见殷邵。那时老皇帝已经痴迷仙术、长生之法,殷邵找了个道士来,忽悠皇帝,往后老皇帝就将她当祥瑞神女一样供在敛珍楼里,纯洁一生,福泽万民。
只是人间的帝王总有万事万物皆在掌控的念头,他虽没再肖想她的身子,却要求她不断地为他跳舞祈福。有一次老皇帝身子不适,便要求她跳舞,整整三日,昼夜不停,月夜芙蓉的称号就是由此而来。
老皇帝圈禁了她两年半,这段光景里,她的琉璃珠串共碎了三颗,还剩两颗完好。最后完好的两颗,没想到碎在了谢闻羡身上。
她真的怕了,不想再做折翼的囚鸟,也不想再成为他人手中的玩物,那种心惊胆战兢兢业业的日子,她决计不想再重来。
她病卧在床的第四日,又梦见了上辈子的谢闻羡。
在一处水牢里,四周昏暗,壁上的烛光跳跃闪烁,这是一个湿气很重的地方,牢壁上的青砖缝里都生了苔藓。谢闻羡手里拿着刑具,被溺在牢中的是唐国公李惇。
算算时间,那应该是先皇暴毙,李家叛乱,谢闻羡奉旨平叛之后,此事一过,谢闻羡摇身一变,从勇毅候变成了摄政王。
只是她没想到,他接下来的话足以将她击溃,犹如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姜伯景勾敌贪污之罪,可是你所害?”
“是我又如何,那也是他活该。”李惇冷哼。
谢闻羡继续道:“我记得这年,姜家的大小姐还曾在你们家为媳,你们也是亲家,你这么做对得起她么?”
提起她,李惇言辞中充斥着厌恶与不屑甚至于愤恨,“提那贱人做什么,克夫克父克母,当年倘若不是怀玉执意要娶她,我们李家又怎么会惹怒陛下,叫他有把柄有理由将怀玉送往边关沙场,又何置于战死前线。”
说到这里,李惇潸然泪下,丧子之痛,经年不改
谢闻羡冷眼旁观,戳破他的怨气,“这倒成她的不是了?倘若不是你李惇结党营私,在朝中只手遮天,欺上瞒下以至于惹得皇帝忌惮,心生不快,你的儿子也未必就是那个下场。是你贪念私欲太重,因果循环,你李家得了恶果反倒怪起旁人,岂不可笑?你挟嫌报复,栽赃嫁祸姜伯景,若要说她克夫克父克母,那你这罪魁祸首又该怎么算呢?”
“我早想收拾了姜伯景那混账奸贼,偏生怀玉中了她家女儿的邪,将我儿迷得五迷三道的,叫我迟迟不好下手。”李惇啐道,“就算我儿未死,总有一天,我也会收拾了那老匹夫,将他家的灾星狐媚子赶出李家,再与他们一同算总账!”
总归是要死的人,泄完恨,李惇好奇道:“小侯爷翻出这些陈年旧事是想在我李惇的功德薄上再添一笔么?”
“没那个兴趣,单纯无聊而已。”
谢闻羡将刑具顺手扔给一旁的狱卒,嘱咐道:“别让李惇这么轻易地死了。”
“我要他生不如死。”
作者有话要说:这回可彻彻底底的和李怀玉be了,虽然有点不道德,但是谢二哥,你的好日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