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契约后,除了小殿下,已经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动她。
他弹了弹雪茄,烟灰掉落,“我劝你珍惜现在的时间吧,你该庆幸,即使你屡生祸患,依旧拥有小殿下的宠爱和庇护。”
“我们在内阁最新修订的《种族隔离法案》即将实施,只剩最后一步,由我来盖棺定论了。等之后法案履行下来,蓝蒂斯人都不过只是奴隶而已,你们再也不会有改变人生的机会。 ”
王爵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他声音很沉,那居高临下的姿态给人一种感觉,他缓慢的语速讲出来的每个字都好像是格外赏予的恩赐,你最好都留神去兢兢战战的听着。
他觉得早就该这样做了,将血统低劣的卑微民族关进他们本就该去的笼子里,这又有什么问题呢?帝国只是加强种族隔离和奴隶管制,已经足够仁慈,要知道在迪特帝国,对蓝蒂斯人的管辖律法可更是灭绝人性的严苛。
在迪特国境内,蓝蒂斯人甚至不被当为“人”来看待,这个天生就具有优异灵气却无比孱弱的民族,更是被当做为魔法师和战斗械傀提供灵气的“容器”,而美貌的蓝蒂斯奴隶,更是被视为合法的/性女又,在那里,无时无刻都在上演对人权的践踏和自由的沦丧。
“再也不会出现像你一样的蓝蒂斯人,不靠国籍民族和身份背景,只凭不懈努力和自身天赋就能跨越阶级,爬到上层过优渥生活的贱民了,” 他斜睨她一眼,连眼皮都懒得抬起,唇角扯起的轻笑高高在上。
绮莉斯面色慢慢沉了下来,她深深的闭上眼,又睁开,眼底一片猩红。
她的心底满是寒凉。
“真可惜呀,无论怀揣着怎样的梦想期冀,怎样拼命挣扎,都再也没有跨越阶级,改变命运的机会和途径了。”
王爵那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些掩不住的嘲弄与讽刺,他看了看已是深夜的天色,侧转过身去,打算直接离开。
没等他迈出两步,一道轻柔动听却无比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乔纳森,如果你敢让法案通过,我会将你置于死地。”
男人的脚步一顿。
王爵的面色,一霎时地变了。
乔纳森,是王爵高贵的名讳,已经太多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直呼过了。
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或是出现了荒谬的幻觉。他难以置信的转过身,整张脸冷得几乎冰冻结块,声音一时间无比阴沉,“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好啊。”
绮莉斯抬头望了过来,眼神漠然而冷厉,毫无感情温度,双眼仿佛一泓深不可测的潭水,透着寒雪般的深邃冷意。
她走进过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隔着天渊般悬殊的身份地位的差距。
隔着等级森寒不可打破的民族贵贱之差。
“我说……”
少女迎面而来,似是漫不经心地歪了歪头,语气冷淡的对帝国的王爵大人再次道 。
“如果你敢让法案通过,我会把你置于死地。你要是在内阁的种族法案最后的决议上盖棺定论,一锤定音,我就让你失去一切,身败名裂!不仅如此,我还会让你也被贬为平民阶层,这对一生高居上位的你而言比死还难受吧?你会在底层深渊尝到被无尽践踏的滋味,你的王爵府邸将会湮没,你本有着似锦前程的儿子也将跌落成贱民,失去加官进爵的机会,你的荣誉权利皆散,你的名字将无人知晓。”
绮莉斯站到他的面前,暗淡的月光照在她身上,皮肤白如美玉,长发随性地披散在肩后,带着些慵懒的姿态,玉瓷般的面容极致清艳夺目且诡艳蚀魂。
深夜里寒风猎猎,再纯粹简洁不过的水蓝长裙穿在她的身上,在这一片漆黑笼罩,雾气弥漫的街道上,格外鲜明,如同艷艳玫瑰的尖刺,也像锋锐的利剑。
那是一种,令人望之失魂,近乎恐怖的美丽。
王爵高扬的下颚紧绷,他怒极反笑,“呵,你以为你是谁?!区区一个卑弱的蓝蒂斯人!连与我平视的资格都没有,我不信你有这样的能力。”
她懒倦地抬起眼皮,轻描淡写说,“我是没有,可小殿下有,只要我在他耳边说上几句,你心里想的念的那些,可就全都化为尘烟了。”
他哑声片刻,目光危险地盯着她,“你已经没有以前的地位了。”
“是吗?”艷红唇瓣微勾起一丝笑意,她淡淡瞥他一眼,“那只是我不感兴趣再要回来,如果我想要,只不过是回头向殿下说一句的事,轻而易举。”
从来没有任何人,敢这样威胁他。
这样的话,听起来既狂妄又傲慢,简直像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自负之语,换做绮莉斯之外的任何人来说,他都会不屑的轻蔑嘲讽,嗤笑着冷漠置之,直接命人以“冒犯王爵”的罪名处死,别说是感到警惕重视了,他连多看这个人一眼都不屑。
然而,说这话的是绮莉斯。
他不得不放在眼里。
外界的人无论怎样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嘲讽她被厌弃抛弃,跌落尘埃,他都不敢轻易动她。
别人不清楚,作为小殿下政治导师的他还不清楚吗?
她在殿下心里的地位,她对殿下的影响力。
所以,他从来都不喜欢她,曾经想方设法想把她从殿下身边赶走,从高位上扯下来。
她太过狡黠通透,也太过危险癫狂,无论多艰险的逆境都有被她扭转乾坤的可能性,她擅长利用周边的一切,甚至利用自己,将所有的优势发挥到极致来达到目的。
气压逐渐变得极低。
“你信不信,在你重新去找帝子殿下之前,我现在就能将你在这里抹杀,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王爵沉下的眸底已经弥漫起危险杀意,这个身具部分神裔血统的男人,释放着上位者势压千军的强悍气场。
“仗着自己的优势,以前呼风唤雨肆意妄为惯了,你就认不清自己身份了吗,以为所有男人都会顺着你?以为我真不敢把你怎么样?!!”
“对,你不敢。”
绮莉斯语气冰冷地打断他,深邃幽暗的眸,直直地凝视他,纤细的身躯竟然隐隐散发着丝毫不逊色于对方的强大气势。
“我身上有殿下的契约之印,如果我出现任何危险不测,或是濒临死亡,将导致契约之印被动解除,而殿下会最先感应到,只要有哪怕万分之一被殿下察觉的可能性,你就无时无刻面临着被抄家灭族,失去一切的风险。”
她伸手轻抚着自己脖颈上的冰蓝色藤纹。
“悄无声息做掉一个人对你而言很容易,可是别说是杀掉我了,你信不信,如果我身上出现任何伤痕,哪怕只是手指割出一个血口,只要被殿下发现是因为你,只要我在他耳边添油加醋几句,跟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你就会失去一切,甚至死掉。”
少女的长发随风在身后猎猎舞动,她薄凉的唇弯起淡漠的浅笑,透着一丝满不在乎的嘲讽,“所以,你根本不敢。”
仗势欺人,仗的是雪雾的势。
一路上崎岖坎坷的成长,她见了太多贵族制度背后的虚伪和禽兽般的恶毒,也深刻了解那些权势人物眼里,蓝蒂斯人只是用来极尽压榨的高价值工具,包括王爵在内的上层阶级,有着深根地固的种族观念以及对弱国子民难以挽转的固执偏见。
国家衰颓至极,因战乱四起,而四处逃亡的颠沛流离,因毫无自保之力,却身具灵气的怀璧其罪,因身份卑微,而献媚美貌的委曲求全,因渴望生存,而苟延残喘的承受虐待……她见过太多这样的同族。
因为这个国家在烽火肆虐的时代不识时局地与世无争,战败沦陷后,民族孱弱无力,这些人就将蓝蒂斯人奴役了百年,这些掌权者在觥筹交错的谈笑间,就自以为是的决定了蓝蒂斯人的命运,一步步将他们打下深渊。
这残酷荒诞,不可救药的时代。
这等级森寒,不可逾越的铁律。
比起虔诚祈祷,哀求神明的垂怜。
比起无能狂怒,痛哭流涕的求饶。
她更想将内心无人察觉却早已蔓延的怒焰漫卷成燎原之火,将利剑刺入他们血肉飞溅起鲜血四溢,将他们衣冠虚伪的面具撕毁显露出丑恶真容,将他们扯下高位践踏进尘埃的泥沼……
不仅是他们对她怀有恶意。
她同样对他们满怀蛇蝎般的恶念,践踏一切的欲望,甚至毁灭世界的疯狂。
没有人知道,这些恐怖的念头深埋于她看似平静温柔的内里,隐藏的滴水不漏。
“王爵大人如果不信,尽可以试试,我赌得起。”
黑白正恶,正直仁善,他人的爱慕……在她眼里早就是毫无所谓的东西,廉价得不值一提。
她可以对着曾经霸凌自己的权贵少爷们微笑,伪装无事地成为朋友,她可以对削夺自己一切自由和权位的帝子殿下温言蜜语,虚情假意的取悦……
她太清楚怎样在劣势中保护自己,怎样拿捏对方的把柄和弱点,怎样才能处于有利地位,与这些大人物平等对话,平等对峙,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做到这些,需要智谋近妖的疯狂,不择手段的冷血,足以悍不畏死的心。
“你要试试吗?”她轻声的问。
“………”,王爵冰冷的视线紧紧盯着她,胸腔满含愤懑而剧烈起伏,青筋暴露的拳头紧握,他深吸一口气,竭力遏制住内心想要将这个胆大妄为的少女碾死的欲望。
………是的,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