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安的语气有些委屈,不知从何而来的情绪突然将她淹没
泪腺仿佛受了很大的刺激,透明的泪珠顺着眼角流下,滑落在颊边,紧接着顺着下颚线滑落在嘴角,最后缓缓滴落。
难受的明明是她。
穿书以来所有的情绪都被积攒了下来,但是应对和书中人物的往来就已经筋疲力尽,现在浑身难受,负面情绪一拥而上。
此时此刻,已经分不清楚她哭得真正缘由,总归是难受极了。
隐在黑暗的人听到细微的抽泣声,有些不知所措。他曾经听过无数次人类的哭声,茫然的,悲伤无助的,绝望的,甚至是开心喜悦的。
这是人类表达情绪的一种方式,不管是什么样的情绪,对他来说都只是一种信息上的表达,而他就是接受信息的人。
但是现在,他却不想看见她哭。
强烈浓重的悲伤情绪弥漫在琉安身上,几乎要将她整个包裹吞噬,继而淹没。
从来没有人可以调动他的情绪,准确来说,他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
不过他确实对眼前的人类感兴趣,各种意义上的。
神会眷顾自己格外偏爱的人,显然他现在把琉安归为了这一类。
“别哭了,有什么愿望,我可以满足你。”
诱哄的声音传来,琉安眉间的羽毛发出了一闪而逝的微弱的光亮,似乎是在应和他说的话。
“我想活着。”
事实上,她本来就活着,用自己的灵魂,用别人的身体,注定要当炮灰的一生,努力让自己活着。
她只是这样抽噎的说着,语气一顿一顿,哭得有些喘不过气了。
这样无声地哭泣才是最难受的,无声胜有声。
克里斯汀沉默,半晌低叹一声,缓缓靠近缩成一团默默哭泣的琉安,她的额间被修长冰冷的指尖抵住,耳边是低沉的应答,带着淡漠的庄严。
“好。”
克里斯汀本身都不知道为何在琉安这里,屡屡打破了固有的规则,即便如此,他也心甘情愿。甚至有些享受这种感觉。
有时候会觉得自己也像一个正常的人类一样,拥有了某些情绪。
或许这就是他一度纵容琉安的原因。
发泄完情绪的人被这一番动作彻底惊醒过来,额间还是一抹冰凉,现在却被她沾染了一些温度。
“您、您,对不起,是我失态了。”她抿着嘴唇道歉,挣扎着起身,看起来情绪还是不太好,但到底还是缓和了不少。
她其实早就知道了眼前的人不是真正的国王。
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大概是眼前这人面不改色的吃完所有胡萝卜的时候。那时候她就笃定,国王不是国王。
但是没有什么可以戳穿的理由。之前就试过了,金手指的能量来源是眼前这人,而不是那一天晚上来她门口堵门的国王。
虽然是一模一样的,病弱的,消瘦的身体,但是琉安能够感受到,里面是截然不同的灵魂。
她小心翼翼的抬眸,打量着身边的人,那是一双一贯没有情绪的眼睛,至少琉安这几天从来没有看见过他失态。
从来都是漫不经心的冷漠淡然,似乎什么都不能牵动他的情绪,不管是行为举止,还是语言上,一向如此。
但是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似乎也不像现在这般毫无情绪。
琉安:是被她气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生气。
她问过了,但是没有得到回答。
琉安的心神都放在了思考上,情绪倒是平复了许多。
“陛下既然答应了,那我就好好记住了,不要反悔。”不要骗我。
她以前干什么都靠自己,从来不敢相信任何人,所以才总会在得到承诺时表现得极其不信任,不断地发问,不断地得到肯定的回答。
这会让她心安不少。
克里斯汀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这已经是第二次被当面,小心翼翼的质疑。据他观察,有些没有安全感的人类就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实际行动让她相信。
克里斯汀沉默思索,鸦羽般黑色的睫毛微微垂下,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很不理智的决定。
到时候选一个繁华的世界,抹去记忆,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这就是好好活着了吧。
他曾经听到过无数次这样的祈祷。
应该是这样。
“陛下,我有件事想跟您商量。”
琉安躺在床上,在灯光的映衬下,她扫到了外面的皑皑白雪,在黑夜中也十分显眼。
“嗯?”
克里斯汀将视线挪到了琉安身上。
目光相对,是在认真聆听的姿态,其中带着上位者的气息,却并不强势,发自内心的让人膜拜。
“我可能需要召集一些工匠,做一个可以遮挡风雪的棚子。”
琉安尽可能说的清楚一些,但是她不确定眼前的人会不会同意。
这也许太过于荒谬了。
这样的情况下已经足够混乱了,哪里会有人愿意满足她这些奇奇怪怪的要求。
她耷拉着毛茸茸的,卷着金发的头,竟然有些不敢直视那个她起初要求的人。
克里斯汀看向琉安的压力满是探究,三千世界,三千风光。每个世界的人都会创造出独一无二的财富,但是琉安所说的这个。
不该被这里的人创造。即便没有任何规则说不允许不同的世界出现相同的发展轨迹。
不过,他对之后的发展十分感兴趣。
这个世界的人类,从来没有一个像琉安这样对神没有半点信仰的人,就算是那天晚上的祈祷。
并不是因为身上沾染了他的气息,所以祷告声才那么容易被他发现。到不如说,是因为在千篇一律的灵魂里发现了一抹不同的色彩。因为太过特殊,所以第一眼,第一次就轻易被他捕捉。
“好。”
琉安没有想到会答应的这么爽快,没有半点犹豫,有些惊喜的抬头,眼里盛满星光。
“那就谢谢您啦。作为回报,以后我会告诉您原因的。”
琉安笑眯眯的说着,嘴唇因为缺水出现了许多皴皮,这么一笑,直接扯开,疼的“嘶”出声来。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是一个正在生病的人。甚至还毫无征兆的晕倒,可能是最近这几天太过于奔波了。
想方设法见国王,不惜风评被害。后又被人扔锅,在神殿周旋许久。昨日为了自己的建设大业,又在外面忙碌了一天。
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糟糕了。但是还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琉安还没忘记自己是为何才会变成这样,心里还想着昨天自己种的那些种子。
不出意外的话,也许现在就已经长出了幼苗。她也不怕被人怀疑。
原主就是其他国家出身,整个国家的人都擅长这些。虽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低阶魔法,但是在这个魔法凋零的时代也已经足够用了。
而且,她所属的国家早就已经亡了。没人可以找到地方来求证自己是否也拥有这项能力。
不过,有一点很让人深思。原主所属的国家灭亡,是否为了探查所谓魔法,才让其进了王宫。
琉安认为是必然的,依照原来那位国王的秉性,用王后的位置换一个国家独有的秘密,稳赚不赔的买卖。
不过,这位不是国王的国王知不知道这些事呢?
刚才答应的那么干脆,饶是她自己都没有想到。
“陛下,您怎么在我的房间?”刚才都要以为自己看错了。
自她来之后,就从来没看见这人出来过。
那个被黑暗笼罩的房间,无人说话的寂静,整天在里面待着,就连白天都要把帘子拉上。
她环顾了一下周围,怪不得房间这么黑都没人点亮灯光。
估计是这人不让。
克里斯汀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琉安,“来看看而已,还是快点好起来。毕竟,国王和王后,有一个是病秧子就够了,你觉得呢?”
琉安:“······”
总觉得“病秧子”这个词是在内涵自己。
“我现在已经没事啦,就是这几天在外面来回走动,有些累了。”她仰起头,一本正经的解释,末了还点了点头。
克里斯汀低头就能看见琉安的神情,仿佛在问,你为什么还不走,我都已经醒过来了。
克里斯汀:······
好像是没有什么理由继续待着。
但是他望着这颗毛茸茸的,因为躺了许久有些凌乱的卷发,指腹微痒。
他慢悠悠的站起身来,刚要抬手摸一把的时候,整个手都被琉安的双手抱住。
琉安因为这番动作,不得不坐直了身体,整个力量都向眼前的人靠拢过去。
“您说的,我可以随意。”
琉安一脸满足的感受着不断涌动的力量游走在体内,不像往常一样停留在某一处,让她觉得自己力量充盈,反而是在流窜的过程中渐渐的消失在体内。
与此同时,她觉得自己疲倦不堪的身体似乎没有那么难受了。
鸦羽般的发丝因为微微低下的头垂在肩上,拂在琉安的颊边。她甚至可以闻到一股说不上来的、好闻的味道。
“是的,我说过。”
随着他淡淡颔首的动作,那几缕垂下的发丝骤然和她的金色卷发纠缠在一起,说不出来的气氛在周围弥漫,两个当事人并未察觉。
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几乎是同一时间,刚刚还一脸平静淡然的人微微变了神色,周围的黑色晕染的越发浓重,无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