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实事求是,“西门老爷,令儿之死经过我查验,其肺部肿胀,口内唇舌龈齿喉皆有所伤且异常肿大,堵住喉咙导致呼吸不畅,最终窒息而亡,而所伤它们之物,是以令儿的这只手为因,您且细看。”
诱导西门老爷近棺,难言举起被他掰开的那只手,仍旧有牙齿从里面掉落发出“砰”的一声,西门老爷仍旧不听其劝,“你们这些个人,仗着自己有点便利,一边享受着我们的拥护一边偷懒不做实事,为了省事儿就随意找个理由糊弄我,说我儿是什么自毙,我看我儿是被别人谋杀的。”
于情鄙夷,反将一军,“少在这儿掩耳盗铃了,他这死相,哪一样不是自己作为。昨夜大家都自绑的好好的,凭什么他可以行动自如,若是他自觉自绑,双手被束缚住怎么可能还会把胳膊穿进喉咙里。”
西门老爷哑口无言,断不承认自己儿子有错,反倒怪起了难言,“你不是说布下的禁灵制没有法器的加持不能出去吗?怎么我儿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出来,难道你们就只是说得好听,随意装样子吗?”
这个问题,难言也在纳闷,一直想不透,含养到底是怎么从禁制里出来的。
于情道:“你这个锅甩的着实漂亮,我都有点佩服你了,就算你不信也不得承认含养他就是亲手杀死的自己,我劝你嘴下积德,别得理不饶人。”
西门老爷势单力薄、寡不敌众,拗不过她,又不甘示弱,道:“那这根从我儿尸体的左眼上拔出的簪子,你又作何解释,就算人不是你杀的,他的眼睛也和你脱不了干系!”
于情大手一挥,夺过物证,捻擦簪身,发现血不沾手,乖顺的把它递给了难言,“这簪子,血有两层,内层靠近簪头的血已经干了,可见是用过一次,外层血是黑色的略微沾手,可见是新的,很不巧,它虽然是我的,可就在昨日我已将它呈于道长了,难言仙人你那时也是亲眼看见过,至于为何又会出现刺穿含养的眼睛,我也是一头雾水,看来解决我疑惑的办法就是只有找道长问一问了。”
更不巧的是,道长从昨夜起就不在了,于情倒也问过难言一回,但语气不怎么好,被之隐打了个岔,又将道长抛之脑后了。
难言面露难色,“昨夜家门咸阳出了正儿八经更厉害的邪祟,道长避轻就重不得已连夜赶回秦国了,本来是想带着我们一起走的,可我们五人想着外出历练的机会不多,又考虑到西门苑隐患未除,遂主动留了下来,至于那个簪子,我们道长素来爱净,如此污秽之物他多半是给了明朗了。”
于情想起来,五位道士中,好像是有一位挑着担子任劳任怨的男子,猜道:“明朗?就是个子最小的那个?”
一猜就中,难言难掩惊讶之色,于情挥手,“这不是有眼就能看出来的吗?人家肩上的担子都把他压的不长个儿了。”
“说起来……”之隐扒拉开众人,东瞅西望,“明朗昨夜说去入厕,就没回来过,我只当他掉进厕所去捞他,可去茅房溜达了一圈,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什么?”难言也开始寻找起来,于情想到了什么,灵机一动,“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你们跟我来。”
她把浩浩荡荡的门徒队伍带到了含养的寝屋前,门外长廊都是血手印和血脚印,还有拖拽挣扎的血迹,血迹一直延伸到门口才消失。
众人面色凝重,于情却是贴着门听声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出来了,之隐被她忽悠的也扒在门上,翘.臀一扭一扭的,偏偏他什么都听不见,才知道自己被耍了,“你方才笑什么?”
于情双手环胸,“里面有个人在演哑剧啊,你没听见吗?”
众人:“……”
之隐道:“一派胡言,即是哑剧,哪来的声音。”
“有的有的。”于情继续忽悠,“你再听听看,真的有。”
之隐瞅她一副真实并且煞有其事的模样,“姑且再信你一回。”
这次他贴在木门上的耳朵果真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动静,那是椅腿和地相接的蹦蹦声,还有欲哭无泪的呜咽声。
迈开长腿一踹,木门顿时散架,明朗被人五花大绑的捆在三角椅上,嘴里被人塞着棉布还用布条绑着,憋的面部脖子通红通红。
“明朗!”同伴有难,难言第一个冲了进去,解开绳索扯下布条口.塞,语气焦急:“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这到底怎么回事?”
明朗憋屈死了,嚎啕大哭:“那四公子根本不是人,我昨夜入厕路过他房外,他叫住我说也要入厕,我压根没打算给他开门,但是四肢和意识却跟中了蛊一样在那一瞬间竟然完全不受我控制,不仅给他开了门还给他把束身的绳子解了,结果他趁我不备搞偷袭,抢了我的剑打晕了我,然后把我跟猴儿似的绑在椅子上,说什么要降妖除魔给家族长脸,难言!唔,我怕黑啊,你怎么才来救我啊。”
估计真是怕黑怕惨了,明朗也不管什么道士应有的仪态了,抱着难言吐着苦水哭的一抽一抽的,鼻涕哈喇子流了一地。
于情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哭起来比女人还要梨花带雨,在他面前,她之前那些卖惨的把戏,简直都弱.爆.了!
明白了来龙去脉后,难言也是竭力安慰同伴,于情却没什么心思安慰他,脑中一门心思想的是明朗刚才说的身体不受控制一事,既然不受控制,就代表他所做的事不是他想做的,而是别人强制他用他的身体做出来的。
稍微一盘算,突然想到什么,拽起明朗的袖子,果然看见他胳膊上多出了数条黑色的纹路,那是被亡灵短时间附身的印记。
这么说,给含养开门的不是明朗,而是附身在明朗身上的“鬼”。
一开始,含养叫停明朗,借口是去入厕,但行为却是抢了剑将人打晕,这说明入厕只是个幌子,其实他另有目的,说实在的,含养一直都瞧道士们不起,认为道士们就是招摇撞骗唬钱的,他们能呼风唤雨纯粹是因为有仙剑,而他抢这仙剑的目的,或许真如他自己所说,是为了自己正名,只是没想到刚出门还没踏出一步,就被附身在明朗身上的鬼重新附身在了他身上。
亡灵刚才附身在明朗身上的时候受到含养的暴打含恨在心,这下附了他的身,含养也开始变得控制不住自己,为了报仇泄愤,做了一系列比之前更残忍的自毙手法,最后惨死在了寝门口,整个过程从寝门口开始,在猪圈里结束,路线避开了道士团和其他人,所以含养咽气后直到第二天门徒外出挑水时才被发现。
众人回到门厅时,难言扶着明朗歇下,给他倒了杯茶好让他稳稳心神,可之隐偏偏吵闹着也要喝,难言无奈,倒了两杯。
棺椁里的含养被一位女门徒盖上了层白布,这个动作本来是理所应当的事,可怪就怪在,那位女门徒眼神躲闪似笑非笑,奇也怪哉。
同为女子,于情心思多细啊,加上好奇心甚重,猜测可能是含养出了问题,不由分说的掀开刚盖好的白布,她自认笑点奇低,没忍住,笑了出来。
早先含养一袭衣裳全是污垢,已经看不出“鼻子眼”了,估摸着是于情一行人走后,门徒看不下去替他清理了下,总算是能看出纹理图案和颜色了。
本来男子女子都是着裙的看不出什么,可这裙子颜色……粉红相间,纹理图案乃是鸳鸯戏水,关键是它还是抹.胸的,腰间还别有一朵大红花。
这……这妥妥的百分之一万是女子的衣裳啊。
于情曾说这“鬼”附男不附女,那时含养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没想到这衣裳……切,原来他嘴上说着不信,背地里却还是换起了女衣裳,真是口是心非。
这遮羞布一掀,道士们和西门苑所有门徒可都看了个一清二楚,都瞅见一个大男子主义的人穿着婀娜的女衣裳躺在棺材里,顿时推搡着笑成一团,之隐捶胸顿足笑的最大声,刚才还在哭鼻子的明朗也破涕为笑,抖个不停,独有难言近身捡起了地上的白布重新盖在他身上。
估计含养也没想到,他这女装一穿就是一辈子,死了还要带进土里的那种,不仅如此,这个贻笑大方的笑柄,只要是见过的人必定会把它当成笑话代代相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