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上,一行人先去拜见了太夫人。
姜芫原以为太夫人会责怪她冲动行事,没想到太夫人语带赞赏道:“三丫头,你做的很好,没有堕了我们姜家名声。”
就连一向和她不亲近的西宁侯也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只有姜蔓酸了一句“还没嫁过去就得罪了未来小姑,我看你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对此,姜芫不以为意。她一个做嫂子的怕一个隔房的堂妹,这是什么道理。
至于定国公夫人会不会更讨厌她,她没多想。横竖原主在陆家人那里也没什么好印象,也不怕再多得罪一点。
刘氏也从娘家回来了,若是往常,她定然会把姜芙作诗的事拿出来说一说,好刺激柳氏打击姜芫,可今日她显然没有这个兴致。
陪太夫人说了会话,几位姑娘就各自回到各自的院子,姜芫想到柳氏还病着,先去了如意院。
“阿芫回来了。”柳氏招招手。
姜芫呆了呆,看柳氏精神奕奕,哪里像生病的样子?
“娘,您的头不痛了?”她怀疑柳氏在装病,可是她不敢说。
“原就不是什么大病。”柳氏揉揉她的头发,“跟娘说说宴会上发生的事。”
姜芫靠着柳氏坐在软塌上。
听姜芫娓娓道来,柳氏的表情先是凝重,继而变得嘲弄。
她不知柳氏的想法,有些苦恼:“娘,陆家二姑娘为何针对我?不只是她,我觉得祝家二姑娘对我的态度也怪怪的。”
但是有位程姑娘,倒是有些替她鸣不平的意思。她记得前不久柳氏在挑选儿媳的时候,好像最属意这一位。
柳氏劝慰道:“管她们做什么,你又不是常和她们见面,眼不见心不烦罢了。”
姜芫点头,露齿一笑:“娘,你可想好让哪家闺秀做我嫂子了吗?”
柳氏唇角翘了翘,姜芫看在眼中,知道她已经确定人选了。
“你呀,别操心别的事,先想想自己。”柳氏点了点她的眉心。
“我近来可是一直安安分分待在府上,没有惹事。”
柳氏见她眉眼间流露出女儿家的娇态来,心软的一塌糊涂,只想把她捧在手心宠着。可是一想到女儿还有一年就要嫁人,只能狠了狠心。
“从明天起,你就跟我学管家,这本名册你先拿回去看一看。”
名册上记录着所有仆婢的名字,包括他们在何处当过差,父母姓甚名谁以前在哪位主人身边伺候过,以及犯过什么错,因何犯错,记录的一清二楚。
姜芫前脚心情沉重地捧着厚厚一本名册回去,西宁侯后脚就来到了如意院。
面对柳氏,西宁侯始终底气不足。
喝了一盏茶,相对无言半晌,他才开口:“听闻你今日身体抱恙?”
“难为侯爷来问候我一句。”柳氏不冷不热道。
“可曾请过大夫?”
“自然。”
西宁侯尴尬极了:“那……”
柳氏失了耐心:“侯爷是来询问暄儿的亲事?”
总算说到了正题,西宁侯吐出一口气:“是。”
柳氏定定瞧着他:“不知侯爷看中了哪家闺秀?”
犹豫片刻,他道:“你觉得祝家嫡次女如何?”
柳氏看他的眼神慢慢冷凝。
“侯爷是嫌搭上了一个二房女儿不够,还要把我儿子搭进去吗?”安远侯夫妇也不是傻的,世间美人何其多,怎么突然松口答应让严良娶姜芷了呢,尤其二老爷还是个不着调的。
不过是做戏罢了。
眼见着西宁侯还是没有下定决心,背后的人又把注意打到了姜明暄头上。
西宁侯无可奈何:“豫王几次三番暗示我,我若是一直装糊涂就是彻底惹怒他了。最重要的是,皇后无子,陛下重用豫王,那个位置迟早是他的,何不卖他一个好呢?”
“若那个位置一定是他的,为何他还要费尽心机拉拢你拉拢陆家呢。侯爷,有些事咱们家掺和进去没好处,做好陛下的臣子才是最重要的。”柳氏语气一转,“暄儿的亲事,你可问过母亲?”
太夫人一直不同意姜家和豫王沾上一点边儿,当然不会同意和祝家结亲。当初她就不同意姜芷嫁入严家,可是刘氏一心想攀龙附凤,哪里明白她的苦心。
西宁侯含糊其辞:“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然要先来问你。”
柳氏扬眉:“侯爷既是来问我的想法,我就回答侯爷,我不同意。”
意料之中的答案,西宁侯还是不免失望。他几次欲言又止,可一张嘴什么劝说的话都说不出来。
第四盏茶下肚,他起身推开房门。踟躇须臾又转过头:“芙儿那孩子也大了,才貌俱佳,知书明理,你身为嫡母,还是要多留意下她的终身大事。”
西宁侯走后,丰嬷嬷少不得要劝慰柳氏一番,而风荷院也不平静。
自福宁堂回来后,姜芙一直坐在房间发呆,她想不明白姜芫怎么能不蠢了呢?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姜芫和她一样是重生的,而且比她重生的更早。
是的,她已经确定梦里的一切是她的前世,她和陆维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若非姜芫提早重生,怎么会在宴会上夺了她的风头,陆维景怎么会待她那般冷漠?
“芙儿,你在想什么?”夏姨娘支开丫鬟,进了屋子。
姜芙讷讷道:“娘,你……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你若是得空就该想办法讨好你父亲,少看些话本。我可怜的孩子,论才学人品,春朝院那位怎么比得过你?只可恨你没托生在嫡母的肚子里,让你受了这些委屈,否则别说一个世子夫人,就是王妃也做得。但是出身好又有什么了不得的,还不是得不到男人的喜欢。瞧瞧你那位嫡母,整天就知道端着,着实无趣,生的女儿也不讨人喜欢,难怪你父亲十天半月不到她院里去。”
夏姨娘拂了拂耳边珠花,举手投足是难以言喻的风情。再加上她素衣淡妆,弱柳扶风,楚楚可怜的模样,怎能不引起男人的怜惜和保护欲呢?
闻言,姜芙想到前世湘王对她的宠爱,想到陆维景为了她造反,深觉夏姨娘此言有理。只要得了男人的宠爱,又有什么得不到的呢?
要知道她前世可是做了皇后,姜芫是嫡女又如何,还不是要匍匐在她脚下?
当务之急,是让陆维景记起前世之事。
傍晚,天气微凉。
福宁堂的迎春花悄无声息地盛开着,鲜黄娇嫩的花瓣甚为惹眼。婢女剪了几枝插在细口花瓶里,又轻手轻脚的退下,临走时携了一抹清香。
刘氏闻着这香气,越发心烦意乱,偏偏老夫人不放她回去。
“亲家母身子如何?”
刘氏勉强镇定:“母亲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
太夫人倚在大引枕上:“这就好。”
一提到娘家,刘氏就没了素日和柳氏斗嘴的底气。
她出身不及柳氏,但也不是蓬门小户。只是这些年,刘家渐渐没落,家中更没有出息的子侄能撑起门庭,是以娘家只能依靠她。而且她三天两头往娘家跑,还总是拿姜家的东西接济娘家,太夫人看在眼里,念着两家是姻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换成别家老太太,刘氏早就没办法在夫家立足了。
“我知道,你想到严家参加宴会,是为了二丫头的亲事。”
刘氏捏着帕子:“什么都瞒不过您。”
“芫姐儿的亲事都定下了,蕙姐儿作为姐姐,按理说应该在妹妹前头出阁。”太夫人道,“你心里可有人选?”
“母亲的意思是……”
“我这边有个人选,只看你愿不愿意。”
刘氏眼前一亮:“您说。”
太夫人目光深了深:“是褚将军的儿子。”
“褚家?”刘氏眸光暗沉下来。
“你不愿意?”
刘氏几乎想要大叫,她当然不会同意。褚家不过是个暴发户,褚将军以前只是个泥腿子,怎么能配得上她女儿?大女儿嫁进严家做世子夫人,二女儿岂可低嫁?
太夫人坐直了身子,严肃道:“褚家的家底是不厚,比不上那些名门世家。可褚将军简在帝心,其夫人又爽朗豁达,通情达理,褚公子也没有沾染纨绔子弟的癖好,又有哪里不好的?”
刘氏急了:“母亲怎么这般偏心?三丫头能嫁进陆家,为何我的蕙儿要嫁给一个泥腿子的儿子。”
“我对几个孙女是一视同仁,何来偏心?若我真的偏心,怎会让芷姐儿嫁入严家,怎么会任由你一次次接济娘家?”太夫人摇头叹息,“你哪里是觉得我偏心,你就是一门心思想和大房争个高低,想攀高枝。”
刘氏满面通红:“我……我也是为了女儿好。母亲您再仔细挑挑,总能挑出一个比褚家好的。”
“蕙姐儿年已二八,怎么能再耽搁?”夫人面色不虞。
刘氏支支吾吾:“即便如此,蕙儿的亲事又岂能草率定下?您不是还要张罗暄哥儿的婚事吗,蕙儿不急的。”
太夫人失笑:“你这是执意不肯了?”
刘氏不语。
这就是无声的拒绝了。太夫人站起身:“罢了,我不管了,你自己拿主意罢。”
桂嬷嬷立刻扶住她走进里间。
“母亲。”刘氏也匆忙起身,绣凳划过光可鉴人的砖面,发出刺耳的响声。
“母亲可是想让暄哥儿迎娶程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