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们聚集在一起,除了闲谈,就是作诗可以用作消遣了。
姜芫置身娇红浅碧中,听着悦耳动听的声音,十分惬意的轻叹一声。
突然,一道声音传来:“姜三姑娘,该你了。”
姜芫惊讶,只见一个穿着缕金挑线裙的姑娘,抬起下巴望着她。
她认出来,此人是定国公府嫡次女陆蕴秀,二房继夫人所出,和原主关系一般,在原主嫁给陆维景后,两人也如同陌生人。但是在姜芫的印象中,陆蕴秀是不太喜欢原主的。
思及此,她突然想起来,今天的宴会,她未来的婆婆是否到场?
见姜芫迟迟不答,陆蕴秀有些不耐:“姜三姑娘。”
姜芫回过神,笑了笑:“陆姑娘,我好像并未参与你们的游戏。”
“既然不参与,那你在这里做什么?”陆蕴秀声音如出谷黄莺,“难道是三姑娘胸无点墨,想借此逃避?”
姜菀冷笑:“站在这里就必须作诗,这是你定的规矩吗?”
陆蕴秀娇哼一声:“不过是一首诗,大家随便吟一首凑个趣罢了。我以为世家贵女都应该信手拈来的,现在看来是我想岔了。既如此,我就不强人所难了。”
她这话说的善解人意,实际上每个字都在挤兑姜芫,其他姑娘也忍不住掩唇轻笑。
姜芫无语。
她不过来参加宴会,怎么变成和一群小姑娘斗嘴了。看来原主树敌颇多啊。
原主身为侯府嫡女,自然也学过琴棋书画,只是学的不精,让她即兴作诗着实是为难她。她也不可能拿着古人的诗说成自己的,否则就算她得了夸赞也会心虚的睡不着觉。
“我的确才疏学浅,比不得诸位的才学,让大家见笑了。”
看她一派落落大方,陆蕴秀讽笑僵在嘴角。
她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指着姜芫身后的姜芙:“姜家又不只有一位姑娘,难不成真拿不出一首像样的诗?”
程绮玉淡淡扫了陆蕴秀一眼,这人还真是咄咄逼人,不知进退。
刚想开口阻止,却听姜芙用着细弱的声音道:“我愿意一试。”
陆蕴秀一怔,挑眉道:“好啊。”
姜芙小心觑了姜芫一眼,走上前。
姜芫并不觉得意外,因为在小说里,姜芙的才女名声就传遍天下,很多人都听过她写的诗词。
小说里,也是在一场宴会上,她开始崭露头角。再加上她出尘脱俗的容貌,很快整个京城都知道西宁侯府的四姑娘比嫡女还要出色,男主也是因为这一点注意到女主,渐渐被她吸引,无法自拔。
现在因为姜芫的到来,剧情发生了改变,但大体走向应该是对的。
正在走神,忽而听到一阵喝彩声,姜芙低下头:“大家过誉了,我……我只说随口一说而已,哪比得上各位姑娘?”
闻言,陆蕴秀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一想到姜芫被刚回府的庶女狠狠压了一头,又高兴起来。
“三姑娘,你四妹妹虽多年流落在外,可这才学气度一点也不给侯府丢人呢。以后再有这种场合,三姑娘就算没有能拿出手的东西也不用发愁了。”
这话一出口,刚才暗中嘲笑姜芫的人都觉得陆蕴秀过分了。
姜芫默了默,突然扬唇一笑,欲抬脚上前。
姜菀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道:“你干嘛?”
“事不过三。”言罢,她轻轻推开她的手。
她不知道陆蕴秀为何针对她,可她也不能任人欺辱,否则整个姜家都要沦为笑柄。
“你做什么?”陆蕴秀见她走来,下意识让开。
姜芫指着前面一个黑色的壶:“那是何物?”
陆蕴秀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嗤了一声:“这是用来玩投壶游戏的壶,你连这个都没见过吗?”
“嗯,第一次见。”她第一次穿书,可不是第一次见吗?
因为她的短见薄识,陆蕴秀甚是鄙夷,其他人也是神色各异。
“姜三姑娘想玩投壶吗?”
陆蕴秀巴不得看她笑话。
姜芫环顾四周:“只我一人么?”
“既是宴会,自然是一同参与,才算是尽兴。”
这些贵女素日都是看书弹琴作画刺绣打发时间,偶有投壶,也只是心血来潮,不会像学习诗书那般认真。
若真的拿来比试,她们就有些踌躇了。
扫视一圈,姜芫声音微扬:“陆姑娘要与我比试?”
陆蕴秀脸一僵,她什么时候说要与姜芫比试了?可她若退缩,那就是怕了。
但她转念又想,姜芫这个绣花枕头,怎么会赢过她?如此想来,和姜芫比一比也没关系。
“好,比就比。”陆蕴秀神色自得,“既是比试,总要有彩头罢?”
姜芫看着她满头珠翠,心下满意:“什么彩头?”
在姜芫期待的眼神中,陆蕴秀取下发上的珍珠玲珑八宝簪放到桌上的托盘里。
姜芫眨眨眼睛,没有说话。
陆蕴秀咬咬唇,又取下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
“三姑娘,你的呢?”
姜芫一想到很快这两件发饰都是她的了,没有半分不舍地取下头上的玉镶红宝石簪子,又褪下腕上的血玉镯子轻轻放在托盘。
陆蕴秀难得有些紧张,但气势上不能输:“既如此,那就开始罢,这么多人都可以作为见证,谁也无法耍赖。”
一群走到一片草地前,前面放着一只壶,壶有三个口,两边大,中间小,若投进去,得分也是不一样的。
箭是木制的,婢女早就准备好了。陆蕴秀接过去,对姜芫道:“若投中中间的壶口得两分,若投中两边的,则得一分。我们每人十支箭,得分多者赢,那些彩头自然就归谁。”
她并不善于投壶,当然,她赢姜芫是绰绰有余的。女子不比男子,玩投壶只是图个高兴,或者用来解闷,就算得分低也没人说什么,只要赢了就好。
姜芫一直盯着前面的壶。
陆蕴秀以为她在紧张,越发得意:“好了,开始罢。”
话音刚落,就听到“叮当”一声一支箭落入中间的小口中。
陆蕴秀捏着箭,不由瞠目。太阳那么大,可是她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是真的。
她转头盯住姜芫,但姜芫的心思全在投壶上,根本没有分给她一个眼神,亦没有骄傲和嘲讽,好像这是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
许是嫌弃袖子宽大太过碍事,她挽了挽袖子,露出些许纤细白皙的手腕,只稍稍一动,一支箭又准确无误的落入中间的小口中,随即她冁然而笑,是那样的璀璨明媚,又张扬自信。
万花丛中,掩映生姿,很难不令人心生绮思。
陆蕴秀似乎被灼伤了眼睛,也乱了思绪,连续投了好几支箭都没有中。
她忍住要丢箭离去的冲动,勉强平心静气,过了许久终于投中一箭。
立刻就有婢女道:“陆姑娘得一分。”
看着中间小口中的箭,陆蕴秀涨红了脸,脚步不受控制般走过去一支支仔细数着。
一共九支。
“啊。”突然她惊呼一声,跳着退后一步,差点撞到她身后的姑娘。
惊魂未定之时,低下头就看见离自己一步远的地方,插着一支箭,若非她躲得快,可能这支箭就会扎痛她的脚背。
“姜芫,你……”
姜芫捂住嘴巴,又是惊讶又是愧疚:“对不住,我手腕太酸,失了准头。幸好陆姑娘躲得快,否则伤到你,我不知该如何是好。陆姑娘宽容大度,想必不会和我一般计较罢?”
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程绮玉弯唇,这位姜三姑娘,好像和传言有些不同。
被迫宽容大度的陆蕴秀强笑道:“自然,你也是不小心。”
又有人道:“这样看来,是姜三姑娘赢了。”
岂止是赢了,分明是把陆蕴秀甩开一大截。
“没想到三姑娘投壶之技这般娴熟。”
姜菀松了口气,挽住姜芫的手臂:“我三姐投壶之技一向很好,只是素日不爱显摆罢了。当然,她不擅长的东西,更不会死要面子不会装会。”
这说的就是作诗一事了,当然,顺便在陆蕴秀心上补了一刀。
以为靠作诗夺了姜芫风头的姜芙心思纷乱。
陆蕴秀气的肝疼,脸上的笑容就快撑不住了。
姜芫恍若不觉,重新戴好自己的簪子和镯子。示意绿烟拿起另两支簪子和步摇,微微一笑:“多谢陆姑娘割爱了。”
这边发生的事很快传到了前边,一直到宴会散后,还有人在议论。
“大嫂,你可真是得了一个好儿媳。”陆家二夫人阴阳怪气道。
国公夫人魏氏踩在脚凳上,回过头:“人家几次三番挑衅,若还忍气吞声,怎么配做陆家世子夫人呢?”
不管谭氏难堪的脸色,她上了马车。
洪嬷嬷扶着她坐下:“夫人,二姑娘她……”
魏氏扯扯唇:“身为国公府嫡女,被她那继室母亲教的小家子气。姜芫是陆家未来的世子夫人,她出了丑,陆家难道不被人笑话吗。陆蕴秀为难未来嫂子,就不怕被人议论?倒是姜芫,今天的作为着实让我刮目相看。”
若是好好教导一番,将来未必不能承担起宗妇的责任。
洪嬷嬷笑笑:“这样您就不必太过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