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夫人细细瞧了瞧,发觉还真有那么几分神似,笑道:“眉眼间瞧着许是有几分相似,也算是难得地缘分,来人,看赏!”
信国公夫人也随手指着崔莺莺身旁的丫鬟道:“我倒是喜欢这个丫头,赏!”
一旁守着的婢女面带微笑,对着班主耳语,塞了几个个荷包,班主领了荷包,便匆匆离开了。
信国公夫人冷眼看着,冲着管家道:“既然左相夫人喜欢这姑娘,不妨请下来一见。”
萧清晏紧张地摩挲了下椅子,满眼期待地看着上面叫停的戏曲,耳边一片残音。
崔莺莺缓缓下了台,娉婷窈窕,大抵是因为出身青楼,虽看着学了礼仪,却自带一股子轻浮。
屏风另一边西昌王府嫡长孙惊喜道:“言婧姑娘!”
都知西昌王府嫡长孙于息旻喜好去烟花柳巷,红粉知己无数,从这位嘴里能脱口而出的姑娘想必不会是什么正经排面上的人。
另一位恍然大悟,搭腔道:“竟是言婧姑娘!怪道我瞧着这般眼熟,只闻言婧姑娘天香国色,可惜缘锵一面,只远远见过一次,不曾想竟在这里看到。”
还有那不明所以的,迷惑道:“言婧姑娘又是哪位,竟是不曾听闻京中还有这位闺秀。”
却无人回答,虽说这言婧姑娘卖艺不卖身,也早有传闻其戏曲一绝,但毕竟出身烟花之地,纵使是民间被人奉若神明,在这群公子哥眼里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倒是夫人们这一席都颇感迷惑,但看男宾那边的反应也大概明了些什么。
崔莺莺同丫鬟已然走到堂下,“民女言婧见过诸位夫人。”
镇国公世子夫人阴阳怪气道:“这不是春芳歇那位大名鼎鼎的言婧姑娘吗?”
镇国公世子是京里出了名的不成器,更是春芳歇常客,一掷千金是常有的事,称得上是言婧最大的恩客。
此时家花碰见这野花,难免有些尴尬。
言婧跪在地上,迟迟无人叫起,又加上镇国公世子夫人言语相逼,不由得攥紧了手帕。
左相夫人少时一贯泼辣,近几年修身养性方才强了些,此时听这女子出身什么春芳歇,一听便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便咄咄逼人起来,“信国公夫人作何找了个这下九流的东西。”
言婧身体绷紧,垂下了头。
信国公夫人冷冷看向班主,道:“狗奴才,看看你干的这是什么事,开罪了左相夫人,你能担得起?”
言婧一听“左相夫人”四个字,面露紧张之色,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班主冷汗直冒,讷讷道:“言婧姑娘于戏曲一道颇有造诣,一贯在我们班子唱崔莺莺的角儿,且言婧姑娘未入贱籍……”
信国公夫人摔下杯盏,嫌弃道:“还敢顶嘴,下去领罚!”
场面一时沉寂,众人相对无言。
左相夫人盯着言婧那张脸,越看越觉不对,加之言婧面色越加苍白,更透着诡异。
多年了解,信国公夫人向来心细如发,怎么会出这般大的差错?况且公爹生辰,信国公夫人不可能假手于人,必定事事躬亲!
除非,这差错,是刻意的。
左相夫人突然笑道:“既然是无意之失,那便到此为止吧。”
萧清晏坐在一旁暗自着急,怎么能到此为止呢?戏都开了,总得唱完吧。
一旁的丫鬟突然磕头道:“民女有要事禀报左相夫人!”
“民女不愿多嘴,却实在不忍心看左相夫人受骗多年而不知,左相大人当年起誓此生只娶一人,传为佳话,可谁知……”
说着看了一眼身旁跪着的言婧。
言婧侧头,狠狠看着她。
左相夫人“嚯”的起身,道:“说!”
丫鬟抿了抿唇,像是下定决心,道:“左相大人二十余年前便与当时的春芳歇花魁勾缠,甚至诞下一女,正是民女旁边这位言婧姑娘!”
座上一片哗然,有外室没事,纵使是曾承诺过郡主后来违背也顶多被道一句言而无信,可这与青楼女子……甚至诞下一女还成为了如今的花魁,那简直就是耸人听闻,私德不修了。
言婧看着上面探究的目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左相夫人面色发青,已然怒极,恨恨看了一眼信国公夫人,转身道:“回府,还有,谢谢国公夫人的大礼!”
信国公夫人仍作惊讶状,一脸抱歉,吩咐道:“那便……将这位言婧姑娘送回左相府认祖归宗吧。”
众人心里暗自发笑,经此一回,左相府可真是实实在在的笑话了,莫说是认祖归宗了,按照左相夫人的脾气,这不得闹个鸡飞狗跳?
左相夫人离开了,但众人的八卦之魂很显然燃起来了,众人都想到前些日子左相坑安平侯府一事,看着世子爷神鬼莫测的面色了然起来。
镇国公夫人看着左相夫人远去的身影笑了笑打圆场道:“戏班还能唱《八仙祝寿》吗?来一个,平日里听这种戏曲没滋没味的,这种日子却是必不可少。”
婢女匆匆到戏台背面,不一会儿一位拄着铁拐的老人慢悠悠走了出来。
仿佛刚才的闹剧从来没有发生过,众人言谈说笑,一如之前。
萧清晏崇拜地看着自己外祖母,啧啧赞叹。
几首曲子听完,众人纷纷离去,急匆匆归家,很明显,八卦是人类本能,不过由于信国公府多邀请勋贵,清流极少,大多与左相不和,想必都是回去看热闹的。
墙倒众人推嘛,也是常事。
宾客尽皆离去后,几人回到正室,老信国公慢悠悠从房间出来,信国公嫡系子孙同安平侯世子几人一同用饭。
萧清杨不顾“食不言”的规矩,直直给老信国公跪下,世子爷同老夫人的再多筹谋,还是要老信国公的同意,不然纵使世子爷天大的胆子,也万不敢在这种日子闹出差错。
萧清杨眼眶泛红,微微哽咽,“曾外祖父厚爱,清杨感怀万分,只是误了您的生辰,清杨实在……实在心中不安。”
老信国公无奈,笑了笑,“别放在心上,终归是左相自己私德不修才授人以柄,况且白日那宴会于我而言远不如这一餐,你若是当真不安,便坐起来好好吃饭,莫让我这把老骨头操心。”
世子爷也拿起酒杯,把萧清杨拽起来,一把倒在萧清杨嘴里,道:“确实是要多谢爷爷,这杯酒就当作清杨给您赔罪了。”
萧清杨一时不妨,被自己爹呛地直咳嗽,原本只是眼眶微红,现如今泪眼汪汪看着自己爹。
一时满堂哄笑。
老信国公也没忍住,大笑出声,“小一辈里我最疼爱的就是丽娘,丽娘这夫婿找的也好,都多和世子爷学学,看看人家如何处世,安平侯有福气啊!”
说着老信国公向萧清晏招了招手,慈和道:“过来,让曾外祖父看看。”
萧清晏愣住,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