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醒来。”声波中带着催促与严肃,南云用力地卷起波浪,拍醒旁边睡着的虎鲸晚辈。
醒来的虎鲸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从首领的命令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于是,所有醒过来的虎鲸立马叫醒旁边还在睡的虎鲸。以南云为中心,一圈圈环绕着的虎鲸们动了起来。
另外一边的太姨姥姥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劲,看到姐姐这边的举动,也开始叫醒自己族群里的虎鲸。
南品立马叫醒儿子南温,推着余珠的身体,余珠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在动,她以为是水在流,心里模糊地想着,今天的水流这么急的吗!
直到南品急促的声波传入她耳边,她才一下子惊醒过来。这么快就天亮了吗?她感觉她还没睡一会呀!“妈,怎么了?”
这时,她听到了太姥姥凝重的声波,“我怀疑,寒季提前来了,咱们现在马上,以最快的速度迁徙。”
除了余珠以外的虎鲸,心里一惊,他们是知道,大洋的寒季是有多恐怖的。
虎鲸族群,开始以逃命的速度赶路。
余珠懵的一批,但是她知道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她也赶紧游动着,谁能想到就一会时间,她跟她妈一下子就跟大部队拉开了很大的一段距离。南温本来是在很前面的,见状赶紧停了下来等着。
南期催促着推着南温快游,随后凑到旁边,快速地对自己妈说了这个事。南月听言,立马叫上几头带过孩子的虎鲸往回赶。
在后面,南品赶紧将女儿顶在头上,快速地跟上大部队。
余珠颠簸地感觉像是在骑马,而且快速游动的状态下,她根本就待不稳,不一会就会滑下去,她妈就得快速地将她重新顶好。
快速游动的时候,还要一次次地把滑入水中的幼崽带好,是一件很费体力的事情。
其他虎鲸将南品母女俩护在族群中间部分,开始轮流地带着余珠游。
整个族群被焦急的气氛笼罩着,余珠的心里顿时也着急起来。
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只有头上的部分星星,还亮着,但也没有入睡时的时候那么多,余珠感觉一种无言的危机笼罩在心头,她也不安了起来。
余珠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边配合着长辈的动作。在一次交换的时候,她有机会往后看了一眼,那一眼,让她心神一震。
她立马用刚学会没多久的回声定位往后探,这距离……。
首领南云在前头带着路,她感觉到了海水开始快速地变冷,常年积累的经验,让她在这个时候,非常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快,快游,都跟上……”声波变得非常尖绝,响彻云霄。
所有虎鲸,都变得更加紧张起来,长辈照顾着晚辈,都拼命地往前游着。他们都来不及往后探。他们知道,如果不是特别危急,首领不会是这样的声波。
再一次交换,余珠还是往后看了一眼,内心生出一丝恐慌与绝望。这是所有生物面对天灾,都会有的情绪吧!
只见远处,刚刚还游过的海域,此时已被冰覆盖,在星星的照耀下,闪烁着光芒。海浪刚涌起,便已定型。
如果从天空往下看,便能发现,白色的阴影快速地吞噬着一切。无数生物,与虎鲸族群一般,往北拼命逃窜,或往海底深处逃。但总有速度不够快的生物,保持着游动的姿势,便已被冰封。这样的寒季,对所有的生物看上去好像是公平的,但,也是不公平的。
余珠每一次往回探,总能发现,那一条白色的阴影,与他们的距离,不断被缩短。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是做人的时候,从未有过的。她心里无比地茫然和恐慌,看着所有生物拼命地逃,她拼命控制着自己想逃的动作。
她知道,被长辈带着游,她才会有一线生机,如果自己游,她肯定会是冰封中的一员,而且可能还要连累这些护着她的长辈。在灾难面前,这种亲情,是何其的珍贵。
这逃亡之旅,每一秒,都显得特别漫长。
虎鲸的速度,能比得上这灾难性的大自然的冰封速度吗?余珠不敢再往回看,但她内心一直在无言呐喊着,怎么办?怎么办?
余珠慌张到极致时,反而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她想了想,什么能克冰?那不就是火吗!海里不是会有火山吗!活火山附近的水温,是相对较高的。虽然活火山也危险,但是险中才能求生呀!
“妈,烫烫的水,火呀,山……”这紧张的环境下,余珠的虎鲸语言系统,一下子就倒退了,她一个一个词地往外蹦,也不知道她妈能不能懂。
事实证明,她妈确实听不懂她的嘤嘤嘤,只顾着埋头游,“音,你别乱动。”
余珠无奈了,我没动啊,我只是开腔了,“妈,这附近有火山?烫水,冰……”
余珠着急着重复着这些词,希望附近有虎鲸能理解她的话,带他们往火山方向游呀。
南品敷衍地回应着了,心里涌起一些担忧,音还是幼崽,可能被吓到了才这样,也不知道有没有事。可是现在又不可能停下来,只能加快速度地游,希望早点脱离险境。
反倒是前面正带着路的首领南云听懂了,听进了心里,因为她也是这样想的。虽然他们已经提前多天迁徙了,但是仍然离温度高的地带还远着呢。
此时,只能找个临时的避难点了。而最合适的避难点,就是火水。她带着族群一直游,可不是毫无方向的游,她的方向,就是前面快到的活火水。
虎鲸不能跟其他的鱼群一样,往海底逃,因为他们需要呼吸,如果他们处于一个完全被冰面覆盖的宽广海域,那么他们就算不会被冻住,也会闭气,所以他们只能往北游。
余珠叫了没多久,自己就累得够呛,这幼崽身体,真的是不中用。她看了看下面听不懂,敷衍地回应着她的母亲。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她哥南温这性子像谁了。
她默默地停下了叫声,往前看去。太姥姥目前是带着族群往哪里去呢?如果她是对太姥姥说,太姥姥能够听懂吗?
还没等余珠想出什么好方法,就听到前头的太姥姥的声波,“坚持住,加快速度,前头就是火水了。”
火水?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余珠眼前一亮,难道是到了海底火山!她看到旁边的长辈一扫刚刚焦急惊恐的气氛,纷纷变得激动起来,速度也加快了一些。她这才比较确定自己没有理解错。太姥姥永远的神!
余珠这时往后探了探,发现冰封的速度到了这片海域便慢了下来。她心里提着的那根弦一下子就松了不少,一松下来,整头鲸便能很清晰地感觉到那种疲惫感以及皮肤隐隐的疼痛感。余珠想了想,这可能是幼崽皮肤还没完全长好,便经历高速游动的后遗症。
她咬了咬自己刚长不久的乳牙,努力地忍着,生存的曙光在前头呢,自己不能耽误族群的步伐。
等到了火山群海域,余珠都来不及多看几眼环境,便已经晕了过去。
沉睡中,她感觉她的意识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哪?”余珠只觉得自己置身于一片空白遥望无边的空间中,潜意识驱使着她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
直到疲惫感完全笼罩着她,她感觉确实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好像走到了这空间的尽头,那像一面看不到边的墙,墙一直发着光。
这,是我。
余珠看到墙面上,自己的身影。棕色的羽绒服,下身是黑色的牛仔裤,头上的高马尾正翘着。
看着这熟悉的自己,她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只要我往前走,我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她眼睛盯着前方,这一瞬间,似乎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她伸出手,用力地推向墙。那一刻,墙好像开了个口,把她整个都吸了进去。
意识,重新陷入黑暗。
这一寒季的提前到来,让大洋的生物,都遭受重击。虎鲸族群发出的悲鸣声,响彻着整个火山群海域,他们守着那濒临危亡的幼崽旁边,心里充满悲伤。
每一头幼崽的夭折,对他们来说,不亚于挖心之痛。
南品一次次地将往下沉的幼崽身躯顶上来,一次次急切地呼喊着南音的名字,却迟迟等不来任何一点反应。
南温着急地用尾巴拍打着水,完全无可奈何,只能跟着一声声呼唤着。
南云神情凝重,这些年来,幼崽的夭折率越来越高了,族群面临的危机也越来越多,自己年纪也越来越大了,未来族群该何去何从呢。
海洋深处,两头虎鲸正认真地辨别着海草的种类,从中挑选治疗的药草。代代相传的经验,让它们能够知道哪些植物对他们来说是有用的。
南期嘴巴打开一条缝,小心地咬断一部分根茎,在嘴里嚼了嚼后,他眼睛一亮,“姐,找到了。”
“那快点,把这一片都拔回去。”南星通过回声,定位这一片药草,两头虎鲸快速地用嘴巴将这些药草连根拔起,卷起一大片泥土,混着水进入了他们的嘴中。
躲藏其中的鱼儿们,一下子就失去了家园,正惊恐着。
而这两头凶残的虎鲸可顾不上这些,他们用嘴巴叼着这些药草,便以最快速度往回赶。
赶到一半的路,便有族人前来接应,接过他们嘴中的药草,冲刺着往前游。
每一头虎鲸,都在尽自己的一份力,幼崽不是一头虎鲸的幼崽,是一个族群的幼崽。
南品接到药草后,便快速地在嘴巴里嚼碎,另一头雌性虎鲸,帮忙把幼崽的嘴巴掰开。为避免药草嚼碎后在喂食的时候融到水里,他们把幼崽顶出水面。
“音,乖乖,咽下去,听话。”南品看着药汁从余珠嘴边流出,心都要碎了,小心翼翼地蹭着她的腮边。
海浪声伴随着熟悉的鲸鱼声,惊醒沉睡中的余珠。这是哭声?
“妈妈……”她喃喃道。
意识冲破黑暗的阻挡,回到身躯。
南品是最先感觉到幼崽动静的,她的声波中带着惊喜,“音,音,告诉妈妈,你哪里不舒服?”
“妈妈,我没事。”余珠睁开眼,便看到围着她的亲人们,她心里一暖,想起刚刚的梦境,觉得自己没回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虽然虎鲸世界有诸多不适与困难,但是有着爱她的虎鲸们。
“音,你刚刚怎么叫都没动静,你吓死我了。”南品听到余珠的声音,心里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这怎么都叫不醒的样子,让她想起了早逝的二女儿,那痛苦与绝望,让她永生难忘。
余珠蹭了蹭她妈,心里充满愧疚,“妈,对不起,我就是太困了。”
“没事就好,来,咱们继续把药吃了。”南品再次从族人口中接过药草,嚼了起来,准备喂给余珠吃。
余珠这时才意识到嘴巴里那怪异的味道,她第一次恨不得所有味觉都没有,这样她就不会感觉到这个味道了。这味道就像泥巴混着芥末,又刺激又想作呕,同时好像伴随着死了不知道多久的死鱼腥味。
她看着凑过来的大嘴,心里满是拒绝,一方面是不想吃这恶心的药,另一方面,真的不想吃她妈嚼碎的东西啊。
余珠难得学起幼崽撒娇,只为摆脱这恐怖的药,“妈妈,我好了呢,不用吃啦~”
这个时候,温柔的妈妈,往往会变得无比凶残。刚刚帮忙喂药的族人,也会凑上来,准备继续帮忙。
对于每一个不吃药的幼崽,他们早有经验。
余珠看着虎视眈眈的长辈们,心里想起一首歌的旋律,我好想逃,却逃不掉。
在旁边的憨憨大哥南温,一扫之前的忧愁,笑出了幸灾乐祸的声波。
首领南云也会心一笑,这时,她一边指挥着族群开始安顿下来,一边想起在逃亡途中,幼崽的嘤嘤作语,这是巧合,还是……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南期:所以大家伙知道我试药的时候为什么只咬了一点点来嚼吧,那不是因为药稀少,而是因为这药真的太恶心鲸了,佩服我姐,母爱真伟大。
小淡:写这药的时候,心里想到的就是蒙脱石散,真的想吐,y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