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宋府的马车已于半个时辰前到了沈家,宋君羡早早地等在沈府门前,花怜搀着沈念出府。

宋君羡赶紧上前,从花怜的手中接过青缎绣白玉兰花枝斗篷,体贴地替沈念披在身后,温声道,“沈娘子,请上马车。”

沈念弯了弯眼眸,浅浅一笑道:“宋家和萧家交好,宋郎君唤我念念,我唤宋郎君君羡哥哥可好?”

“好,如此甚好。”这样的称呼更显得亲切,宋君羡自然是喜不自胜。

他虽面对沈念时不再如初见时那般紧张,但说话时仍会脸红害羞,此刻他红着脸,目不转睛地看着沈念,饶是沈念也觉得有几分羞赧,赶紧将目光移开。

又轻咳了一声,红着脸道:“君羡哥哥,难道我们要一直站在此处吗?”

花怜轻笑了一声,宋君羡这才将灼热的眼神移开,脸比方才更红了,“此处风大,念念请先上马车!”

待坐上了马车,宋君羡递上了一盏茶,笑道:“今日咱们先去清平坊赏灯听曲,再去花萼楼看圣人放灯祈福,可好?”

宋君羡很尊重沈念,说话轻声细语,都是与人商量的语气,让人觉得心里舒坦。

沈念点了点头,“好。”

她又想起了前世,前世季容笙答应带她在上元夜出宫看灯,可每回都爽约,头一回,她还有些失望,可后来,爽约的次数多了,她倒也渐渐地习惯了。

现在想来,并非是他每次都忘了,而是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就像他从未将自己放在心上一样。

她自嘲一笑,想那些不愉快的过往做甚。

前世她之所以放不下,看不开,其中的缘故应该只是不甘心罢了,其实后来她想通了,知晓季容笙从未爱过自己,她倒也没那么难受了。

反正这一世,她也不会再和季容笙有任何瓜葛,她会嫁给宋君羡,过上属于她的简单的日子。

宋君羡见沈念红了眼眶,眉头微蹙,似有心思,便关切地问道:“念念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沈念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今日风大,只是有些迷了眼睛,方才君羡哥哥说去花萼楼观瞻天子放灯,那时城中百姓都涌向花萼楼,定会拥挤不堪,车马难行,只怕咱们的马车过不去的。”

“正是,但念念不必担心,咱们可走这条路……”宋君羡用手指蘸了些茶水,在几案上画出了一条路线图,这条路要穿过四五个狭窄的小巷子,绕过主街,除非是对长安城的地图极熟悉,根本不会想到要走这条路。

“君羡哥哥真厉害,竟连这种不知名的小巷都知晓。”

宋君羡被夸得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昨夜他几乎将整个长安城的地图都记了下来,他为上元节的灯会准备了很久,这是他第一个和沈念的约会,他自然是极慎重的。

宋君羡又借此机会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美人灯,慎重地递给沈念,“念念,这盏美人灯送给你。”

这灯是绸纱所制,灯上的美人画像是他亲手所画,上面的诗文也是他亲手所书。

宋君羡擅长人物丹青,灯上的美人形神具备,眉眼间的神韵刻画得淋漓尽至,花怜见了连声惊呼,“这灯上的美人不是小姐吗?宋郎君画的可真是太像了!”

沈念脸色一红,看着灯上和自己眉眼有几分相像的美人,低头含羞道:“多谢君羡哥哥,这灯念念很喜欢。”

与此同时,季容笙策马与沈念的马车擦身而过,虽然此刻朱雀街上车马如梭,人潮如织,但他还是将沈念的话听得真切,他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缰绳,直到那粗糙的绳子将手指勒出了一道道的血痕,季容笙死死地盯着马车,压抑着心中疯狂燃烧的妒火。

一阵冷风吹过,疾风扬起马车的车帘,他看到了沈念手中的那盏美人灯,还有那魂牵梦萦的灯下美人。

那种生离死别的极致痛感又随之而来,季容笙觉得自己心被人箍得死死的,那种心痛的滋味令他喘不过气来。

尽管他手中的这盏白玉兰花灯是他亲手所做,他花了不少功夫,甚至还被竹片扎破了手指,他突然发了怒,将那盏没来得及送出的花灯一把捏破了。

花灯掉进了雪地里,又落下了几滴鲜血,原来花灯被捏碎,那锋利的竹片扎进了手指,鲜血从指尖流出,钻心的疼痛才好似减轻了些许。

仿佛只要沈念和旁的男子一个微笑,多说一句话,他便觉得吃味,他只想将沈念藏起来,不叫他人看见。

可惦记沈念的人太多了,像那恼人的绳蝇,驱赶不尽,实在烦躁至极。

谢安策马上前,关切地问道:“殿下的手指在流血,属下替殿下上药包扎罢。”

“不必。”他抬了抬手,道:“就在那里动手,尽快!”

若是再叫他看到沈念对那姓宋的笑,他定会忍不住将那姓宋的从马车里拖出来,一把捏死了他。

“属下领命。”

方才风卷起车帘的那一瞬,沈念好似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她吓得赶紧放下车帘,一颗心紧张得怦怦直跳。

自从那日季容笙从沈家离开后,她便一直提心吊胆,上一世陆朝颜被赐婚给了梁王,季容笙爱而不得,这才找了她这个替身,而季容笙找她当替身,除了将她当成陆朝颜的影子日夜思念正主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便是为了给陆朝颜换一双明亮完好的眼睛。

季容笙定不会罢休,可整整过去了三天,她和宋君羡的婚事就要定下了,也没再见过季容笙,她便渐渐地放宽了心。

又想着今日圣上放灯祈福,太子应陪伴君侧才是,又怎会出现在此处,便觉得或许方才并未瞧得真切,她捂住胸口,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有心思,宋君羡方才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

只听“砰”地一声响,马车像是和什么撞到了,她的身体往后摔在马车壁上,头磕重重地磕了上去。

她疼得轻哼一声,揉了揉发疼的额角,马车发出剧烈地摇晃,她所在的马车突然被撞出很远,她的身体也一时不受控制地摔了出去。

她以为自己会被重重地摔在地上,从马车上摔下去,势必会摔伤,甚至摔断了腿,可她在飞出去的那一瞬,却被人揽住了腰肢,她便撞进了那人的怀中,她额上被撞得一痛,闷哼一声,外抬眼一看,眼前之人正是是季容笙。

她漆黑的瞳仁微微一缩,才落地站稳,便用力地推开季容笙,连连后退几步,惊慌失措地道:“臣女冲撞了太子殿下,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此刻的沈念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看季容笙的目光就像是见到了凶狠的野兽,她推开季容笙的举止已经让季容笙心中不悦,对他避之不及的受惊的眼神,更让他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

更让他恼火的是,沈念头也不回地提起裙摆,奋力地跑向宋君羡,跑到那已经被撞翻的马车跟前,焦急地唤道:“君羡哥哥,你怎么样了?”

那急切紧张的语气,让季容笙原本已经阴沉的脸色更加雪上加霜。

他大步上前,拉住沈念,嵌住她的手腕,生气地质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如此在乎关心他?”

才短短三天,她难道就已经喜欢上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像宋君羡这样的柔弱书生能护着她吗?

沈念用力地挣扎着,却被紧紧地箍住手腕,挣脱不得,沈念又急又气,红着眼,眼中噙满了珠泪,尽管她觉得心中委屈又气愤,但还是皱着眉头,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恼怒道:“我和宋郎君就要定亲,他是我未来的夫君,我自是要关心在乎他的。”

季容笙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沈念并没有前世的记忆,这一世她没有进宫,他们并没有像前世那般朝夕相伴,更没有爱他入骨。

他甚至从她那愤怒的眼神中读出了厌恶,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未婚夫。

正在这时,宋君羡从被撞翻的马车中爬出来,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沈念的面前,焦急万分地问道,“念念,你怎么样了,可有受伤吗?”

他分明自己的额头受了伤,鲜血顺着额角往下流,他却好似浑然不觉,只是不停地说着关心的话语,他眼中像是只看得见沈念,周围的一切都像是与他无关。

季容笙要将这个碍眼的宋君羡弄走。

可他似乎有些明白沈念为何会选择宋君羡了,但又不是很明白。

但他终究还是放开了沈念,沈念揉了揉被捏得发疼的手腕,宋君羡急得将她的双手放于掌心,一下又一下地轻轻地吹着,心疼地道:“念念,是不是很疼,我这就带你去医馆!”

沈念笑着摇了摇头,眼中泪光闪烁,“我不疼,君羡哥哥伤得更重,瞧,头上都流血了,君羡哥哥疼吗?”又拿出帕子,替他按住额上的伤口。

“不疼……”

沈念轻轻地拧着眉,轻柔地替他擦去额前的血迹,宋君羡虽受了伤,但他此刻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哪里还记得疼。

这一幕让季容笙想起了前世,前世他每次征战归来,沈念见他受了伤,也是这般眉头拧得紧紧地,紧张得替他上药,一面上药,一面轻轻地吹,“陛下疼不疼啊?这伤口怎么这样深呢!”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心疼得躲在某个角落偷偷地哭一场。

思及往事,他的脸更是黑成了锅底,此刻他只想将沈念抢过来,沈念是属于他的,他怎么眼睁睁地看着沈念对旁的男子说亲密的话,做亲密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火葬场正式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