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芝低声对白家勇抱怨一番:“我就说,你那妹妹不是省油的灯,给咱们带来多少麻烦!吃细面跟鸡蛋也就算了,把大队书记跟妇女主任都招来了!”
白家勇低声骂:“你闭嘴!徐茂华先动手打我妹子,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了!”
两人把大队书记徐建民以及妇女主任魏红莲还有几个陪同的人都请到堂屋坐着,其中徐伶俐也跟在他们几个身后,瞧着眼睛红肿,看白家的人眼神都带毒一样。
白家勇笑着递上去一杯水:“徐书记,这是啥事儿还劳动您半夜来一趟?”
徐书记在桌上磕了磕烟袋,声音不耐:“你也知道是大半夜了?你妹子把徐茂华关起门来打得站不起来!眼睛里糊得都辣椒粉,到现在都看不清人!徐茂华可是部队里的人,还是个干部那是国家的人!随时准备参加作战为国家贡献的英雄!这回来探亲一趟受了这样的伤,部队要是找我们的麻烦,你们谁担得起?”
徐伶俐咬牙,添油加醋说道:“俺哥的胳膊断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淌了好多血!俺都不明白了,俺徐家对她白桃够好了吧?她为啥跟仇人似的打俺哥?那样子分明是要把俺哥打死!”
吴玉芝赔笑:“那个,人是白桃打的,我去喊白桃……”
白家勇咳嗽一声,他原本都计划好了找机会把徐茂华打一顿的,现在听到徐茂华被白桃打成那样瞬间心里舒服了,他问:“我听说是徐茂华先动的手,那这样就是两口子打架,各凭本事也没有外人去评断的道理。别说现在是和平年代,就是真的英雄那人家两口子之间的矛盾,咱们也不能轻易插手不是?”
徐建民听到这话,脸色一黑,吴玉芝赶紧拉拉自家男人,赔笑说道:“大队长,俺这当哥嫂的也没在现场,要不我还是去喊白桃……”
白家勇立即打断她:“大队长,这样吧,我去一趟徐家,跟徐茂华问个清楚!”
徐伶俐咬牙切齿地看着他:“问清楚?还要问清楚什么?魏主任已经去俺家看过了!俺哥被打得下不来床,浑身都是血!俺活这么大就没见过白桃这么恶毒不要脸的女人!打自己的男人下手都这么狠!今天你们白家必须给个说法!俺哥要跟她离婚!另外白家要赔礼道歉,赔偿医药费!彩礼钱也得退!”
见徐伶俐这个态度,白家勇脸色也沉了下来,徐家也太不要脸了!徐茂华先动手打人,现在反倒要离婚还要他们赔钱退彩礼?这说出去不就是打白家的脸么!
难道徐家当他们白家两兄弟都是死人?
只是白家勇还没有发作,徐书记沉沉地看着他说道:“徐家的提议我觉得不错,现在是社会主义时代,咱们村正参加文明新村评比,夫妻之间打架你打我一巴掌我推你一下也没什么,可把人都打到浑身是血就不像话了!既然徐家决定要离婚,你们白家就赔礼道歉,该赔的医药费也赔,彩礼钱你们看着退。”
妇女主任魏红莲也帮腔:“就是,现在都讲究妇女也能顶半边天,可不是说妇女就能当野蛮人的!”
白家勇瞬间心梗了,赔礼道歉?赔医药费?还要退彩礼?!
如果他们真的照做了,往后二十年都会是整个狗尾巴村生产队的笑话。
可他的确不能跟徐主任来硬的!
“徐书记,这事儿……”白家勇忍着不甘,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
正当他抓耳挠腮的时候,白桃从厢房里出来踏进了堂屋。
堂屋里点着油灯,本身就是几间泥巴屋子,显得昏暗破旧,可白桃一进来,就莫名使得整个屋子鲜活起来,一屋子人都忍不住看向她。
年轻女人才二十出头,随意扎了两个麻花辫,脸蛋儿白净秀气,皮肤白得像是水豆腐一样,右脸上带了些巴掌痕迹,一双眸子清灵温柔,明明穿的也是普通的深色棉布袄子,但却瞧着腰是腰腿是腿,似春日山里阳光下美好的兰花,走动之间更添貌美。
她一开口,便是带着哭腔,又像是一字一句砸到人心头的娇嗔:“刚刚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徐茂华打我我就该忍着,我不能打回去?他是啥体格你们都知道,他一巴掌打得我右边耳朵到现在都听不见,脸疼得直抽抽,我这么漂亮,脸上要是留下印子怎么办?我们的确是要离婚,但打徐茂华我也是被逼无奈,我本身不想把真相说出来,你们大半夜闹到我娘家,我不得不说了……”
女孩儿掩唇抽泣一声,瞧着委屈的很,徐书记心里一软,魏红莲也叹息一声,徐伶俐察觉到不对,暗暗骂一句狐狸精,立即说道:“你别在这信口雌黄!你在俺家咋过日子的,这附近人都知道!天天只吃细面跟鸡蛋,盖被子要盖新被子,啥活儿不干就是个大作精!现在又动手打人,就是个没有素质的泼妇,俺徐家容不下这样的人!”
白家勇听到有人这样骂自己妹子,顿时火了,可下一刻,白桃却哭了。
她哭着说:“是呀,是我配不上你们徐家!我要是知道你不是徐家亲生的,你打小就跟徐茂华不清不楚的,我才不会嫁到徐家当你们的幌子!再说了,你们真以为徐茂华是个好人?他在部队给上级送礼,顶替战友的战功,说出去都是犯法的!我只要一封信举报到部队里,他立即就得受罚!”
这一席话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众人都目瞪口呆,徐伶俐惊得不行,立即跺着脚骂:“白桃你这个泼妇!你再血口喷人信不信我扇你!”
白桃眼泪汪汪地看着她:“我血口喷人?那你敢发誓你是徐家亲生的吗?敢发誓你从来没有喜欢过徐茂华如果哪天你对他有异心就天打雷劈吗?”
徐伶俐呆住了,虽然她是徐家抱养的事儿没人知道,她也是很小的时候无意中偷听到徐茂华他娘说话才知道的,但就算是知道了她是抱养的她也不能喜欢她哥,否则徐家肯定被人戳脊梁骨。
但要说不喜欢她哥,她也做不到,这些年心里暗藏的爱慕早已快忍不住了,尤其每次看到白桃就觉得痛彻心扉,她处处挑拨离间陷害白桃,能有徐茂华打白桃的那一巴掌她功不可没。
但是发誓……她实在做不到啊!
见徐伶俐不吭声了,其他人脸色古怪,白家勇冷笑一声:“看来我妹子说的是真的了?你们徐家这么不要脸?!敢欺负我白家到这个地步,徐书记,要是他们真把人不当人,我白家勇不介意跟他们来硬的!”
正说着,隔壁的白家辉也来了,他手里拎着一把斧头简直吓死人,进门就喊:“是不是徐家来人了?欺负我妹子,看我不削死他!”
他那斧头把人吓得立即都倒吸一口冷气赶紧站起来,赶紧往屋外跑,可谁知道白桃却抓住徐伶俐的胳膊,笑着看她:“徐伶俐,回去转告你哥,我要跟他离婚,孩子归我,另外他两年津贴加一起两百块,除掉花费剩下的需要分给我八十块,每个月给小白三块钱抚养费!明天上午十点我要看到他人和钱,十二点之前办好离婚手续,否则我一封信寄到他部队!我知道的他的秘密可不只是刚刚说的那两件事!你们要是不想让我好过,那咱们鱼死网破!”
白家辉在旁辉斧头:“谁敢欺负我妹子,我一斧子砍下他脑袋!”
徐书记气得大喊:“白家辉你放下斧头!你们这都是干什么?大半夜的,闹什么闹!”
他披上肩膀上的衣裳,咳嗽一声走了。
徐伶俐吓得都快哭了,强行挣脱白桃的手转头就跑。
这一夜闹腾一番,最终白家两兄弟跟白桃围着桌子坐,吴玉芝跟孙晓梅躲到东屋去了,吴玉芝气得不行,低声嘟囔:“我看这闹一出往后咱在大队上咋混!”
孙晓梅不做声,她实在是心疼白桃,心里也是支持白桃离婚的。
这念头为啥那么多女的过的不好也不敢离婚?那是因为没娘家支持,可是她想着如果他们妯娌俩都真心照顾白桃,就是离婚了又怕啥?他们把白桃当亲妹子把小白当亲闺女疼!
堂屋,白家辉跟白家勇总算态度一致了,两人都气得咬牙:“徐家这鬼样子,咱就是穷死也不会让你娘儿俩回去了!你两个哥哥虽然没本事,但多匀出来一口饭也还是有的!”
白桃心里软软的,漂亮的眸子里水光闪动,她吸吸鼻子:“大哥二哥,离婚不丢人,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只要人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我年纪轻轻的,就是自己也能养活自己!”
白家辉嗤笑一声:“你养活自己?那要你哥哥是干什么?摆设?!”
白家勇也道:“就是!俺俩一把子力气,你好好养小白就是了!”
几个人说了半夜的话,最后又回忆起来他们小的时候爹娘都还在的光景,最终都有些伤感,但归根结底,一家人都发誓要把往后的日子过得更好。
跟白家的温馨伤感比起来,徐家却成了一锅粥。
徐茂华他爹蹲在墙根抽烟,眼睁睁地看着徐茂华他娘举着扫把往徐伶俐身上打。
“我叫你去告状的,没叫把事情办砸的!徐书记可是你堂叔,你这点事儿都办不好,还把自己是抱养的事儿抖出来了?你还喜欢茂华?你这个便宜货!我养大你不是为了让你丢我的人的!”
她本身没女儿,舍不得使唤儿子,悄悄地抱回来一个女孩儿,又假装十月怀胎自己生下来的,这样的话就算是使唤女儿也没人说她恶毒,可谁知道这死丫头竟然对茂华有不正经的心思!
这事儿要传出去往后自己咋出去做人?
徐伶俐疼得直躲,泪花不停地闪,心里对白桃的恨意更甚,但还是着急地说:“娘,现在的要紧事儿是俺哥的事儿!白桃那个不要脸的东西说她知道俺哥的秘密!”
这话一落,徐家三人都看向床上的徐茂华,而徐茂华脸色深沉,后槽牙都快咬烂了。
他的确是犯过些不能见人的错误,如果白桃真的写信寄到部队,他这辈子就完蛋了!更别提原计划的下个月升迁。
徐茂华闭了闭眼,浑身还是疼,他深吸一口气:“她要离婚,那就离婚好了,要钱也拿给她,孩子也给她,明天我去办离婚手续。”
徐老婆子瞬间拍着大腿哭:“离婚可以,可八十块钱咋能给她?那可是一大笔钱啊!”
徐茂华冷笑一声:“她要,就给她,否则我怎么回部队?钝刀子割肉才最疼,先安抚好她,回头跟堂叔打声招呼,让他们姓白的在生产队一个都别有好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