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妙花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从昏厥中醒来,眼前的画面已经不再是摘星阁了。
她再一次被抓进了地牢中,浑身难受,没有力气,她的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牢房内黑漆漆的,唯有头顶一个方形的小窗敞开着,一束阳光从外面射了进来,穿过她苍白的骨指。
谭妙花怔了怔,忽然间,她似乎透光小窗,听见了外面断断续续的丧钟声。
声音沉闷凄寒,像是一根根寒冰柱敲打在她的胸口上,一阵阵酸涩发麻。
“怎么回事?”谭妙花眼神空洞地往着唯一透亮的小窗,喃喃自语。
“是谁死了吗?宫里死人了?系统你能帮我看看是谁吗?”谭妙花心中有些紧张地问。
【抱歉宿主,系统当前也无法查询……】
“会是慕檀祁吗?”她心中忽然一想。
若是慕檀祁死了…那她该高兴的,那样她就不会再整日心惊胆跳了,可是不知为何,她心尖没有来的难受,眼角涌出的泪水让她有些不明白。
慕檀祁不是应该好好活着吗,就像原本剧情中的那样,一步登天,从太子到皇帝,成为万人敬仰驰骋沙场的一代武帝。
而不是,这样就死掉了,谭妙花回想起这些时日,她才忽然发觉,貌似跟在病娇太子身边的时候,是她这段时间过的最安稳的时候。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忽然出现,愈来愈近,谭妙花才回神,她微微抬头顺着牢门看去。
很快,她便看见了一袭白袍缓缓而现,青年一双白靴踩在捂脏污不堪的地面上,洁白的衣袍轻轻摆动,纯洁的不染一丝泥。
谭妙花的心脏忽然刺痛,木愣地将视线从那双白靴上向上移动。
直到印象中那张许久未见的清冷面庞出现在面前,她恍然如梦,看着宋楠秋那张俊白的脸离自己愈来愈近。
她忽然瞪大了双眼,眼中迟到的震惊才慢慢涌现,“你…你没死?“
宋楠秋看着谭妙花眼中的震惊,半响,如水般清澈的眼眸漠然垂下。
她听着他熟悉的声音自耳旁响起,“好久不见,谭妙花。”
谭妙花张了张嘴,可嗓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好一会儿,她才硬生生憋出一句话,“国师…好久不见。”
她此刻才宋楠秋渐色的瞳眸是那样冰冷,没有一丝温度一样,好像世间万物在他的眼中都是可有可无的。
终于,她紧紧憋住的眼泪似断了的琴弦,忍不住哽咽道:“国师,我把…我把小黑养死了……我…我没照顾好它……”
宋楠秋原本平静的双眸出现一丝窘裂,他眼角泛起一丝血红,脚步控制不住地向前挪动一步。
看着谭妙花泣不成声,颤抖抹泪的模样,宋楠秋深吸了一口冷气,闭上双眼,将发白的骨指死死掐在血肉中。
“够了!”
宋楠秋忽然冷声一吼,他一字一顿道:“谭妙花,那狗本来就是要死的,不是你害死的,是我……”
他还是承认了,承认他第一次对她好是利用,承认他是故意让她养狗,承认他假死设局,把本来与之无关的谭妙花拖进深井,看她沉没。
谭妙花哽咽着,本以为宋楠秋会解释,可没想到这家伙毫不掩饰地承认了。
她终于不再抱有一丝幻想,瞪着红肿的杏眼,咬牙道:“你就是个伪君子!你从一开始就在设局!”
“是!”宋楠秋此刻哪里还有半分曾经的高洁之态,他暴露了人性的丑恶,红着眼抓住了谭妙花的肩膀,毫不避讳地盯着她,吐出了冷气是那样淬骨冰冷。
“你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宫女,不是你也会是别人,若不是慕檀祁喜欢你…我也不会冒险一试,谭妙花……从你进宫的那一刻就该明白了,皇权利益之上,根本就没有一个好人!”
谭妙花露出一抹嗤笑,那笑含着冷,宋楠秋下意识地想要替她擦去,却被谭妙花躲过,小宫女眼中再无了曾经对他的崇拜,此刻厌恶他的神情竟是如此刺目。
宋楠秋的身子颤了颤,他故作冷漠道:“眼下慕檀祁已经死了,事情也就结束了,我同皇上筹划了那么久为的便是今日,谭妙花…我不会让你死,我会与皇上说明你的功劳,放你一命。”
“呸!我才不是你!我没有跟你一起狼狈为奸!你不要恶心我了。”
宋楠秋一向清冷的眼眸中第一次染起怒火,我握着的指骨咯咯作响,突然掐住谭妙花的下巴,冷笑了起来:“怎么?你喜欢上慕檀祁了?”
宋楠秋瞪着眼睛,离得她极近,好像要将她脸上的表情全部捕捉。
谭妙花咬着牙,狠狠地瞪着他,“你该死了,死了的国师才会成为我心中永远的敬仰,现在你活着,真让我恶心。”
这样狠且大胆的话竟然会是从谭妙花口中吐出的,宋楠秋瞳孔一缩,心脏像是被什么剜了一样疼。
“你想死?那你便和他一起去吧。”宋楠秋冷冰冰道,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离去,脚步走地那样匆忙,他怕多留一刻,心中的那点情绪便会明显。
看着宋楠秋仓促的背影,牢中的谭妙花忽然冷笑道:“丫头等你渐渐懂得这世间便会明白…有些事真的身不由己。”
“现在我将这句话原原本本还给你。”
宋楠秋的脚步微顿,他背对着谭妙花,脸上显露一丝慌乱,而后加快脚步离开。
谭妙花看着青年雪白的长袍逐渐离去,似飞蝶一去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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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去,黑夜来,空空荡荡的地牢中不闻一丝人声,小宫女蜷缩在黑暗,静静地望向头顶方窗上的一轮明月,那是她夜晚唯一能看见的光。
不知过了几日。
宋楠秋再次踩着一双白靴而来,不过他的面色好像很憔悴,眼角下泛着青黑。
他手中拎着食盒,来时静悄悄地,以至于没有惊醒睡梦中的谭妙花。
小宫女蜷缩在潮湿的硬石板上,像是一只待宰的羊羔。
宋楠秋走到她身边,附身脱下了身上的毛氅盖在了她的身上,不料只是轻轻的动作便将谭妙花从梦中惊醒。
她身子一颤,惶恐地睁开双眼,待看到面前离得自己极近的青年时,眼中的恐惧逐渐被厌恶替代。
没错,她眼中含着□□裸的厌恶,看的宋楠秋心口一紧。
感觉到了身上的暖衣,谭妙花垂头一看,十分厌恶地宋楠秋的外套从身上拿掉,扔在了他的脚下。
看着宋楠秋手中的食盒,她冷笑道:“怎么…是来给我送断头饭的?”
宋楠秋瞳仁一暗,忍着额间凸起的青筋,极力地将自己的声音恢复到曾经地温柔,“怎么会,我说过你不会死的。”
“国师大人开始利用我的时候不就没考虑过我的一条贱命,现在何必惺惺作态,您已经赢了啊。”谭妙花口不留情,又激起宋楠秋的情绪。
宋楠秋眼神闪过不解,他不明白,明明初见时她就是一个极怂的小宫女,徒有一身正义心让他有些刮目相看罢,可是现在,她那么怕死的一个人,竟然突然胆子大了起来。
“你在激我?你不怕我真的杀了你?”宋楠秋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谁知听了他的话,谭妙花嗤笑道:“我不是激你,我是厌你。”
她一双黑色杏仁平静地盯着他,吐出的话诛心噬骨,宋楠秋多年冰冷的心脏仿佛被一团烈火侵袭,灼得刺痛。
“这几天在牢中我想了很久,想到从入宫来处处小心翼翼,谦和待人………可是换来的还是被人利用,于是我看开了,生活在这样的时代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我们这些身份低微无论怎样想要往上爬,都是你们这些权高者脚底的蝼蚁,既然都是活不成,那我为何还要怕你?宋楠秋,我巴不得耗干我所有的口水骂死你。”
宋楠秋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眼底的憎恨,长长的睫毛忽然垂下,掩住了瞳孔中的情绪。
空荡荡的地牢中忽然静了。
直到片刻,宋楠秋再无它话,他缓缓起身,留下了来时带得食物,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走到地牢外面,只留下一句,“吃点吧,明天送你上路。”
谭妙花咬了咬唇,苍白的唇瓣扯过一丝苦笑,看来,她活不过明日了。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她没死在病娇太子手中,反倒死在了宋楠秋手里,死在这个……她当初如此崇拜的人手中。
原来他不是渡人的佛,而是噬人的魔
罢了,谭妙花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掰开食盒,里面的菜肉齐全,她盯着里面的饭菜呆呆地看了两秒后,旋即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边哭边吃着,好像在将连日来的难受都咽进肚子里。
**
待到了第二日,从清晨起谭妙花的双眼便盯着地牢门外,她不是在等宋楠秋,相反她是在恐惧。
或许人总是这样,大难临前毫不畏惧,可真到了即将被送上断头台的时候,她内心总免不了紧张。
宋楠秋会怎么杀死她呢?
毒药、白绫、砍首………
貌似每一种都很痛,谭妙花团坐一团,手指紧张地扣着衣裳,试图叫唤她脑海中那时不时挂机的系统。
【宿主,你需要什么?】
似是感应到谭妙花强烈的渴求,系统终于开机。
“这个世界看来我是完不成了……你能不能现在就把我带走,我们去下一个世界吧。”
识海中的系统沉默了半响,道:【不行,除非宿主肉身死亡,才能灵魂脱离】
“那…那能不能……一会儿他们处死我的时候,你帮我关闭痛感。”
【这个当然可以】
闻言,谭妙花这才松了口气,而在这时,牢房门外忽然响起脚步。
谭妙花身子绷紧,看到进来的不是宋楠秋,而是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打开牢门,道:“你与我出来吧,我奉国师之命,来送你上路。”
谭妙花心口一颤,笑道:“怎么,我都要死了,国师大人反而不敢了吗?”
她又轻轻叹了口气,撑起受寒的身子,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整了整稍乱的发丝,才跟着小太监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没有小可爱评论了,好孤独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