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话音刚落,周遭宫女们的脸色瞬间刷上一层白霜,个个颤着唇,神色慌张。
“芳华死了……还死的这么惨……”
“方香竟也没回来……”
而一旁谭妙花的脑瓜子此刻更是嗡嗡作响。
她没听错吧?对于芳华惨状,倒是符合变态太子的行为,可这齐公公怎得也莫名其妙死了?死因还是缘于一块红烧肉?不是号称徒手捏爆一个人头吗?如此内力深厚竟被她一个红烧肉噎死了,这未免太戏剧化了……
[据系统查询,齐公公当晚大肉陪烈酒,被三块红烧肉呛住气管时已然醉得糊里糊涂]
“………”谭妙花扯了扯嘴角。
少顷,刚吓了众宫女的管事嬷嬷又冷呵一声,道:“你们都给我老实点,做奴婢的就该有个奴婢样,凡事能忍则忍才不至于被主子们踩死。”
此话像一个咒语般顷刻便让众人静了声,宫女陆陆续续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
“话说的总是那么轻巧,要是你遇到了这档子屈辱的事,当真能如此低头吗……”谭妙花心中暗叹了一句,随即便准备干活儿去了,只是她脚步还没抬半步,身后的嬷嬷又冷声叫住了她。
“今日你和李月扰乱宫女所,我罚你们二人刷百只恭桶。”
谭妙花嘴角扯着一丝苦笑,得,她就知道,哪里这么容易被放过。
闻言,刚清醒一阵的李月再次嚎啕大哭,那悲痛的声音已然穿过整个宫女所,回荡在宫墙内院各个角落。
直至夜幕降临,萧萧冷风吹过宫墙柳树,待主子们休息后,忙活了一天的宫女们也入寝睡去,此刻宫女所东西两个茅房内,分别是谭妙花和李月。
入夜十分静悄悄地,不时仅有几声猫叫传来,伴着寒风之中隐隐有些森寒。
谭妙花用麻布遮住鼻子,忍着恶心费力地刷着一个又一个恭桶,直到半天过去,她脚下还留有五十多个恭桶没洗干净。
“看来上面的大人物们每天当真是吃好喝好,这一天就用掉了百只恭桶来装他们的粪便。”谭妙花一边刷着,一边自言自语。
这体力活儿倒是让她冒出了虚汗,原本昏沉的脑瓜子也被臭味熏得清醒了十分,只是,这浑身依旧酸软无力,嗓子还是愈发干痒。
而隔壁茅房中,不时传来李月抽咽的声音,谭妙花双眼虽然疲惫地下拢,但听到李月悲痛的哭声时,还是眼皮微挑,颇为满意地笑了笑。
“这夜看我能不能熬过去了。”谭妙花望着红砖瓦砾上空,盯着那漫天的星星点点,红了眼眶道:“当宫女的日子太难了,我好想回家……好想……”
咕噜~
忽然腹中一响,空气静默了两秒后,谭妙花面上的表情还未展开便生生噎了回去,这声巨响已然她满腹感伤情绪全都打回了肚子中。
谭妙花:“…………”
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谭妙花有些委屈,“我今晚未进食,午饭也就吃了半个馍馍,挨到清晨我怕是要饿死了。”
[宿主,您虽然是炮灰身份但目前暂无生命危险]
“我都要饿死咳死了,你还说没有?”谭妙花皱着眼,正想同系统好好理论一番时,一阵小小的脚步声缓缓向她靠近。
她立即收起心中悲伤,警惕地看着前方黑乎乎的小道。
仅片刻,便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向她的方向而来。
待到那身影侧底暴露在晦暗的灯宫下,谭妙花才看清了来人的模样,竟是阿茴!
阿茴似乎是趁着宫女们入睡后才偷偷跑出来的,以至于来时小姑娘来时穿着单薄,连鞋子都顾不得穿上便光着脚丫出现。
看着女孩痛的发红的脚指,谭妙花有些惊讶,来时的路上可都是些掺差不齐的石头路,这女孩是如何忍着痛和冷跑来的。
另外,她这么着急跑来又是做什么?
“你来这……”谭妙花正感到不解时,便见阿茴颤抖着发红的指头小心翼翼地从衣领中拿出一个有些发硬的馕饼。
谭妙花双眼一颤,盯着那干瘪的馕饼腹部愈发饥饿。
阿茴看出了她眼底的渴望,当即将这块饼子塞进了她的手中。
“你饿了就赶紧吃。”阿茴软软的声音像是初春的小嫩芽,带着怯懦和紧张,却让谭妙花心中一暖。
想一想,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温暖。
谭妙花双眼泛着好看的光泽,盯着手中的馕饼,很快便迫不及待狼吞虎咽起来。
“你吃慢点……”阿茴从未见过有人吃相如此夸张毫不矜持的姑娘子,不禁有些惊喜。
“没…咳咳咳……没事,我嗓子粗咽得下。”谭妙花大口咬着手中的饼,明明很干硬,明明没有味道,但此刻尝起来却仿佛是甘甜水露般美味,她想,恐怕这囊饼她后来再也忘不掉了。
两人有说有笑着,很快,原本不好意思的阿茴便被谭妙花带着也咯咯笑了起来。
“你是我在这个宫中遇到的第一个好朋友。”吃完馕饼后,谭妙花有感而发道。
阿茴有些不明所以,“好朋友是什么意思?”
谭妙花嘴角的笑容一顿,她倒是忘了,这是古代,阿茴听不懂她的现代语言,认真想了想,谭妙花重新组织好语言道:“就是知己,金兰的意思……”
阿茴犹有所悟,喃喃道:“你是第一个把我当成好姊妹的……我也会把你当成好姐姐……”
谭妙花微微一笑,耳旁冷风呼啸,她忽然开口询问:“阿茴你想出宫吗?”
阿茴怔了一下,随即红了眼眶道,“想……很想,当年我被父送宫时,我的阿爷很舍不得我……我真的很想回去看看他。”
谭妙花摘掉自己的一只鞋子套在了阿茴脚上,又温柔地拉住女孩粗糙的手,认真问道:“那我便带着你一起出宫。”
[宿主,你真的想好要出宫]
“那可不,在这里总是要担心被慕檀祁那个变态盯上,每日还有这么多脏活儿累活儿,我算是想明白了,这打不过咱还躲不过吗?”
“我已经想好了,反正明日就是最后期限了,虽然硬头刺齐公公已死,但宋楠秋这边我是真下不去手,如此,那我不如靠着国师,让他帮帮我寻得出宫办法,到那时天涯海角逍遥自在。”
阿茴见谭妙花暗自嘀咕什么,好奇凑向前问:“妙花姐姐,你刚刚说什么?”
闻言,谭妙花当即回过神来,笑道:“我在憧憬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是什么样的呢?”阿茴眨着眼睛,十分好奇地问。
“应当是有真挚的朋友和爱人的,没有宫中的勾心斗角,有非常美味的田家菜馆,汤面小吃,有好看的民间杂耍,没有干不完的脏活儿累活儿,如果能出去,我便要创出自己的一份天,到时候我要开一家饭馆,自己赚钱好好的活着。”谭妙花满目憧憬地幻想着。
一旁听得入神的阿茴激动道:“那我到时候就给妙花姐姐打下手,帮姐姐招揽客人。”
随后,阿茴与谭妙花一同刷着恭桶,黑夜之下,两个衣衫单薄的小姑娘相互依靠,倒不显得谭妙花一人孤单。
月影之下,宫墙边的柳树微微倾斜,夜风拂过的柳叶后,一道黑影忽得从墙边飞过,很快消失不见,谭妙花正与阿茴聊得开心,并未注意到那闪过的黑夜早早便暗藏附近。
而那黑影自离开后,便迅速前往了一个方向——东宫。
灯火忽明忽暗的太子殿中,身为慕檀祁的贴身侍卫林择正急得焦头烂额。
他才离开不到一会儿功夫,他家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子爷便又没了踪影。
林择急得团团转,拽过一名小宦官的领子,质问道:“殿下去了哪里你不知,还未派人好好跟着保护殿下,若是殿下出了一点伤,你的狗命就不必要了。”
林择话音刚落,雕花木纹漆的门忽然被打开了,寒风袭进暖烘烘的殿中,一道缓慢无声的步伐缓缓而进。
林择激动地扭头,便见慕檀祁脱下身上的黑色斗篷,面色阴郁地走进来。
林择立即松下快要吓尿了的太监,激动地左看看右看看他家太子殿下优越的身形,见并无受伤后才大松了口气。
只是慕檀祁进来,忽闻到一股奇怪的屎臭味儿是什么鬼?
看了看自家殿下那张阴郁的脸,林择心中一沉,他家太子殿下今夜出去指不定是遇到了什么坏事,否则素来洁癖的太子殿下,怎会身染臭味?
许是林择担忧的目光太过急躁,慕檀祁坐上塌椅上时,不悦道:“无事便退下。”
“可……”林择想问慕檀祁今夜所遇何事,可又怕被慕檀祁责怪多管闲事,便只得忍下欲要询问的念头,俯首告退。
只是刚准备出去,慕檀祁冷冷的声音忽至高座上传来,“明天一早将那宫女所的谭妙花叫来与孤一见。”
林择背部微僵,便听见身后的慕檀祁冷笑了一声。
高座上的青年双眸寒着刀光似的冷笑,把玩着手中的玉戒,“看了孤今夜要好好准备一下了,考虑将她做成灯笼还是做成供奉给西域的人皮鼓,亦或者……让她陪我的宠物们玩一玩。”
“是……”林择颤着牙道,旋即便立刻出了门,他家殿下实在是恐怖如斯!恐怖如斯啊!
而在摘星台内,独身一人夜观天象的宋楠秋,也摸着手中熟睡的小黑狗,自言自语道:“她今日未来此……许是有事忙着罢。”
望着黑空星辰,宋楠秋声音忽然冷了一个度:“来人。”
“国师。”一个侍卫暗角中缓缓走出。
宋楠秋薄唇轻起,“明日,去宫女所处请一名唤谭妙花的宫女,就说让她来给我打扫摘星台。”
侍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