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方负雪常年在外征战,一年十二个月,也就有三四个月留在皇城之中。齐王府上平日运作机关每日都有人前来,那些不常用的房屋和设施,基本都无人拜访。
这倒是方便了意书做事。她找了个偏远的院子,带着几个贴身丫鬟过来,对外只说是此处清净,无人打扰,适宜练字读书。
实际上,她把方负雪交给她的府中上下人员名册全带了过来,在此处按照年份研读。她倒是不着急找妙贵妃当年的信息,先行去找丫鬟初桃的入府时间。
她记得初桃自己说过,十岁时就来齐王府上当丫鬟,因为针线活做得精巧,方负雪从小到大的衣服都是初桃亲手做得。
方负雪出生于嘉元四年,初桃比他大上两岁。嘉元十二年,初桃来到齐王府。
意书翻开嘉元十二年的人员出入册,在年初时府上新进了一批丫鬟。那一年方负雪正式随伴读一起,进入学府念书。
她皱着眉头一行行看下去,没有找到初桃的名字,便出声唤道:“初桃,可有新茶水?”
几个丫鬟都在门外侍奉,听见她叫名字,初桃连忙走了进来:“姑娘稍等,我这就去。”
“你且慢,”意书笑着招招手,把案上的册子合了起来,“我记得你是十岁就来到府中了?”
“回姑娘,是的。”
意书点点头,脸上还是带着微笑:“你本命是什么,本家从哪里来的。”
“什么本家不本家的,姑娘说笑了,”初桃面庞有些苦涩,“我自到了齐王府,就是这里的人了,父母姓甚名谁,我从哪来,早都忘记了。”
“你这个名字,是谁取得?”意书又问道。
初桃那时实在是年纪小,想了半天才回忆起来:“好像是皇后娘娘,派人来整顿过府上,自打那以后我就叫初桃了。”
意书拿出纸来,从上面用正楷写了几个名字,皆是她刚刚在名册上看到的。写完后递给初桃看:“这里面可有你曾经的名字?”
初桃不疑有他,接过后看了几遍,指了其中一个名字点点头。
她刚刚把这张纸递回去,胳膊还未收回,便僵在了原地。
初桃抬起头来,只见意书似笑非笑,表情莫测。她心道不好,想起身逃跑,转过头来不知何时,屋外已经乌压压站了一排的府兵。
“我以为,”意书眯了眯眼睛,“我房里只有青杏姐姐一个识字,没想到初桃姐姐,也是个学识渊博的人才。”
初桃闻言苦笑道:“姑娘就别打趣我了,既然已知,那便如此。你我二人主仆一场也是缘分,到此缘尽!”
她说完这话,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方利器,寒光乍现,意书见她手中那一点亮光,猛然想到自己刚刚来到书里,要去阻止刺客刺杀方负雪的那一晚。
当时那个刺客手里……好像也是这样的武器。
后面那刺客被查出来是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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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大力将意书从案前拖拽起来。方负雪直接揽起她的腰,把意书整个人从座位上提起来,而后他剑若流星,不消几下,力气震得初桃腕骨生疼,摇摇欲坠几欲倒地。
但这对初桃来讲是殊死一搏,她的秘密已然被意书揭开,不在此刻拼一把,以后便没有任何机会。她正想起身再度一战,直接被身后的府兵拿下了。
“我不是说了,对手已经渗透很深了。”意书悄声在方负雪耳后说道,“那日我同两个丫鬟出去,青杏同我讲她是皇后派给殿下的,认识几个字;初桃说自己从小被卖,不知父母不知家乡,也从不替自己会读书。”
方负雪仍旧维持着持剑向前的姿势,另一只手还紧紧箍着意书的肩膀:“于是你试探了她们一下,发现这个丫鬟有所隐瞒?”
“我没试探。”意书有些无辜地看了周围人一眼,“她自己露馅的。”
这话一出口,气得初桃差点晕过去。她是接受过训练的卧底,职业素养尚在,对着方负雪冷笑道:“殿下,我自幼便来到您的身边,从小到大,从脚下踩的、到头上戴的,都有我的心血。”
方负雪叹了口气:“初桃姐姐,我们也算是一起长大,却还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也不知殿下的心。”她高声笑了起来,嗓音尖锐如同用手刮擦玻璃一般刺耳,“意书姑娘,待在二皇子殿下身边,可要万分小心。这可是个冷血无情、把人当工具一般利用的主子……”
她话未说完,意书便下令道:“这女人疯了,拖下去关起来,晚些时候殿下亲自去提审。”
方负雪的动作未变,还是一副保护者的样子,将意书圈在怀里。后者多少有些无奈,出言提醒道:“殿下,已经没事了。”
方负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意书皱了皱眉,又问道:“殿下?”
她这才发觉对方面色如结冰一般,额间的阴阳眼都变得冰冷几分,像是结了层霜雾一般。
他缓缓放开搂住意书的那只手臂,归剑入鞘。低下头来不去看对方,意书实在是不懂他怎么了,本想说上两句万能的安慰语句,又怕适得其反,谢过方负雪后便自行离开了。
她走出院门,见丫鬟们还站在门口,有的咬着帕子哭得两眼通红,有的躲在一处满脸写着仓皇失措。
意书拉过离她最近的、哭得一塌糊涂的青杏,拍了拍对方的手,安慰道:“初桃姐姐这场变故,我也始料未及。”
“只是她突然想行刺殿下,幸好有府兵在侧,不然这次可就是大事了。”意书开始胡编,反正丫鬟们也没看见,“昨日殿下给我安排了此处,说这里清净,让我来练字读书。我记得此处离演武场较近,还心生不满,和殿下赌气,说不如让府兵也来此练体操的好。”
她装出一副愧疚的样子,揉了揉自己的头:“结果殿下还真让府上的各位大人来这里操练了。现在想来,应该是幸好,不然让那妖女行刺成功,我们可都跑不掉了。”
意书一时间想不到什么能圆场的瞎话,她这么一顿胡诌乱扯,也不管丫鬟们听没听进去,青杏还一个劲抓着她的袖子不肯放开。意书抹了把额头,心说刚才自己直接被吓晕了就好了,省得再帮着方负雪费这半天劲。
“我知道你们一处长大,都是很好的朋友。”意书难过道,“我同诸位姐姐生活这些日子,对你们也心存感激。只是不知为何,初桃姐姐今日居然想行刺齐王殿下,殿下的发梢被削下来几寸,再快一点,可能这里就要拉白布了。”
或许是拉白布几个字终于搅和动了这帮丫鬟的脑子,她们一个个叽叽喳喳讨论起为何从小在府上待到大的初桃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意书松了口气,扶着青杏的手向外走去,想赶紧离开这哭哭啼啼的是非之地。
她还未走到自己屋前,就被方负雪叫住了。
“审讯初桃,你要听吗?”二殿下应该是收拾好了情绪,又恢复到平日里云淡风轻的模样。
意书想了想,而后拒绝道:“这是殿下府上的事,有了结果,殿下想找我商议也不迟。”
她不掩饰地打了个哈欠,示意青杏领着她走进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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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一连几日,意书都没有见到方负雪。
她倒是乐得没有人打扰她,一个人整理名册。把嘉元四年到二十二年一直没离开过齐王府的人名职位全都整理了一遍,然后筛选出有同后宫有关系的职位,从这些人里找寻哪个人才是留下妙贵妃曾经活在这个世上痕迹的那位。
她把府上内奸这件事完全放了下来,反正她现在身边没人敢造次,闹得最大的初桃已经被连着审问了好几日。意书就等方负雪来给她送一份靠谱口供。
方负雪这几日应该是连轴转,白天请过安回来就去审问初桃,下午还要被各个大人家的公子邀请去喝茶饮酒,又是年关将至,整个人几乎脚不沾地。
年关将至,方负雪才造访了意书现在所在的偏僻小屋。
“已经打包好了送往各处的礼物,”方负雪来的时候还带了个包裹,“这是给你的,不是新年的新衣。过几日该飘雪花了,换上件厚实的。”
意书起身谢过,让座后收下了包裹:“那丫鬟可招供了?”
“第一天就招供了,”方负雪皱了皱眉,“只是有些细节本王一直没想通,便反复询问,这是刚刚有了些头绪。”
“殿下这几日辛苦了,”意书给二人斟满茶,“昨日我见库里还有两盒上好的白茶,殿下可以一并添到给礼部的贺礼当中。”
“还有,”意书又嘱咐道,“没了做衣服的丫鬟,殿下给兄弟姐妹们的礼物又得短缺。府上手巧的丫鬟这几日都在做皇后娘娘的贺礼,我叫人去找了皇城里最好的绣娘,带着我们府上自己的丝线布料去的,让她们赶制几身衣物鞋子、还有各色香囊荷包。”
方负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劳姑娘。”
他从衣袖里拿出来几张沾着血点的纸:“这是初桃的供词,和本王整理好的线索,来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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