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梅花庵里，清茶竹榻。壶中恍若有仙气一般，从壶嘴中飘出一缕茶烟来。滚水在其中作响不止。
梅花庵的方丈坐在中央，方负雪坐在方丈下一位，，池见星坐在对面略靠外处。意书坐在更远的地方，头顶的斗笠垂下面纱，遮住她大半张脸。
她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绳，直通到方丈手心里。
方丈给她把脉的时间不短，意书甚至觉得比她打车到医院的时间都长。只见那老衲点了点头，对着意书招了招手。
“多有冒犯姑娘，烦请过来，让我细瞧。”
意书跪坐在地上，不知道如何起身。她直接站起来，差点被自己的衣服下摆绊倒。
她发誓如果方负雪这个时候笑了，她回去就把对方砍了。
方负雪笑没笑意书没听见。老方丈看了看她的舌头，又问了几句平日喝水饮食的问题，而后沉重地点了点头：“这位姑娘身上的病，确实只有‘梨吹雪’能治。”
他微微一笑，如同一尊被来往香客抚摸出光泽的雕像一般，脸上千百条皱纹同时动起：“既然知道了这具体药方。想来，有位殿下已经坐到这里了。”
他转过头，对着方负雪轻轻点了点头。
方负雪连忙站起身来：“未告知真实身份，还请您赎罪。”
方丈抬了抬眼睛，有些赞许地看着他：“好！爱惜民众，体察民情。今日看在齐王殿下的份上，去给这位姑娘拿十二钱小雪时候落在梅花上的雪来。”
他又施礼，三人连忙回礼，只听那老衲道：“若是不够了，殿下再来取便是。”
意书大喜过望，把表情控制全然扔到一边：“多谢您救命之恩！”
方负雪少见她笑得如此真心实意，也作揖谢过。那位领他们进来的大和尚端出来一坛小壶，池见星见状连忙接过。
“回去之后埋在梧桐树下三尺深。”大和尚简短地交代道。
意书没想到收集这东西比自己想象的要简单的多。他们三人谢过后，方负雪去上了炷香，而后背上意书按照原路返回。意书伏在他后背上，想憋笑也憋不住。
“你这么高兴吗？”方负雪含笑道。
“能活怎么不高兴。”意书发自肺腑地说，“不用提心吊胆算着日子，心上轻了好些。”
他回头，看见这不知根也不知底的姑娘顾盼神飞，她能举刀要挟南画萤，还能周全考虑给皇上的贺礼。像个外表看着剔透的石头，可里面颜色杂乱乱染，分不清哪种才是真正的意书。
有那么一瞬间，方负雪不想再去让下属去找意书到底是什么来历，她就是个普通的姑娘，阴差阳错相遇、几世的缘分修来他去她的家乡镇压流寇，然后相遇到至今。
他差点脱口而出：“你再不用提心吊胆，我定能给你治好。”
山里雾气缭绕，前方的路全靠大和尚一个人领着。方负雪抬眼，自己要走的那条路尚未能看到尽头。
他最终没有把那句话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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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齐王府已经临近正午，今早方负雪没有进宫请安，此时递了帖子出去，说是晨练忘了时间，要进宫用膳。
传来的太监弓着腰接过帖子，眼见就要走，意书轻轻拍了拍方负雪的手臂，二皇子回头看了她一眼，朗声道：“您且留步。”
那太监停下脚步，回过神来：“齐王殿下有何吩咐。”
“本王想了想，还是亲自进宫为好。”方负雪笑着解释道，“大人请换这幅帖子，送给父皇。”
他把帖子递过去，换了回来。眼见那太监走远，才紧锁着眉头问道：“刚才的处理可还行？”
“满分。”意书轻声道，“殿下去探一探府上师爷的底细好了。有人伪造王印，这次想借着帖子试探试探仿造的如何。”
她伸出手，方负雪把帖子递到了她的掌心。意书把帖子翻过面来，封口签名处朝上，指着右下角的印章痕迹解释道：“伪造的终归不是真的。虽然字迹和样式都几乎一模一样，但笔墨浓厚度还是有差距的。”
“王印落笔最后都会有两点墨点。”方负雪接上她的话，“每个字都有，每个图案都有，一共七个点，组成的是北斗七星。一般人看不出来，会以为是蘸的墨浓了溅出来的。”
意书歪着头看了他一眼：“你就这么直接告诉我？”
“这府上事情还得你多留意。”方负雪状似无心道，“最好，意书姑娘把我府上各门各处都摸个清楚。”
“等你造反失败的时候，我跟着一块被砍头，是吧。”意书压低了声音，表情戏谑起来，“我是知情不报者，还是你的主要参谋。”
方负雪瞧着她，缓慢点了点头。
点头的时候他犹豫了片刻，想着要不要说上两句大道理抚慰一下对方，诸如共在一条船上谋天下之大事等等。可意书对这天下的关心程度不比酒楼里的常客多，她好似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想要。
但她刚才却在意方负雪府上是否忠诚。
齐王殿下有些不适地甩了甩袖子：“今日想吃什么，我去进宫讨两道御菜。”
意书盈盈一笑：“殿下慢走，府上师爷那边，我会带您去的。”
她毫不留情地转过身，正式决定要在方负雪身上也做点手脚。不好好牵制住二皇子，恐怕是自身难保。
意书在心里问道：“方负雪的平生经历，可有详细？”
【方负雪的生母是棋圣的女儿，生下方负雪不久后离世。现方负雪为皇后所养。】
“你是说，方负雪的母亲是有人故意害死的？”
【那倒不是。】
“那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别谜语人。”
【方负雪的生母死后没过多久，宫里便转了风向。当今圣上是个爱江山大于美人的皇上，那一阵子不知为何，却常常宠幸妙贵妃。】
“从哪又冒出来一个妙贵妃……”意书仔细想了想，“书里好像没有这个人。”
【妙贵妃也已经去世了。】
意书回房间的脚步顿了顿，她站在院门好一阵子，直到初桃和青杏围了上来，意书打量了一下二人。
“你们两个，换衣服，然后备马。”她声音坚定道，“我要去城隍庙。”
作者有话要说：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