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小罐只有掌心大小，方负雪将它拿出来置于窗下的案上，一条鱼在缸中来回游动。
这鱼有三条尾巴，颜色都呈现出深绿到深蓝，鳞片颜色如贝壳内里般晶亮。意书蹲下身，和罐子平视。
“这就是你许诺给南画萤的青金叠尾鱼？”她好奇地问道。
“是。”方负雪点点头，他示意下属拿出其他普通的小鱼来，放进透明罐子里。
放进去的鱼的体型比那青金叠尾鱼还要大上一圈，可见到青金叠尾鱼后居然吓得乱窜。青金一动不动，突然向普通鱼飞速游去，一口咬住了那条鱼的腮。
意书稍稍皱了皱眉头，那条鱼还没有死，只是从伤口处冒出来如同泡泡一般的东西，刚从腮里流出来，遇水便直接被融化掉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那条鱼便翻着白眼肚皮朝上，已经是死透了。
“南画萤要拿这玩意对付谁？”意书问道，她一个公主要一条这样的鱼，应该是对身边的人下杀手，而且还要神不知鬼不觉。
方负雪摇头：“不关心，她要我拿着个换，我给她交换便是。”
皇城里人博弈都是这个德行的啊。意书心想，书中最后写方负雪起兵失败，被斩之后，敌国公主直接与当朝太子合流，直到方负雪被拖出去示众时也没回头看一眼。
大家都是各取所需，没什么实打实的感情。成王败寇而已。
就像她一样。她帮着方负雪从南画萤那里拿走了“洛神水”，是为了多要点钱方便跑路，也为了自己能活得更久一些。她需要方负雪的小金库和社会地位，方负雪……爱怎么想怎么想，意书着实不关心。
二皇子将这透明小罐放置在一个锦盒内，锦盒用各色丝绸铺垫盖好，还在最上面放了几样首饰：“去骊珠楼，就说是给南姑娘的礼。”
下属接过后行礼走开，意书在一旁站累了，直接坐在桌子角上，方负雪转过身，看她这个姿势轻轻皱了皱眉头：“成何体统。”
“不劳殿下费心。”意书笑道，“我们何日启程？”
方负雪翻开桌面正中央放得一副字帖，他有每日练习小楷的习惯，每天都写上日子：“七日之后。这样能赶在入冬前回到皇城。”
系统给意书的剩余生命值也是七天，她先点头退却，而后开始回想书中的剧情。
在得到南画萤的信物之后，方负雪并没有急着回皇城复命，而是稍微绕路经过了江南名家李氏，在那里好好营销了一番二皇子的丰功伟绩，成了顶流皇子之后才返回皇都。
这做法也多少有点脑瘫。意书从上帝视角看是这样想得，他不如直接回去给自己亲爹复命，搞大名声这种事情啥时候做都好，过早显露出自己的野心或许是书中方负雪失败的原因之一。
意书现在有些为难，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去处理这件事。她帮助方负雪攻破南画萤的方法是强行参与进去，看样子是他们一起搞定的，其实就是方负雪自己打基础打得好，他找个鸽子送封信这事也能办成。
但拜访江南李氏这件事，是方负雪一己之力凭借着意书到现在都没发现的人格魅力做到的。齐王殿下应该是表露了自己的心意，像发表演说那样给江南李家许下了很多好处，表达点政见，成功拉高了自己的人气。
这方面意书一个纯粹的宅女——还沾点二次元属性的，实在是接触的太少。
可她又只剩下七天生命，系统天天在脑子里倒计时，整得她本来不紧张也得紧张。
七日，方负雪去江南李家也是七日之后。这定是个故事变故点，要不她去主动触发支线任务，要不她就把主线手动往前提一提，总归会有解决办法。
她发着呆一路走到自己房间门口，一位下属正在门口等她。
意书先作揖道：“大人。”
对方回道：“意书姑娘。”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盒子，“殿下让我给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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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盒里躺着一支金钗，钗头是个镂空圆形做成绕枝状，几片叶子托举着一颗淡粉偏白的珠子于环形之中。环的顶部垂下两条细链，链下各挂着一颗珍珠。
意书举起来，问当铺老板道：“这东西值多少钱？”
当铺老板的掌心上有一层茧子，老板拿着金钗，用双指摩挲了一遍，才恋恋不舍把它放回锦盒里。
他竖起三个手指：“这个数。”
“三十两？”意书装傻。
当铺老板一拍桌子：“三百，我收了。”
意书若有所思点点头：“明白了，这玩意值三千。”而后拿起盒子起身就想走。
一件首饰比她身上那片金叶子还值钱。意书眉头一皱，又转了身来。老板以为她回心转意，连忙陪着笑道：“姑娘还有何吩咐？”
意书冲着他招招手，压低了声音，老板见状赶紧凑了过去：“南画萤的洛川水，值多少钱。”
当铺老板一听，神色立刻凝重起来：“姑娘，万万不可这样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意书轻轻一拍桌子，“正经的。我知道这骊珠楼是你们碧云洲的钱袋子，那钱袋子不就是赚钱用的，赚钱用不就能来估个价？”
“此话不通，此话不通。”老板摆起手来，“骊珠楼里面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形。什么洛川水、彼岸石，还有那个、那个彩蝶什么琉璃屏风。那谁都没见过！”他越说越来劲，拉着意书唠了起来，“尤其那屏风，琉璃的！上哪烧制那么一大块琉璃去。美人都喜欢给自己东西添点什么，弄得跟天仙一样，就说这几样东西，你见过吗？”
意书只是坐着一动不动，她轻轻挑了挑眉毛，那老板瞪大了眼睛：“姑娘……真的见过？”
她只是眯了眯眼睛：“明儿你再去问问，那洛川水，还在不在骊珠楼里。”意书狡黠一笑，从衣服里侧摸出来方负雪给她的那张金叶子，铺平放在当铺的桌上，“看见这个没，我能骗你不成？”
而后她微微点了点头，作揖后拿着金钗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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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到傍晚，碧云洲内便有传言，说骊珠楼的洛神水被一个姑娘取走了。
到了晚间夜幕降临，不知为何，这话成了骊珠楼来了一位比南画萤还美的美人，把洛神水抢走了。
后面晚膳过后，这消息又传成了，其他姑娘为了与南画萤争抢客人，打了起来，把洛神水打碎了。客人被打断了腿，骊珠楼赔了张金叶子。
等到方负雪听闻此事，笑眯眯地去敲意书的门时，传到他耳朵里的故事已然成型：
据说有一位神偷女侠出没于碧云洲附近，看中了骊珠楼的洛川水，想要潜入偷出来。为了偷出来这位女侠进入骊珠楼，通过了面试在那里工作。姑娘决定昨夜动手，可没料到有客人对南画萤撒野，女侠一看出手相助，为表感谢南画萤把洛川水送给了她。
“南画萤把洛川水送给了我。”故事里的“女侠”一边憋笑一边说道。
方负雪想翻个白眼，但良好的皇家教育和涵养让他忍住了：“本王可是把那条杀人不眨眼的鱼送给她了，这是交换，不是送。”
无所谓，又不是我的东西。意书耸耸肩。
方负雪日后去江南李家，为的是把自己名声打开，日后功成好被人认同。
想炒作那还不容易，什么事情比拿走了骊珠楼的珍宝更让人震撼呢？于是意书就干脆来了这么一手，你方负雪想火，那就火一把。
齐王殿下显然没被见识过这种人传人越传越扭曲的现象：“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啥也没干。”意书说得全是实话，“我就去问了问洛川水值多少钱，然后告诉那当铺的，洛川水不在骊珠楼了，就这两句。”
方负雪一副“啊对对对”的表情。他知晓眼前这个从荒野乡村带出来的姑娘绝非凡人，胆子大得吓人，横冲直撞一番居然还在逻辑上奔跑，最后还能把事情办成。
实在是有点……天助意书也。
他想夺嫡登上至尊之位。周围亲信都略知一二，可东宫和椅子上那位尚不清楚。若是想成事，可能还真需要意书这种沾点锦鲤气息的人。
于是方负雪难得接受这种乱象，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助殿下一臂之力。”意书平静道，“殿下后日想要起兵，兵力是一方面，民心又是一方面。若是百姓只认太子不认齐王，那殿下要屠了满城的百姓吗？”
他会的，他当然会。意书想起书中的方负雪，感觉神经都稍稍有些紧绷：“到那个时候，就算是殿下登上了位置，也会有很多困难。今日殿下做成了两件大事，一件事把小女出生之地的流民贼寇平定，现如今又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得到了南画萤的青睐，这两件事，当然要好好的让人传颂一番才是。”
“你说得对。”方负雪赞同道，“本王正有此意。”
意书缓了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系统说七日后她的寿命便走到尽头，定是与七日后方负雪要去江南李家有关。
她要么做方负雪的“江南李家”，让他直接改道回皇都；要么就让他提前出发，路上且行且看。
权衡利弊，她觉得这条路相对安全，而且成功率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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