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书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居然能说出来这么自恋的台词。
她生怕错过这此生仅有翻盘的机会,继续对着镜子发表演讲:“哈哈,这实在是太美了,什么山川绿野,全都被这样的容貌踩在脚下。”
方负雪实在是不愿搭理她在那发癫,可此情此景实在是有些滑稽,忍不住回身偷笑。
这半个月随他行动,意书的气色慢慢变好,不再像初见那般瘦弱。只是随行的大夫说这姑娘身上有怪病,兴许有些来头。方负雪暗暗看了她一眼,心道回去好好好调查一下这人的背景。
他只是瞅了意书一眼,未料到对方十分来劲,对着他手舞足蹈:“怎么样,是不是比你见过的天下第一美人还强些?”
“……小心翻船。”方负雪沉默了半晌,才憋出来一句话。
意书耸耸肩,见他们的船已经超过南画萤所乘坐的几艘小舟,知道是对方听见她这番话,停下来想看个究竟。
她也不吝啬,在船上扶着船篷走了一圈,她不敢在船上站起身,方负雪锐评她像个开过颅的八旬算命先生。
意书真的很想对着他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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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他们到了骊珠楼前。这栋楼处于碧云洲最繁华之处,四周各处繁花弄影,灯月流辉。人潮熙攘不已。骊珠楼四角飞云,足有五层,香染若雨过天晴。微风吹不尽河岸薄雾,山林也难掩此处精工巧夺。
他们下船后正对着碧云城河岸城门,朱门行草,一副长联。右边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左边是: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苹洲。
意书没在看城门,她仰着头望着骊珠楼顶的最上,直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才发现看得脖子都有些酸痛。
“我们去客栈。”方负雪在她耳边轻声说,“别走丢。”
她恋恋不舍看了两眼骊珠楼,还是跟着方负雪等人穿梭于街道之上。这里熙攘程度不逊色于现代社会的商业街,只是少了些路灯和汽车,建筑也都更加低矮。
她发觉自己还挺喜欢这种地方的。
回了客栈分了间室,意书还想问问自己有无生活费,结果方负雪头也没回走去自己的房间。
她只好在心里划圈圈给他记上两笔,走去自己的那间小舍,直接躺在了床上。
阔别真正的床已有半个月,意书十分放松地平躺在客栈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碧云洲自建洲开流以来,最繁华的时间便是子时之前,各处浪酒闲茶。时间临近午夜,众人便纷纷散去,直到子时,整座城完全寂静。
意书听了系统这段背景介绍,觉得碧云洲应该盛产灰姑娘。到了午夜满地都是水晶鞋,她就趁着王子没反应过来去偷鞋子卖钱。
她坐在窗边望了一会,万家灯火齐聚,闹市繁华人流攒动,笑与闹皆溶于人间。意书抿唇喝了口清茶,形势太过严峻,她甚至没有赏景的心情。
她决定等到临近子时,偷偷爬出去趁着骊珠楼还没关门,先行见南画萤一面。不管能不能见到,起码她熟悉了见到南画萤的流程,第二日便好帮助到方负雪。
时辰并不难把握。方负雪带来的几个侍从也都出去游乐一番,有人回来后还敲了敲意书的房门问她有没有睡下,要不要听些见闻。意书一声不吭只是装睡,听几个人念叨着“意书姑娘睡下了”才爬起来。
她还是留了张字条,告诉方负雪自己的去处。万一南画萤是个心狠手辣的美人,直接把她宰了,都没人给她收尸。
一切准备就绪,她捎上方负雪给她的几锭银子,像条泥鳅一样穿梭过木板楼道,扒着楼梯扶手潜了下去。
期间和其他宾客擦肩而过,她也不怕,意书把一条围巾围在头上当做兜帽,若不仔细看分辨不出她是谁。
推开客栈的门,碧云洲已经快要黯淡下去。
骊珠楼仍旧灯火辉煌,屹立在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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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书没有过潜行经验,她出了门后就像个大大方方出来逛街的游客。各户门前残花败柳,人们三两成群安静地走在路上,时不时低语两句。
她稍微装点了一番自己的装束。在碧云洲,人人头上都戴着几点翠红。
骊珠楼的大门未关,看样子已经到了散场的尾声,眼见就要走到大门,意书在心中问系统道:“我该怎么进去?”
【塞钱。】
这好说,反正不是她的钱,塞就塞了。
她上去后,守门的骊珠楼仆从告知她已经结束,劝她早些回家。意书拿了一锭银子,塞在那仆从手里:“我刚刚在里面听曲,落下了支金钗,还请放我进去寻一寻。”
那人一听便笑眯眯地把她放了进去。意书走进楼内,深吸了一口气。
古代有钱人的快乐,原来是真的快乐。
数对莺艳提着裙角收拾着矮桌,女孩子们各个花容月貌,眉梢眼角全是风情。斜对墙挂着满墙的乐器,最里面是一排红木茶桌。客人们在此听曲赏月,花酒清茶作伴,好不快活。
她越过那些女孩子往里走,大家各司其职,没人询问她是来干什么的。意书便自行上楼,楼上正碰见一个女孩,她便道自己落了一支金钗。
“姑娘刚才在何处听的曲子?”那女孩笑起来若红杏。
意书停顿了几秒,想起方才自己上楼时瞥了一眼那仆从身后的演出表。
“我听的是广陵散,是在楼上听得。”
《广陵散》便是今夜南画萤所奏之曲,女孩听见后,给她指了条路:“上至四楼,找凉夜阁。”
她点头致谢,而后飞快地往楼上走去,如果……如果南画萤还在那里,或者她能见到南画萤的一两个贴身丫鬟,便有机会问出来这位美人的喜好,还能交代一下自己所知道的南画萤便是敌国公主的情报
然后她就能帮方负雪干这一票,干完后她就敲诈对方五千两银子,拿着银子远走高飞逍遥快活。
就在意书脑内做着坑二皇子钱的美梦时,系统十分煞风景地播报起来。
【检测到剩余生命值有波动,目前寿命时长为,两个时辰。】
意书恨不能找出这个烂系统一把掐死。
故事线变动,意味着风险和未知,还意味着她成功开启了支线任务。
谁怕谁啊,意书微微喘息快速爬上了四楼。她的左手边第三个房间就是凉夜阁。她向前走去,直接推开了凉夜阁的大门。
门后面坐着一位女子,正背对着她,膝上放着一只琴。
这女子听见动静,微微转过头,意书看到她额前有一滴眼泪状的湖蓝色胎记。
她往后退了两步,还没完全跑出去,就听那美人厉声道:“你是方负雪的人,难道不觉得自己来得太早了点吗?”
我不是,意书内心呐喊道,我是他再生父母还差不多。
她没能喊出来这句话,下一秒万千风声呼哨,意书来不及跑出凉夜阁。只听见四周都传来暗器飞袭之声。
她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却被抱入怀中,金属碰撞叮当作响。意书被勒着腰十分不好受,她剧烈地咳嗽两声,等周围寂静下来之后才挤着眼睛抬起头来。
方负雪揽着她的腰,手中代表身份的长剑已然出鞘。南画萤仍旧背对着他们,但意书能感觉到这位美人周身的怒气即将喷薄而发。
“属下不懂事,殿下要是怪罪,怪我就好。”方负雪收剑入鞘,仍旧维持着挟制意书的姿势,意书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咳嗽得整张脸通红,用手肘戳方负雪示意他赶紧松手。
南画萤冷笑一声,轻轻挥了挥手。
四周暗卫散去,方负雪放开意书,拱手道:“我还不知道骊珠楼这么多人,都知晓公主殿下的身份。”
“齐王殿下说笑了。”南画萤转过脸时,已经挂上了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的眼眶边确实有一圈云霞般的色彩。不同于脂粉点染,而是泪盈盈天生所造。意书盯着她的双眼,南画萤却看也不看这二人,只是问道:“你带来那姑娘,可是过目不忘?”
意书听了这话,自己先愣了一下;方负雪也有些错愕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而后摇摇头:“公主此话怎讲?”
“骊珠楼有自己的待客之道,那位姑娘随便编个理由都能进来。”南画萤不紧不慢地说道,“但是又有几个人知道我在哪呢?姑娘进来时风风火火,应该没什么充分的准备,能找到我定是问了人。”
“我在楼下瞥了一眼节目表,”意书接过话来,“有人问我听得哪首曲子,我答不上来,想起来那名单上有这么一行。”
她对着方负雪点点头:“我的记忆力比常人要好。”
南画萤轻声叹了口气,柔弱无骨般倚在阁栏上,她随手从身后摸出一罐茶来,亲自盛水煮茶道:“齐王殿下,还有这位姑娘,来都来了,我们小叙一下。”
【检测到剩余生命值有波动,目前寿命时长为,半个时辰。】
这破系统当我玩宫斗游戏呢,意书面无表情,等着方负雪坐定,她也跟着坐了下来。
南画萤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刀,摆在意书面前:“麻烦姑娘把自己双目捅瞎。”
意书一惊,系统已经在她脑内拉响了警报。她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发抖,南画萤大半张脸隐藏在面纱之后,眼神冰冷,看她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生死系于一线,请宿主谨慎选择。】
身边的方负雪一动不动,兴许是默认了南画萤的言行。
意书在冷笑之余赞叹着这本书的原作者描述人物生动形象,方负雪确实是看似道骨仙风一般,实则心中只有他自己的夺嫡大业。
她前几日刚刚救了方负雪的命,得到的回报就是被一个疯女人要求捅瞎眼睛。
她故作深沉地抿了抿自己的鬓角,扯出一丝笑容,稍稍屈身上前,一把抓住南画萤的头发,在方负雪错愕的表情里拿起刀对准了这位天下第一美人:“你刚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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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月不知心里事:出自温庭筠/《梦江南.千万恨》
斜晖脉脉水悠悠:出自温庭筠/《望江南》